人在天地之間,因其動靜而相合于陰陽,所以定時、定位,不過是看的人在那一點上的狀態而已。安得竹想到這里,接著開始推算常懷的狀態,不過翻來覆去,也沒有任何消息。
“沒有消息也是消息吧,”安得竹緊皺著眉頭,不由地感嘆了一句。照理說,不論常懷是生是死,都可以推演的出來。而此時無可作為,那必定是被天道或地道掩覆了,所以人事推演不能成效。
“神魔不會動大叔,大叔極有可能是困在地下了,而且隔斷了天道與人道”。安得竹猜出個大概,他覺得常懷此時應該就像是一粒被掩埋于土中的種子,除非自己發芽,否則只有自己破開人道之勢才能夠尋到他。
想到這里,安得竹不再費心周章。目前自己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甚至如何保證自己活下去都難。雖然現在修士對自己關注不多,但到底身份特殊,保不齊那一天遇到了,就難以脫身。
不過經過此番推演,安得竹心下也有了些主意。既然要按照人事修行,那就應該有一種自下而上的心態。雖然他需要自上而下的衍化大道,但是站在反向的立場上,說不明會有意外的收獲。況且,此時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作為一個人,修行必須得仰望大道”。安得竹念叨了一句,踱著步子在原地一圈一圈地轉著,并仔細揣摩自己昨夜的收獲。
他悟到三才之境的時候,其實正處在天道之勢,那時候借著對大道的感悟推演人道之勢和地道之勢,很容易周全了三才。現在反思來,其實他感悟的只是一個基礎,那就是地道之勢和人道之勢反影在天道之勢中的規則。
因為天地人三才又各具三才,有表有里,所以才成為三個境界,修士能夠不斷攀升。只不過天地人各在自己的勢域中占據主導地位罷了。
如今安得竹在人道之境,需要以人為中心,而人首先是借著地道成長起來的,所以地之規則是他修行的第一步。然后徐徐進步,最終與自己所悟的天道接軌,成就人道的圓滿。
“地為陰,陰守靜,所以接下去我必須穩定下來”。安得竹緊握了一下拳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天已大亮,只不過地平線上像是畫出了一圈墨痕,沉寂的夜色里。安得竹想了下,覺得那應該就是神魔所設的大道壁障,只要按著自己的方向走到天邊,枯桑山也就到了。
“誰?”安得竹正要邁腳前行,突然聽到身側傳來一聲沉吟,似是有許多痛苦。不過微風吹過,并沒有任何人的影跡。
“奇怪,難道是什么存在潛伏在這里,或者跟蹤我了?”安得竹眉頭一緊,向著那幾棵矮樹走過去。原野空曠,只有這幾個樹在旁,如果有樹成精,卻也自然。
站在樹下安得竹靜默感受,腳下傳來細微的喘息之聲。仔細傾聽了片刻,這聲音異常恍惚,似是將要沉寂下去了。安得竹無奈,他昨夜的感悟如果被這人知曉并傳將出去,那么自己接下去的路不可能走得通了。
不過未及安得竹動作,突然之間一張干枯的人皮借著樹木的根系攀升上來,并倚掛在了枝杈上。得虧這幾棵樹長得不高,不然安得竹還以為是一張飽經了滄桑的蛛網呢。
安得竹仔細瞅了一眼,心中并未害怕。這張人皮雖然還有一絲靈氣,但是這靈氣顯然是從經絡中發出來的,而其他部位早就失去了生機。
“小友莫怕,”人皮發出沉沉的喘息,“我看你昨夜靜悟,想必也是有志修行之人”。說著,人皮開始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好像余愿未了。“我知道你的打算,可以助你”。
“大哥你直接說事就行,咱就別客套了,我怕你挺不住。”見狀安得竹趕緊止住人皮,讓他休息一會兒直接切入話題。
“沒事,沒事”,人皮緊喘了兩聲,直接將全身的經絡一縮,團成一個球狀,滾到安得竹的腳下。還沒等到安得竹從詫異中反應過來,那張人皮就順著安得竹舒展開了,不一會兒竟將安得竹套了下去。
安得竹神色一凌,欲要迅速逃避,那張人皮的經絡卻有一道道訊息傳入了他的識海之中。
原來遠去數百里之遙,有一個名叫石盤山的村寨,此人便是村中之人。本來底層人家,只求溫飽,不惹是非,不可能與修行之人有所瓜葛。但是那一年因為有一個修士的神識逃至村中,并于虛空之中開口,村民直以為神靈顯化。
而這張人皮的主人,原本在村中就負責祭祀之事,所以供奉“神明”的責任,就被他自己攬了下來。不過未久,這修士的神識就奪了他的肉身,在村中修養了半年之后,就裝模作樣地以神靈指示為由,決定遠行。
因為這人對于其他大境的修行之事頗為熟悉,且是借自己的口說出,村民并未起疑。只是不知道的是,這修士暗地里已經奪了村民的道基。雖然村民不善修行,但是道基丟失,必將影響壽命和健康。
不過也正因為全村之人的道基俱全,這人皮的主人才保持了一靈不滅,卻只能被擠壓在經絡之中。后來這人行之此處,遇到同宗之人使一法器將之接引走了,故而自己的肉身被棄之于此,風吹沙埋以至今日。
想來那修士是擔心自己的肉身支撐不了許久,所以才奪了村民的道基,其實他根本看不上。現在全部的道基就是這張經絡支撐的人皮,他想讓安得竹送回村去,而自己也就放心的去了。
“大哥,我穿著這張人皮回去,村民以為神靈復返,我就走不了啊?”安得竹在神識里回了一句,默默等他回應。
“我雖不事修行,”那張人皮的主人似是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回應,“但是你以我的相貌,安全的多,而且道基歸于舊地,你再行編個借口離去村民不會阻攔”。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人皮的主人接著攢了最后一把力氣,“還有......”
“嘭,”安得竹覺得自己的識海中有一絲崩碎的聲音,旋即那人的話就停止了。而緊接著,安得竹感覺到那張人皮已經緊緊地貼合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體量不同,安得竹感覺自己的皺紋多了許多。
“還有什么呀,你不能就這么死了啊”。安得竹喊了一句,沒有回應。“這上哪說理去,莫不是我還能,哎?”安得竹眼睛一亮。雖然看上去他是在純粹幫助這張人皮的主人,但是自己在村里豈不是安生的多,不正好可以觀察普通百姓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