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蟲草之事,安得竹心下稍稍安慰了一些。雖然這些蟲草需要在此地隱伏一段時間,但是其憑借著大地之力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他地方的沉淀,甚至自己以后的行事也可以借助今日的安排。
尤其是九方域中,雖然自己已經離開,但是畢竟規則是相通的,加之自己以己身之力為檻,心念所動必定會開示出更多的道理來,九域眾生的感悟自然會更上一層,待得其眾登極之后所見識到的也必定會超過自己所設下的壁障里蘊含的道理。
眼下仍然需要前行,雖然自己在初入此間天地之時曾經遍觀各處的情況,卻只是一個輪廓而已,并不清楚過細的劃分。而且為了避免因自己的神識波動引起天地規則的動蕩,安得竹也不好直接與天地相合一處,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撓頭。
“不能這么莽莽撞撞下去,雖然那一角隕碑也能夠造成與荒寂之地的感應,但這股力卻是向外的,逆而從之難免會引起荒寂之地人族的驚慌,還是得想出個法子來”。
安得竹暫時停下腳步,不經意間一瞥高空,心神一動。那只被烤焦的蟾蜍雖然沒有了形體,但是痕跡猶在,大抵是因為它控制著這一片的力道,所以自己一番作為下使之出現了空缺。
“嗯,與其由其他存在來補全,倒不如我先借用一下,日月經天,代其位自然可以看得更遠,且說不定會感受到更高存在的反哺”。安得竹內心了盤算了一下,覺得此法可行。
沒有猶豫,安得竹周轉自身行息,眨眼間已經與蟾蜍的影跡交融。慢慢感受了一下,安得竹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這只蟾蜍那般虛弱。倒不是它力道不夠,而是其修為應在五行之金,又缺少天地之力的損補,所以無法化解自己以火行的攻擊。
火克金,自己本想著以陽制陰,卻不曾料到這只蟾蜍根本經受不住。不過自己現在代其位,就算以火行主導,仍然是與天地之力相合的。倒是這天地之力不濟,果然是守陰為靜的狀態,怪不得眾生的神識之力不強。
“各種族之間互相血食,倒不是他們悟不到更好的辦法,只是天地規則流動不暢,靠著死生循環來成全萬物的補損難以實現,所以才不得不以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來積累”。安得竹感受了一下,不禁感嘆。
看來此間天地中的那些至高存在也明白這個緣由,所以才會引導下位眾生行殘殺之道。如果只是論證這方天地的狀態倒是無差,但要以此催動大道衍化進而補全天地規則卻難。
畢竟那些至高的存在也是天地的一部分,如果他們不隨著眾生的進退而盈縮,那么天地之間的一切規則仍然是這些至高存在控制下的規則,而不是大道本章。就像是九域眾生乍始時候看待神魔一樣,其實他們并不是引導者,只是領路人。
天空中的那輪圓月重新亮了起來,而且看起來比之以前更加圓滿,這突然驚擾了奇鴝所在的生靈。安得竹有意看了一眼,只見眾人并沒有直接匍匐祈禱,心下稍微安慰了一些。
倒不是他對那些人有什么信心,只是為了驗證自己布置下的五行法陣。月為太陰,對照圈禁那群人的奇鴝命火,此時如果有人能夠感應,必定可以借之平衡自身的力道,將自己沉浸于天地之中。
這仍然是安得竹留給這群人的一點啟示,無論是什么樣的存在,總是在天地之中的,所以一切修悟都應該秉持著天地之念,而不是對一個特定存在的進行供奉。換句話說,每一個人都是天地,自有其通達天地的本事,不需要將己身之外的任何存在視為偶像。
不過安得竹也并沒有長留的意思,他只是借這只蟾蜍的痕跡一用,隨著自己遠去,這輪圓月自然還會消失,就算有其他的存在到此,也只能是震驚于這種不明所以的起死回生之術,順帶著讓他們知道,天地不只是一個場所,自有其規律運轉,由不得任何一個種族肆意行事。
果然,隨著安得竹的離去,有一股似乎凝實的風席卷而來,不過只是稍微探查了一下這里的情況,旋即直追著安得竹而去。
其實在自己相合于蟾蜍痕跡之時安得竹已經感覺出了遠處的規則波動,因為這方天地的規則是守靜的,只要有人作法其間,自然會引起變化來。就像是一汪死水,但凡有點動靜就會掀起漣漪,而安得竹將天地規則納于己身,又如何不知道有存在動了。
“死傷在這里果然是尋常之事,雖然那夜動靜不大,但是畢竟在瞬間絞殺了一個上族,偏偏沒有什么存在理會,而自己才剛剛借了這么一點殘跡卻讓他們坐不住了,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得竹借天地之力疾行,轉眼間已經不知道遁出去多遠,不過身后的那股風似乎一直在跟隨著,雖然追不上自己,但是也沒有放棄。索性,安得竹直接停在虛空之中,待要看一看是什么存在對自己這般感興趣。
風聲漸進,不過卻在安得竹不遠處止住了。兩廂對立,均為開口。不過安得竹卻感覺得出來那股風里的規則,分明是與自己借用的那只蟾蜍一致的。
安得竹蹙眉,難道那只蟾蜍有分身之術,自己攻殺的只是一個分身?這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方天地以力道修行為主,為了使自己能夠得到更多的供奉分力于各處也屬正常。
“是你嗎?不是之前說好了的,我之所得可以分享給你,你又何必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
那股風聲中有一絲憤怒的情緒,不過安得竹不明所以,只好靜默著,等那個東西說下去。
“你當初信誓旦旦,說不愿意直面血腥,今日又為何殺食了那么多的子孫?你可知道沒有了他們,我們的修行就缺少了根基,那片土地上的食族就要被其他存在奪去了!”
“這是說的誰?”安得竹雖然不去答話,但是卻在心里推算著對面這個東西說得是什么意思。不過既然它說那些奇鴝是它們的子孫,那么應該是把自己當成與之同一位階的天鵝了。
原來還有這么一樁因果,看來這只蟾蜍與天鵝的關系就像是自己所見的蟲草一樣。蟾蜍守陰為靜,可以沉淀食饗來的萬物規則,而天鵝守陽為動,可以將那些規則消化并用以自己的修行。
恐怕兩者修行的路數不同,所以才會有分享的基礎。既然蟾蜍為金屬半陰之相,那天鵝只能應木為半陽之體了。怪不得這只蟾蜍沒有懷疑別人,木生火,倒是與自己的作為能夠銜接起來。
蟾蜍與天鵝都依水而活,看來不過是陰之各半而已。水為全陰,確實能夠調和他們的關系,而陰陽互生,又可以借全陽之火消耗對自己不利的規則,倒是相互成全。
看來它們的結合并生下那些奇鴝與冰頰本身是為了調和陰陽的。二者相合,以蟾蜍為主動,以金生水,化奇鴝可以食萬物而不化,正是積攢規則的好工具。而以天鵝為主動,以木生火,化冰頰可以將所得規則化為自身所需。所以在蟾蜍與天鵝之下,由奇鴝行事,由冰頰轉化,最終成全他們。
“如果連這些蠻族都清楚規則積累轉化之事,更高位階真族必定也是清楚的,所以為什么人族沒有與其他族群結合?或者說我還沒有遇到?”安得竹內心自問,也是難以確定。不過眼前這只蛤蟆還要對付,尚顧不得許多。
“少放屁!”安得竹以天地規則傳音,避免被這只蟾蜍識破,“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我且問你,之前吃掉的那些人族為什么力道殘缺?其心神之力去哪里了?”
安得竹胡亂扯了個幌子,知道這些東西并不在意神思之力,恐怕在冰頰轉化時就已經消磨掉了。
“啊?”那股風一滯,似乎有些不解,不過聲音卻多了一絲猶疑:“你怎敢貪戀人族的神思之力,我等修行不夠,如果莽撞行事可是要被迷惑了心神的,況且真族需要的東西,我們怎么招禍?!”
“屁話,這些神思已經是存在的,我又如何用不得?”安得竹聽出點不一樣的東西,趕緊追問到。
“嗐,糊涂呀,你真是糊涂,人族叛逆天道就在于其心思不正,真族靠著我等的轉化將之消磨為天地之力,用于補正天道,咱們直接用了那真族豈不會直接殺掉我們?你怎么會問出這等愚蠢的問題”。
聞言安得竹一愣,難道已經有高階的存在認識到這方天地的問題了?不過轉念一想也對,他們不想讓人族主導天地的衍變,但是又離不開人族的神思,所以才會想出這種法子來。雖然在安得竹看來并不是什么正確的道路,但是對于維持他們的地位而言也別無他法。
“好不容易將人族逼至現在的境況,可不能因為咱們壞了事,我也不計較你做了什么,好歹與我交合一番,幫我把積攢的這些混雜之力消耗了”。蟾蜍的話里有絲祈求,不過卻夾雜著威脅的情緒。
“看來天地開辟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因為生靈行止導致的大道衍化不同,如果九方域中的眾生不行人道,怕也會墮落成此間的樣子,好歹是歷代前輩以神魔顯圣的作為壓制住了”。
安得竹聽著蟾蜍說出剛才的一番話,心下立刻警覺。不是有人形就是人,如果不行大道,那么人形的畜生會更可怕。不過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帝境的教化了,希望眾生行人事而不只是成人形,否則殺伐將永遠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