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竹本不愿從此事,他一直小心翼翼就是怕因為自己而影響了九域眾生。畢竟自己只是個傳道者,眾生感悟到的仍然是大道的衍化??梢坏┳约阂约荷碇Ρ娚纬杀幼o,就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道。哪怕是自己的道與大道一同,但是于眾生而言感悟的形式猶有區別,仍然是一種限制。
“我確信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大道衍化應有之義,但是偏偏橫生出這種分歧來,看來到底玄境莫測,我也成為眾生的一種考量了”。安得竹默嘆,原以為自己可以超脫帝境修士的作用,到頭來卻不得不疊加之上,可嘆是造化弄人。
不過木已成舟,多思無益,好在眾生的方向唯一,只要人人登極為帝,那么自己所成的限制也就會消除。只是漫長的歲月里自己的存在必定會使眾生的心思產生迷惑,所以還是得有所布置。
“歷代前輩脫出九域時的回首使眾生在心底產生神魔之念,我倒是可以借此一行,徹底破開神魔的虛妄,也好使大叔他們的教化便宜一些”。
打定了主意,安得竹決定以自身行息潛隱大道,在九域中幻化出神魔的影像來。不過這次的神魔顯影因著十器規則的鑄就,已經不會使眾生喪失心智而單純憑借欲望行事,況且還有帝境修士持掌眾生修悟,當不會生出亂子來。
心里盤算著,安得竹一邊以自身規則遍走九域壁障中歷代前輩沉淀得五行之力,以己身之力穩固住規則的遷衍。同時借這些行息被牽引向九域的力道,使自己悟道的經過幻化于九域虛空之中,從而將整個壁障給包裹住。這樣,九域眾生有所開悟時看到的自己只是一面的自己,而自己身后尚有歷代前輩的經歷,再其后還有一個獨立于九域而面向不確定的自己。
只要眾生心向大道,這一番見識就不是單純依仗于他安得竹的衍化,而是眾生與自己一同的衍化。先證道自身存在的確實,再證道自身存在是因為歷代的積累和傳承,然后秉持著歷代之念,獨立地去走自己的路。
而此時的九方域中,常懷等五人正面對其他帝境,兩廂各自無語。
常懷等人按著安得竹的囑咐,想要在眾生中開示真正的大道,可是那些神思脫出隱域后回歸的帝境并不完全認同。他們雖然不解為什么能夠多出五尊帝境修士來,但是因為并沒有經歷過隱域之后的事情,所以不確定這是神魔的考驗,還是真的發生了這五個人所說的事。
畢竟眼前的會來、離巢他們感覺熟識,但是卻不能相信被神魔之力消除的人還能夠復活。尤其是四方的存在,更是讓他們感到膽寒,這位存在可是要以一己之力顛覆神魔的,為什么如今卻說自己得了神魔的傳承呢?哪怕神魔就是他們說的歷代前輩,可是之前的經歷是真實的,莫不成神魔也這般不靠譜么?
“那個,”汪澤宇有些無奈,打破沉默開口說到:“其他的事情暫且不論,可是我等需要明白,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我等也只是想要尋出個是非來,而不是壓服對方,這不是我等的道心一致還能夠是什么?”
“你不要說話!”清源祖師一直盯著汪澤宇,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下屬宗門中居然還潛隱著一尊帝境,而且還是早自己登極又分裂重修的,簡直不可思議。
“嘿嘿,”四方面色不善,挨個看了一眼對面的幾位,“如今隱域已開,乾坤定序,爾等也親自去看過,可知已不同于以往,就算是不相信我等所說之言,想來也可以感悟到天地規則的變化,神在哪里?魔又在哪里?不過是在爾等心間罷了,心魔不除,爾等永遠不得脫出大道束縛,我們只是跟你們客氣,難不成還真的怕你們壞事不成?!”
四方語畢,其他人并未言語。因為九域之人從未有過爭競之心,只是論彼此對大道感悟的深淺,所以四方所言對于其他人只不過是一種可能,并感覺不出威脅的意味。
但是這般僵持也沒有意義,而且九域眾生的心思已經在莫名其妙之間起了變化,一種令帝境所難以理解的變化。好像這種變化是發自于心的,而不是依仗于天地之間的感悟,他們只能共鳴而論短長,卻沒有辦法說服,因為彼此的道不在一條線上。
“圣帝前輩,圣門精究大道義理,且門下弟子各族聚在,不知道此番可有什么高見?”會來心里擔心著安得竹的情況,眼下遲遲未見其回首,不知道是否已經脫出九域了。想來其曾在圣門學習,有些事情的感悟也必定有所交集,希望能夠在圣帝這里有所突破。
“咳,談什么高見,我等均登極境,自然知道所謂神魔的虛妄,就算是有更高境界的存在,恐怕也難以脫離大道衍化的路徑,只是經歷的多一些罷了,所以神魔是不是九域之外的存在才是我們所擔心的,而我們所議之事是為他人做稼,還是為自己做主才是我等以后行事關鍵”。
掃視了一眼眾帝,圣帝繼續說道:“有件事情我思慮很久了,或許與我們此番討論有所關礙,大家姑且一聽,想來是非有定”。
圣帝并沒有討論神魔是不是歷代前輩的回首,也沒有關心眾生接下去的路是不是像會來等人說的那樣。一切還需要去走,未來未定,但是前事已成,與其討論不確定的事情,不如把確定的事情梳理清楚。
“所以大家不妨想一想,為什么我等同在九域,接受過神魔的訓導,卻偏偏分出不同的修行路徑來,而我等合在一處得見大道萬端,并于當世可以坐在這里論及這些,豈不是大道衍化是在一步一步完整的?”
“你的意思是他們幾個人所說的是對的?”清源祖師聽圣帝說如此,心里有些不滿。倒不是覺得沒有道理,只是彼此的分歧是確實存在的,而且眾生之間也各有私心,真要以他們幾個帝境的引導成一致,那不相當于這些年的苦修毫無意義了嗎?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圣帝看了一眼清源祖師,不知道為什么一個仙門巨擘卻有如此焦躁的情緒?!暗劬齿喰蛘剖啦⒉皇俏业纫懦鰝€位次來,而是看眾生接受,我等也可以有爭有競,能夠得天地造化的自然是主導,其他人也奪不去”。
“圣帝這話到位,大道萬端不在于你我,而在于眾生,我等也沒有必要考慮什么神魔,且各憑所悟開示世間,眾生選擇就是我等的方向”。四方向圣帝點點頭,那些年被圣門所困的怨氣也消除了。
“以我所見,九域之中有宗門之別本就是誤區,恐怕不是大道衍化的本意,恐怕是歷代前輩脫出隱域時滲入的域外規則,借前輩回首迷惑了眾生,所以九域至今也沒有悟道本真,哪怕是我等,也只是得其義理而未得法用,實在沒有必要堅持門戶之見”。
離巢說了依舊,然后站起身來向遠空望去,此時能夠明顯感覺到規則的拂動,但是卻遲遲看不到安得竹的影跡,難道他脫出九域有什么障礙嗎?
“嘿嘿,這話倒是有點意思,像我們魔道就沒有這些規矩,要想不被欺凌,自己變強就是了,所以宗門無益,我等的存在也只能是告訴眾生他們也可以像我們一樣,甚至更強,我等只是修行路上的一個度量,在我等之后還有更多的度量,人人都可以成為更遠處的度量”。
“你這魔頭胡亂說些什么,就算是我神道之內有宗門之分,卻也沒有什么限制,與那域外的宗門根本不同,不過是聚力而修,更容易堪破大道而已”。佛門帝者本自無語,但是聽到魔帝說如此,也是有些不滿。
“各位不必爭吵,雖然我等見地有所不同,但是也都知道這九域不能遲遲維持現狀,況且域外的存在不知何時會與我等接觸,是福是禍都得看自己心里的底氣,姑且各自憑本心行事,一切自然由眾生調度,再者……”汪澤宇的話沒有說完,卻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而看其他幾個帝者,也都如此。
周天有無數身影晃動,但是并沒有威壓之感傳之眾生,那些身影更像是一面面旗幟,每一個生靈都能夠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對應。而在周天身影晃動的同時,一道聲音在眾生心間響起:“坐論莫如起行,大道就在你的下一步”。
是神魔嗎?沒有人知道,但是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那些身影就在自己心里,是自己將要到達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