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脫出劍境,在清源山四下逛蕩了半晌,仍然尋不到下山的路。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心里清楚很快就會有了不得的事情發(fā)生,所以一時之間有些焦躁。
“該找誰去問問呢?”恒一邊踟躕,一邊觀察是否有人經(jīng)過。不過清源山中的諸人皆是行色匆匆,似乎根本無心搭理他這么一個外人。
“哎?”恒心頭一動,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劍境之中,安得竹曾經(jīng)將自己內(nèi)境中的五行盤位化歸到他的神識中,以幫助他凈化行息,鑄就金行之身。雖然眼下這個盤位已散,但那種規(guī)律還是在的。
“既然清源為山,按照前輩的道法,應(yīng)土,那么封山的法陣應(yīng)為火行,如此才能保證生生不息”。恒依樣畫葫蘆,雖然心中有很多不解,但是并未因為這是安得竹傳下的法就全聽全信,而是自己嘗試著繼續(xù)破解下去。
“生土者火,生火者木,我雖身具金行之息,但體質(zhì)為蘿卜,應(yīng)的木行之息,所以只要我屏息凝神,放空自己,就可以憑著肉身混入大陣規(guī)則之中。”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恒決定冒險一試。
既然木是生火者,那么其入火行大陣大概率會被吸收,但一個封山的大陣不可能只是火行之息,只不過以火行之息為主導(dǎo)罷了。就像自己運功之時以金行之息為主導(dǎo)一樣,所以只要遁入地下,借土行生發(fā)自己的肉身木行規(guī)則,應(yīng)該可以爭得一線生機。
想到這里,恒沒有再遲疑。修行本就是遇險而破,不斷向上的過程,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有著自己的機遇。
一路向清源山邊緣走去,倒是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guān)注。畢竟九方域的眾生以神魔大道為引,不會去過多考慮反沖之法。而安得竹開示他們的,卻是要保持一顆懷疑之心,用于嘗試。
化出本體,恒隱跡在一片草叢之中,然后開始放空自己。天地一時之間仿佛蕩空,一切規(guī)則又重回紛雜,而恒也感到了久違的熟悉。本來他們這種存在就沒有什么修行的機會,所以一旦得緣,根本不會考慮后退。其實進退自如才是真正的大道,既要拿得起,又要放得下。
“有舍有得吧,”一絲細微的破裂聲傳出,恒瞬間出現(xiàn)在了封陣之外的一處陡壁上。不過看他的樣子并不容易,面色黃蠟透紅,且隱隱滲溢出一些黑氣,直愣愣在原地發(fā)呆了很久才慢慢緩醒過來。
而劍境之中的安得竹瞬間就感覺到了這種變化,雖然恒沒有悟透大道,但是他秉持的卻是自己以道化形的地勢之法。地勢悟空,看來恒的天資并不愚笨,或許尋常生靈中,能夠盡早登頂?shù)劬车木褪撬恕?
安得竹早就感知到清源封山,卻依然堅持讓恒離開,就是為了讓他能夠明白能退是能進的前提。同時,整個清源山都與其祖師有所關(guān)礙,這種不同尋常的法門一定會被祖師感應(yīng)到。想來他的修行是夠的,只是不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一直在跟自己較勁。
“誰能想到成全法我卻要退一步,”安得竹無奈地笑了笑,看著依然沒有動靜的劍靈,知道祖師的悟道正處在要緊的關(guān)頭。
其實就算是已經(jīng)登頂?shù)劬车哪菐孜灰参幢囟眠@樣的道理。法我之上為道我,大道不爭,因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帝境修士秉神魔之道修行,因親身感知過神魔出現(xiàn)前后大道的變化,所以才不需要那么多感悟,也注定了他們不能再進一步。
正在思索之際,眼見的劍靈的神色起了變化,似乎有些猶豫,其中夾雜著許多痛苦,像是難以取舍一般。
“到底還是相信神魔多一些,自己給自己設(shè)下止境,又怎么能夠更進一步呢。”安得竹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是整個九方域眾生的通病。一切以神魔大道為準則,但大道并無不同,有的只是神魔以其自身設(shè)下的條條框框而已,所以越是虔誠,越難以成就。
就像是九方域中大大小小的許多宗門一樣,他們所謂的信仰只是更高階的修士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特定環(huán)境下發(fā)現(xiàn)的最適合自己的路而已,而滄海桑田,人事變遷,都是在變化著的,不看眼前而循過去,實在是固步自封之法。
“因地制宜,實事求是,真正的大道之法是自己的道衍生的法,而不是別人認為的法”。安得竹嘆了一句,站起身來。看來,還是需要自己幫扶一把。
指間有陰陽規(guī)則流出,在虛空中重新凝成一條大龍。安得竹不是不能幻化其他的形象,只是龍的變化最具有代表性,一眼可見,一見則明。不過這一次的龍并非單純的一體,而是肉體、神識、動作相互分離著。
動作依靠肉體,但卻憑著神識,只有進退有度,才能夠明白自己在世間存在的方式。所謂以法悟道,不過是不斷調(diào)整自己與整個世界相處的方式而已。只有坦坦蕩蕩,才能夠自由自在。
大龍游入劍靈的神識之中,瞬間四散開來,不過那種自如的狀態(tài)卻像是一盞明燈一樣,將劍靈的神識給照亮了。
當(dāng)然,一切并未止步于此。雖然劍靈現(xiàn)在因清源祖師的悟道而陷入深沉,但是其內(nèi)在的感知卻被那盞明燈吸引著,不斷地發(fā)生變化,一點一滴,直到整個神識都變得澄澈起來。
“轟——”一聲巨響,隱隱夾雜著大道之音,震撼著人的神識蕩漾。清源山中的諸人早就在這種威壓之下跪服下來,而已經(jīng)遠去的恒回首望了一眼,堅持著沒有拜下去。
整個九方域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層濃濃的霧氣,最先感到異樣的是承澤之境中的魔帝。只見整個撫魂殿像是一葉小舟,在茫茫大海中起起伏伏。要不是魔帝壓服著,不知道會不會分崩離析。
“媽的,有人在證道,難道那個什么幻世靈童真有如此大的本事嗎?”內(nèi)心里腹誹了一句,魔帝瞬間出現(xiàn)在清源山的上空。
無數(shù)劍氣直直沖向清源山上空,卻又在一個頂點急轉(zhuǎn)而回,一圈又一圈,靠近的人神識有灼燒之感。
不過這一切并不會對魔帝造成困擾,但是他也沒有立刻動作。就算是九方域又多一個帝境強者如何,到底也不會打起來。畢竟在他們這個境界,都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
其他大域也有變化,遠在承巽之境的源禮仙王神色一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不過看到百飏圣尊神色肅穆,旋即又坐了回去。但是心中仍然暗喜,這是大造化,師父他老人家成功了,而自己登境尊者,指日可待。
“這是?”仍然晃蕩在殘垣之境的竹得安與常懷突然心頭悸動,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感覺到無比親切,像是壓抑在心頭許久的烏云被一縷陽光刺穿了一般。
“唉,第一步,希望少些是非吧。”劍境之中安得竹四下巡視了一圈,見劍靈正在蘇醒,沒有打擾,而是悄然躍出,迅疾向著清源山外遁去。
此時的他的狀態(tài)與恒之前的那番操作一樣,神識空明,沒有任何獨立的規(guī)則波動,而是與整個環(huán)境融合在一起。而清源山的諸人,甚至魔帝也都關(guān)注著劍池中的變化,倒是沒有注意到安得竹已經(jīng)遠去了。
“恭喜道友證道,想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商議的”。魔帝朗聲大笑,似乎并沒有因為新人證道帝境而擔(dān)心。
“好說,好說”。劍池中一陣霞光騰起,襯托出清源祖師的形象來。他知道魔帝指的什么,自己一直占據(jù)在承澤之境,不過憑的是師姐的助益,如今自己登頂,怕是要尋一個新的去處了。
“隱域!”清源祖師內(nèi)心一嘆,他自然知道自己能夠悟道成功靠的是安得竹的開示,但是并未在意安得竹的去留。那孩子到底沒有修為,且帝境之上,恐怕誰都無能為力,畢竟那些早就證道的帝境修士都多少年了,要是那孩子真有幫助,豈能放任他來到清源山。
“恭喜師尊!”源音仙王松了一口氣,不過內(nèi)心卻有許多疑惑。正常情況下,師尊悟道成功自己也必定可以明白些什么,可是自己幾番以功法體會,非但沒有進益,反而有要后退之感。
“嗯,開山吧,有些話需要囑咐”。清源祖師瞥了一眼神色發(fā)愣的源音仙王,知道她在思慮什么。不過此間玄妙卻無法告知,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成就大道卻是以背離大道為路的。
當(dāng)然,安得竹的開示中不可能包含著對這個問題的解釋。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大道的感悟,他只能告訴別人大道無處不在且沒有高低之分,進退并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卻告訴不了別人為什么。畢竟,眾生都是有私心的,私心的不同就限制了他們對大道感悟的不同。
甚至境界越高,私心越重。如果尋常生靈以吃飽穿暖為私心,那么所謂的帝境修士,恐怕連眾生的供奉都不會輕易滿足。
至于他們的私心是什么,安得竹不關(guān)心。安得竹有自己的路,待到道法術(shù)齊全,帝境自然也是要按照自己無私之心的布置行事的。因為這才是大道,私心限制了的,只是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