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九方域眾生,修行皆為無主之法,所以我以道與其眾相博偶有作用,卻不是真正的功法”。安得竹默嘆一句,之前的擔憂更多一層。
現在自己成就道我,而九方眾生以神魔之道衍修法我,都不是真正的修行。道需悟,法需學,術需練,只有道法術齊全,修行的手段才是真正的依仗,才是衍之于道的正途。故而唯有術,才是真正集合了道與法的體現,可惜九方域眾生現在根本無從指望。
“看來,還是得一步一步來啊”,安得竹感嘆了一句。他一直納悶為什么只憑借道的感悟就可以影響之前遇到的修士,看來是因為他們根本缺少本源之道的感悟,所以一旦有異于其修行之路的大道,他們的修行就亂了。
幾番感悟,安得竹對自己要走的路更加明確。不過眼下要緊的,還是要深入此地陰極之境,如果不是此前的變故,這一切都還顯化不出來。這是給自己的機會,也是給九方域的機會。
安得竹決定入坑。只要自己以玄境之盤運轉陽氣生發,想來是可以重新喚醒九方域的中宮盤位的,如此才可以通達八門。就算是神魔隱域顯露,也不是全無辦法,畢竟自己的道在其中,帝境修士也應該有所顧忌。
無邊的罡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安得竹秉神凝思,感覺得出來這一切都是幻相。是因為自己的在動,所以周圍的環境顯得在動,其實一切都還是靜止的。不過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因為只有自己成為唯一的道源,才能夠保障后續的布置實現。
一路向下,有無數枯萎的桑樹扎根在坑壁。安得竹一一掠過,并不生疏,反倒像離家而歸的主人,神思之間只有舒適。不過他并未因此放松,眼下還不是他行法的地方。
“怪哉,怎么像是入亂神谷一般”。幾圈沉浮,安得竹發現此坑并無底處,自己像是在動,卻是一直起起伏伏。止住身形,安得竹使自己融入此地靜默之中,仔細感悟了一下,方才明白緣由。
“高,實在是高”,安得竹不由地感嘆一句。自己此前的猜測并沒有錯,但是忽略了一點。萬事萬物,只有動是永恒的,所謂的靜,不過是在另一種動之中。
就像這方天地,因為缺少陽動的牽引,一切仿佛沉寂,但是沒有神魔的動靜,不代表沒有其他的運轉。如果所料不差,應該是玄境之盤的動靜不止,所以靜也是處在動的可能之中的。
收斂一切神思,安得竹使自己放空,完全歸于自然狀態。這樣,他自身就以玄境之盤呈現出來了。一圈一圈漣漪蕩漾開去,雖然眼中見不得任何變化,但是大道的流轉卻隱隱掀起了波瀾。
“呼——,原來如此”。安得竹猛地睜開雙眼,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躍然心頭。可能或者不可能,并不是毫無章法的,而是全在于自己的引導。當然,這只是立足玄境之盤才有的感悟。因為玄境就是可能或不可能相融的狀態,你若希望可能,自然也就可能,但前提是你得敢想。
“玄境無大小,都是不可忖度的境界,現在就看我了”。安德竹內心一堅,瞬間踏實下來。任你是什么樣的存在,也都處在可能和不可能之間,現在成事在我,我便自由行之。
一股陽氣從安得竹周身散溢出來,瞬間四散向坑中各處。現在安得竹以自己的意志主導玄境之盤,這種操作原就是可能和不可能中該有的,存在即是合理。
“嘭——”,腳下傳來堅實的感覺,安得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有了立足的根基,而這里,將使整個九方域的大道重新運轉起來。只不過,這是陰極之境中轉陽的小道,并非陽動為主的大道,但是這一切也足夠九方域眾生感悟許久了。
坑壁四周原本枯萎的桑樹慢慢煥發出生機,印證了全陰向半陰轉化的規律。而同一時間,從殘垣之境蔓延向八方大域中的道則也貫通開來,無數生靈不明所以,但是感覺無比舒暢。
但是為安得竹所不知的是,六域帝境在這一刻同時傳旨,百飏學宮大比暫停,帝境修士需要商討九方域機緣之事,需要各宗門下弟子靜守待動。這個消息飛一般傳至各處,隱約之間聽聞神魔之境貫通了。
“果然,雖不知其去處,但知其未止”。仁和一臉虔誠,面對五位圣主,緩緩解釋出自己的猜測。現在安得竹不知去處,但必定是神魔有意安排,為得就是一步一步把大道的衍化適應到所有生靈之間。
一圈光環在圣主中央熠熠生輝,其后一個老者掃視了一眼坐下所有的尊者,默然點了點頭。六域帝境有各自溝通的途徑,今日感應,只在創世之初明晰過,而正是靠了這種感應,他們才登頂帝境。方今輪回復始,大概是神魔的傳承重新開始了。
只是帝境修士并未放縱各域弟子胡來,還是嚴加敕令,不得隨意試探隱域。神魔不出,不代表隱域無所敬畏。正如初始一般,殘垣之境被打亂之后,隱域才慢慢形成,而后九方域的衍化正式開始。今日的情形,怕是神魔有其他布置吧。
但此時的枯桑之坑中,安得竹仍然感覺不到時間的流轉和空間的變幻。并非一切沒有變化,而是因為他置身玄境之中,沒有辦法得出確切的結論。但是安得竹并不心焦,他知道只要有一線陽動,極陰不可能靜止下去。
有混沌之息從安得竹身上溢出,仿佛等待了許久,一道黑邊相間的流光順著混沌遠遁而出。“呼——”安得竹大口喘息,之前的境況實在是太難受了,像是全身癱瘓了一般,雖然有意識,卻動彈不得。而此時化出玄境,自己與內境中的大道衍化重新聯系到一起,一切就都恢復了。
眼前一棵枯死的梧桐樹旋繞在陰陽之間,安得竹一愣,立刻認出這就是自己誕生之地的那棵樹。現在安得竹為陽極之眼,對應著枯桑之坑凝聚的陰極之眼,但都沒有將這棵樹化進去,一定是有所意指的。
“梧桐謂之櫬,因其可為棺,莫不是這棵樹是陰極之眼對外勾連的渠道?”安得竹自問了一句,有些恍然。
梧桐雖是極陰之木,但卻能夠吸引極陽之鳥鹓鶵筑巢,是因為陰極化陽,乃是陽生之處,是陽氣生發的源頭。這顆枯桐自始就在枯桑山中,而且引來過鹓鶵筑巢,看來彼時的陰極之相已經造就了。
“其在此時此地并沒有任何異狀,但身處極陰之中,只能是溝通陽氣生發,難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可以勾連陰陽嗎?”安得竹看著這顆枯桐,有些疑惑。不過待他感悟到八門之中的陰陽流轉,登時明白了緣由。
“如果是活的桐樹,自然是勾連陰陽的,但是其已枯萎,只能是在極陰之上更添陰息,為得就是轉化陽息”。安得竹喟嘆一聲,越來越納悶布置這一切的存在到底能不能脫不脫出玄境之外了。
“不可能,不可能,玄境就是根本,沒有在玄境之外的存在,而且這棵樹本也是活著的,枯萎恐怕也是機緣巧合。”自我解釋了一下,安得竹覺得可以說的通。應該是有人布置此樹在陰極之眼成形之前,為得就是留下一線希望,只是沒想到這棵樹會最終枯萎。
“可惜了,唉!”盯著枯樹看了幾眼,安得竹突然一愣。難道所有希望真的只是寄托于這棵樹嗎?自己不也是在這棵樹中誕生的,誰敢說玄境之盤中沒有這一層可能呢?
搖了搖頭,安得竹有些頭疼。玄境之中的任何可能都不能猜測,而應憑著本心自然而然,因為一旦刻意引導,可能性就變化了。就像這棵樹,立足玄境之用不可推演,但在此處太極陰陽之境,倒不是全無用處。
安得竹引動五行道則,使之攀附于枯桐之上,瞬時有錚錚之音。“以道行法,以樂為先,這就是我的法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