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耐基爸爸那兒離開后，兩人開著車身上噴著“瓜慫”二字的寶馬5系出了城。如果順利，今晚能開到河南的南陽市。

剛出城，卡耐基只覺一陣困意猛然襲來——畢竟人到中年，身體不如從前，昨晚沒睡好，早上又起得早。于是牛頓和卡耐基互換了一下，牛頓開車，卡耐基坐副駕駛。安全帶系上不到兩分鐘，卡耐基就打起了呼嚕。

牛頓關掉車載收音機，回想著這兩天的發生的事，只覺得信息量豐富多彩，比得上他在北京兩三星期的經歷。聽著卡耐基的呼嚕聲，看著車窗外國道兩邊春天的景象，牛頓思緒萬千，不過混沌的意識流最終總會回到一個清晰無比、閃閃發亮的形象上——兒子。他想念兒子，甚至也想念給他戴了綠帽子、即將變成前妻的那個女人。當然，對她愛恨交織的想念只有那么一點點，就像路邊老樹枝頭的嫩芽。

不知面試是否會順利，面試后回到北京離婚事宜就要正式提上日程。到時候會牽扯到一系列問題——兒子大概率會歸她撫養，那么探視、撫養費、房產和財產分割、如何給雙方父母交待、周圍親朋好友的流言蜚語等等，這些都將是要面臨的問題。一想到這些，牛頓覺得頭疼欲裂，好像被觀音菩薩戴上了緊箍咒。

“也許，每個人一生當中都會有頂屬于自己的緊箍咒。”

牛頓正推敲著自己總結出的金句，卡耐基的手機彩鈴傳來：“我賺錢了賺錢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買個諾基亞右手買個摩托羅拉，我移動聯通小靈通，一天一個電話號碼……”

卡耐基清清嗓子，睜開眼，四下里找手機。

“這彩鈴用好多年了吧？”

“十五年。那會兒諾基亞多火啊！”卡耐基繼續找手機。

“現在的小孩，估計都不知道什么叫小靈通。”牛頓感慨地拍拍方向盤。

卡耐基費力地在座椅縫里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他媳婦。

“喂，媳婦。”

“爸，是我。”大兒子的聲音傳來。

“大奔啊？你媽呢。”

“洗澡呢。”大兒子小聲說。“爸，我給你說個事。”

“咋啦，小奔病了？”卡耐基神情一緊。

大兒子聲音更低，語氣里帶著故弄玄虛的味道，就像在講鬼故事。“不是。這個是個秘密，你要答應我，不許給我媽說。”

“我答應我答應。”

“昨晚，我和小奔睡著以后，我媽出去了，天亮以后才回來！”

牛頓和卡耐基相互看看，卡耐基面露尷尬——難道發生在牛頓身上的事要在自己身上重演？

“你、你咋知道的？”卡耐基緊張地抖著腿。

“我媽走的時候把我吵醒了，我可聰明啦，瞇瞇眼，她不知道。”

“她沒說出去干啥了？”

“沒有。嗯，就是、就是覺得回來以后挺開心。”大奔的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我媽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手機掛斷。

卡耐基放下手機，盯著前擋風玻璃的某處發呆。牛頓沒敢出聲，甚至連呼吸聲都有意變輕。車里很安靜，顯示出寶馬5系不錯的隔音效果。

“你說，這什么情況？”卡耐基終于說話。

“正常情況。”牛頓邊琢磨邊說。“倆娃睡覺了，去酒吧喝一杯。”

“喝到天亮？就她那酒量。”

“要么在酒店周邊走一走。”

“大晚上的出去走路？你真他媽會安慰人。”卡耐基揉揉太陽穴，靠到座椅上，閉上眼，一言不發。

牛頓腦子里又冒出一種可能性：“說不定——”

“閉嘴！”卡耐基立即把牛頓愚蠢的想法掐死在萌芽狀態。

卡耐基現在這個媳婦叫陳佳，比他小將近十歲，是第二任。

卡耐基大學畢業第二年就結婚了，比牛頓早好幾年。第一任老婆也在石油大院里長大，從小就和卡耐基認識。她媽也是石油系統的領導，和卡耐基爸爸很熟，兩家是標準的門當戶對。第一任老婆和卡耐基算高中同學，不過不在一個班。她智力平平，長相中等略偏上，有點胖，性格大大咧咧。她學習成績沒卡耐基好，大學考得很費勁。家里拖了關系才把她弄進了石油學院，大學畢業后又在石油系統里安排了個肥差，工作清閑、收入卻很高。她和卡耐基雖然認識，但不熟，也從沒想到過會處男女朋友。是雙方的父母先起了這個念頭，而后竭力撮合。

剛開始，兩人都有逆反心理——都什么年代了，還要父母介紹對象？不過事情在第一任老婆被某個家在外地的渣男拋棄后發生了變化——她突然希望找個知根知底的男人，而卡耐基在多年的不斷戀愛后暫時處在休整期，于是兩人在雙方父母的全力推動下、半推半就懵懵懂懂地領了結婚證。因為家長都是石油系統的在位領導，婚禮盛況空前。

不過婚禮沒過幾天矛盾就開始爆發——女的從小嬌生慣養、性格強勢，動不動就拉來父母吶喊助威；卡耐基那幾年生意正旺，經常在外面夜不歸宿，他善于逢場作戲、偶爾還假戲真做。最終的導火索是女的找到卡耐基出軌的實錘。最后，不光一對新人迅速離婚，雙方父母也幾乎成了仇家。

第二任媳婦陳佳，最早是卡耐基公司的前臺，藝術類大專畢業，出身西安的普通家庭。因為年輕漂亮，陳佳剛進公司時就常常被卡耐基帶去應酬。不像很多女孩那么矯情，陳佳一般情況下能去就去，去了以后也敢喝，半斤的酒量她喝八兩，經常直接在酒桌上昏睡不醒。有時碰到喜歡占便宜的客戶，趁著陳佳喝醉摸一下、摟一下。卡耐基看到了，也都一笑而過。

可是有一天，卡耐基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別人對陳佳動手動腳，甚至無法忍受她喝多。卡耐基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她，就在一次開車送陳佳回家的路上表白。喝得醉眼朦朧的陳佳二話沒說，嘴巴就貼了上去。接下來熱戀、吵吵鬧鬧、奉子成婚——不過就算沒先懷上孩子，他倆也會水到渠成、最終走到一起。

陳佳優點沒別的，就兩點——好看、聽話。僅憑著這兩大優點，陳佳在卡耐基心中地位牢固，他心甘情愿把經濟大權交給陳佳。無論在外面怎么耍，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再換個媳婦。

可是現在，好看的陳佳不聽話了，有反心了！

“靠邊靠邊！”一直沉默著的卡耐基突然叫道。

牛頓嚇了一跳，趕緊右打方向盤，把車停靠在公路邊上。

卡耐基拉開車門下了車，對著前方滿臉堆笑：“Hello，美女，Can I help you?”

牛頓這才發現，前面十來米處一輛紅色的Jeep牧馬人停在路邊，有個二十六七歲的姑娘正蹲在左前輪跟前。牛頓正好想方便一下，下了車，朝車尾方向走去。

卡耐基拉了拉領帶，系好西裝扣子，來到姑娘跟前：“輪胎扎了？”

姑娘抬頭看卡耐基——逆光之下，這個男人顯得尤為高大。

卡耐基暗自吸了口氣，還差點咽了口唾沫——姑娘太美了，留著過耳短發、五官棱角分明、帶著異域風情，特別像當下正火的女演員古力娜扎。她穿著牛仔短褲、小黑皮靴，顯得大白腿格外修長；上身穿著件黑紅相間的格子襯衫，里面是白色的打底背心，胸部豐滿，顯得此女格外嫵媚、誘人。

姑娘把右手方在眉頭處、擋住直射的太陽光：“好倒霉哎！”

“古力娜扎？是你嗎？一定是你！”卡耐基驚叫道。

“古力娜扎”站起來，被夸得合不攏嘴：“真的嗎？我哪有人家好看啊？”

“你不是嗎？”卡耐基繞著“古力娜扎”走了幾步。“錯錯錯錯，你比她更好看！因為——”

卡耐基逼近“古力娜扎”，目光直視著她。

“古力娜扎”被看得有些慌亂，把耳邊的一縷頭發往耳后撥了撥，低下頭，又抬起了頭：“因為什么呀？”

“因為你比她干凈、純真。你是沒有雕琢過的美玉。”

“真的嗎？她呢？”

“她也是美玉啦，不過打磨過頭了，圓潤得油油膩膩。”

“經驗告訴我，對花言巧語的男人要格外小心哎，尤其路邊主動搭訕的。”“古力娜扎”往后退了幾步。

“看著我的眼睛，用你的經驗判斷——這樣的眼神是真誠的、還是違心的？”

“古力娜扎”看看卡耐基，不敢直視：“好像是真誠的哎。”

“Absolutely!”

這時，牛頓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一臉的喪氣。

“呦，叫誰欺負了？劫財了還是劫色了？”卡耐基打趣道。

牛頓垂頭喪氣：“路邊方便了一下，稍微走了下神，一腳踩空，掉下去了。”

卡耐基拍拍牛頓肩膀：“你要先來見我們的古力娜扎，就不會掉下去啦。”

牛頓也覺得“古力娜扎”長得挺好看，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同時笑著點頭致意：“你好。”

“古力娜扎”也微笑著點頭。

“我倆幫你把備胎換了吧？”卡耐基摟著牛頓的肩膀。

“真的嗎？那太好了哎，謝謝謝謝！”

在卡耐基的指揮下，兩人合力取出備胎，支上千斤頂，卸下左前輪的輪胎，再換上備胎。“古力娜扎”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偶爾也搭把手。

“牧馬人是好車啊，保值率也不錯。”卡耐基邊干活邊說。

“真的嗎？我不懂哎。”“古力娜扎”眨巴著眼，眼睫毛長得像蝴蝶翅膀。

“美系SUV里，它最保值。比它更保值的，都是日系。”

“最保值的SUV是哪個？”

“漢蘭達啊。”

“古力娜扎”由衷贊嘆：“你懂得可真多哎！”

“中年油膩男嘛，總要琢磨點什么玩意。反正琢磨車比玩手串好點，對不？”

“古力娜扎”樂了：“你說話挺逗哎。”

“你這是新款的盧比肯，2.0T，動力比老款的3.6自吸氣好，舒適性也強很多，開高速得話，風噪小了不少。”

“真的嗎？其實我都不怎么懂，就覺得這車顏值高，哪兒都能去。”

“牧馬人碰撞測試成績一般，不過硬派越野都這樣，通病。”

“哪個車碰撞測試最厲害呢？”“古力娜扎”蹲在卡耐基身旁，雙手撐著臉，顯得嬌小可愛。

“沃爾沃啊，尤其XC90，在歐洲的死亡率是零。”卡耐基不假思索。

“哇！”古力娜扎感慨著，對卡耐基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頂棚不漏水吧？”

“不漏哎。”

“運氣好啊。”卡耐基認真打量著“古力娜扎”。“你從小到大，運氣應該都不錯。”

“你怎么知道呀？”“古力娜扎”往卡耐基跟前湊了湊。“周圍的朋友都這么說哎。”

“五行八卦，我略懂一點，不過就那么一點。一會兒可以給你算算。”

“真的嗎？好呀好呀。”

所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雖然“古力娜扎”只在旁邊看著，也讓兩個男人覺得興味盎然、時間飛逝，十來分鐘就把備胎換上了。“古力娜扎”貼心地從車上拿下兩瓶礦泉水，給兩人沖了手，又遞了紙巾過來。

卡耐基邊擦手邊抬頭看看頭頂的太陽：“兩點來鐘了吧？”

“古力娜扎”看看手表：“真準哎，兩點一刻！”

“午飯吃了嗎？”

“沒呀。”

“附近的水庫魚不錯，要不咱們去前面鎮子連吃帶休息，順便給你看看手相？”

“古力娜扎”猶豫了。

“就當感謝我倆嘛。”卡耐基看看牛頓。“咱說好了，不用美女請客。她能信任兩個陌生大叔，跟大叔吃頓飯，我們就很知足啦。”

“古力娜扎”笑著點點頭。

“我們帶路，你跟著，OK?”

“OK!”

上了車，牛頓邊系安全帶邊說：“我墻都不扶，就服你。”

卡耐基得意洋洋，對著遮陽板上的化妝鏡整理頭發：“這就服了？序幕才剛剛拉開，大戲還沒上演。”

這是個因為國道興起的小鎮，新建的高速公路開通后，小鎮又日漸衰敗。小鎮上有超市、旅館、飯店、郵局、按摩店、桑拿洗浴、中石化加油站等，還有一所小學。“五一”期間，小學大門口空蕩蕩的，只有一只老狗臥在鐵門前，漠然地看著往來車輛。

卡耐基讓牛頓在加油站入口處停車，等“古力娜扎”。半分鐘后，Jeep牧馬人開了過來。

卡耐基搖下車窗，對“古力娜扎”說：“加個油吧。中石化的油品最好，其次是中石油，其它雜牌子的都別加。”

“古力娜扎”伸手做OK的手勢。

等兩輛車都加滿油，卡耐基又搶先幫“古力娜扎”付了油錢。回到車上，卡耐基對牛頓說：“幫她換了備胎，又給她花了錢，一會兒再請吃個飯，基本就能拿下了。”

牛頓開車駛離加油站。他將信將疑，想問卡耐基為何會如此自信。

“為什么對嗎？這在心理學上叫互惠原理，是人類在長期的進化中形成的。”

“您繼續。”

“對他人的某種施恩行為，人類總會以一種類似的行為去加以回報。互惠原理的關鍵是接受恩惠的一方心里會產生負債感。在這種負債感的壓力下，受惠這一方總會想著法去回報這個恩惠，以便卸下這個心理負債、獲得解放。”

牛頓手握方向盤，沉思著。

“牛主編有何評論？”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牛頓目視前方，一字一句地說。

小鎮最大的飯館內擺著六張小方桌和兩張大圓桌。飯點已過，沒有客人，老板娘坐在收銀臺后面看手機里的綜藝節目，時不時咯咯傻笑幾聲，讓人誤以為后廚的活雞跑了出來。飯館比較特別的是它的陳設——左右兩邊的墻壁上掛著幾乎和墻面一般大的鏡子，看著叫人直犯暈。卡耐基要了菜單，叫“古力娜扎”點她愛吃的。略加推辭后，“古力娜扎”點了清燉胖頭魚、柴雞燉野蘑菇、農家菜豆腐、蒸苜蓿。卡耐基還特意要了三瓶啤酒，牛頓剛要開口制止，卡耐基就給他直使眼色。牛頓不明就里，但也沒再說什么。

飯菜味道一般，鹽放得重，不過魚確實很鮮。西安周邊農家樂風格的飯菜對卡耐基沒什么吸引力，可久居北京的牛頓吃著覺得格外美味，最后連盆里的魚湯都喝光了。牛頓手里的筷子一直沒停，同時觀摩著一場算命表演——卡耐基左右端詳，一會兒給“古力娜扎”看手相，一會兒又分析面相，累得眼睛都紅了。

“嗯，你感情不大順。從小就有男生追你，你太容易輕信人，經常讓人騙。”談到感情時，卡耐基這么說。

“哇，說的好準哎！”“古力娜扎”驚呼。

“和媽媽關系緊張，容易吵架。跟你爸關系還行。”談到和父母關系時，卡耐基這么說。

“真的哎！我媽從小看我不順眼，老愛找茬。”“古力娜扎”語氣中帶著委屈。

“認識人不少，真正的朋友沒幾個。總是遭人嫉妒、受人排擠。”這是卡耐基對她人際關系的總結。

“最好的閨蜜剛跟我絕交。”“古力娜扎”眼圈紅了。

“表面上看著對什么都不大在乎、大大咧咧，其實內心細膩、敏感，經常感到孤單。”談到精神層面時，卡耐基深邃的目光直視他的算命對象，感覺能一下直射進她的大腦、心臟、或者別的什么地方。

感到從里到外都被看得透透的“古力娜扎”已經折服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雞搗米般使勁點頭。

“好有緣哎！”在用完午餐、算命結束時，“古力娜扎”感慨道。

卡耐基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呀，差點忘了，我們喝酒了。”

“不到一瓶，沒事，大白天的。”牛頓沒明白卡耐基的意圖。

“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過節期間查得很嚴的。”牛頓語氣嚴肅，又看向“古力娜扎”。“再說，生命是自己的，我們要為自己負責！”

“古力娜扎”贊同地點頭。

牛頓準備提議什么，被卡耐基打斷：“要不這樣，我們去對面旅館休息一個小時，剛好酒勁也過了。”

“古力娜扎”再傻，這會兒也意識到卡耐基的意圖，臉一下紅了：“要不你們去吧，我在車里呆會兒就行。”

“走吧，車里多難受啊。”卡耐基拉起“古力娜扎”一只胳膊，不由分說拉著她朝飯館外面走去。

“古力娜扎”嘴上嘟囔著什么，腳步仍然跟著往前走。

飯館斜對面就是個小賓館，外面看著很土，走進去還不算臟。推開玻璃門往里走時，卡耐基背著“古力娜扎”直跟牛頓使顏色，他又翻白眼又撇嘴，牛頓好不容易才明白——卡耐基想讓他走。

于是當卡耐基詢問價格時，牛頓拿著手機走上前，匆匆說了句：“我有事要處理一下，別給我開。”說完，手機貼著耳邊、快步走了出去。

卡耐基見牛頓離開，表情很無奈：“湊合一下，開一間吧，浪費可恥節約光榮。”

“古力娜扎”面露窘色：“真的嗎？”

“那還有假？”卡耐基順勢摟住“古力娜扎”的小細腰——她并沒有反抗，溫順得像一只剛被收留的流浪貓。

牛頓沿著路邊的各種店面走著，他雙手插兜、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石子。一輛拉著化肥的拖拉機從身邊開過，發動機咚咚響，就像在敲鼓；噴出的青煙和揚起的塵埃將牛頓籠罩，更顯得他灰頭土臉。走了兩步，牛頓發現一條老狗跟在身后，他走狗就走，他停狗就停。反復幾次后，牛頓索性站住，目光直視老狗，就像卡耐基直視“古力娜扎”一樣。沒想到老狗真沒抗住，嗚的叫了一聲后、踩著輕快的步伐溜了。

牛頓繼續向前，同時在內心深刻反思——同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女，在同一時間遇到，為什么卡耐基就可以聊得對方笑顏如花、在兩小時內帶去開房，而自己只能臨淵羨魚？問題出在哪兒？雖然只是一件小事，可它折射出了大問題。同樣的道理，當一個機會出現在面前時，自己是否能緊緊抓住機會？就以往的經驗來看，結論是不能的。大多數情況下，自己就像今天一樣，扭扭捏捏、畏首畏尾，最后被競爭對手搶先一步。在家待業兩年后要沖入職場，一定要汲取經驗、痛定思痛，做一名強者！

牛頓腦袋里翻江倒海、活動激烈，幾乎不再去想象卡耐基和“古力娜扎”翻云覆雨的畫面。突然，手機響起，卡耐基發來語音通話的請求。牛頓接通，卡耐基夾雜著呻吟的聲音傳來：“把車開門口，帶我去診所。”

發生了什么事？難道“古力娜扎”持刀將卡耐基刺傷？不可能，賓館房間哪來的刀啊？難道這烈女子用嘴把卡耐基咬傷了，咬的是哪？牛頓來不及細想，跑向飯館門口，跳上車，把車開到賓館門前。

他拿起手機剛要叫卡耐基，“古力娜扎”扶著他一瘸一拐地出來了。牛頓下車，拉開后座車門，和“古力娜扎”一道把牛頓扶上車。

“小心，他屁股破了哎。”“古力娜扎”邊使勁邊說。

“屁股？屁股怎么會破？”牛頓喘著氣——剛才的奔跑已讓他精疲力盡。

“往前開，五百米就有診所。”卡耐基哼哼著。

“是嗎？”牛頓看“古力娜扎”。

“古力娜扎”點頭：“老板娘說的。”

“快、快。”卡耐基繼續哼哼。

兩人把卡耐基在后座安頓好，“古力娜扎”合上車門，看到了車身上紅漆的噴的“瓜慫”二字。她對牛頓說：“我開車跟著你們。”

開到診所后，JEEP牧馬人還沒到，牛頓先扶著卡耐基進去了。

接診的醫生是個小伙子，他讓牛頓趴在鋪著一次性床單的醫用床上，褪下褲子看了一眼——鮮血已染紅了半個屁股。不過醫生說不嚴重，傷口處理后包扎一下就行。

按照卡耐基的要求，牛頓去車上行李箱里找了新的內褲和西裝褲子。回到診所時傷口已處理完畢，醫生很和善，自己走了出去，留下卡耐基換新褲子。卡耐基把帶血的內褲直接扔進醫用垃圾桶內，又在牛頓的幫助下費力地換上新褲子。

提起褲子、準備穿上腰帶時，卡耐基突然想到了什么：“娜扎呢？”

“誰？”牛頓沒反應過來。

“那個女的，人呢？”

牛頓這才意識到，自從扶著卡耐基上車后就再沒見過她。

兩人相互埋怨著來到診所門口，在路邊張望、尋找——Jeep牧馬人早已經不見蹤影。

卡耐基不甘心，又讓牛頓開車帶著他在鎮子里轉了兩圈，還是沒見到那輛紅色的Jeep牧馬人。

“唉，不找了，上路吧。”幾乎躺在副駕駛座椅上的卡耐基一臉懊惱，片刻后又自我安慰。“關鍵是氣氛沒了，換我我也走了。”

雖然牛頓不想主動問，可還是沒忍住：“屁股怎么會破呢？”

“唉——”一聲長嘆后，卡耐基開始娓娓道來。

時間回到他和“古力娜扎”走進門口之后——一合上門，卡耐基就緊緊抱住了“古力娜扎”。那女的又說了句“真的嗎”，湊上前張嘴直接舌吻。一陣前戲后，眼看就要進入實質階段，“古力娜扎”叫停了——她要去沖個澡，并且讓卡耐基也沖一個。卡耐基建議兩人一起沖，可她婉言謝絕了。

卡耐基是個尊重女性的人，他耐心等待“古力娜扎”沖完澡。等輪到自己時，卡耐基只覺菊花一緊、一陣腹痛傳來。為了不影響情調，他特意打開排氣扇，接著準備蹲馬桶。馬桶有點臟，不過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然而卡耐基有輕度潔癖——本來他是沒有的，媳婦陳佳有。結婚這么多年來，在陳佳的影響之下他慢慢有了。所以當卡耐基看著略臟的馬桶時，他做出一個決定——雙腳踩在在馬桶的邊沿大便。

雖然有難度，可卡耐基仍然實現了。他正對門外的“古力娜扎”說自己馬上就要出來時，哐當一聲馬桶裂成兩瓣。

“都怪我媳婦，要不是她我也不會踩馬桶！”懊喪不已的卡耐基總結道。

牛頓嗤笑：“你該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陽光照耀大地。沒把蛋蛋割破算你幸運！”

卡耐基想了想：“也是哦。”

牛頓勸道：“收斂著吧。這次也許是老天爺對你的警告，下次說不定蛋蛋真沒了。”

卡耐基哼唧著扭了扭身子，準備閉目養神了：“要真沒了也行，省了好多煩惱。”

“哎對了，你沒給人賠馬桶吧？”作為老實人，牛頓突然想到這一點。

“哎呦我去，忘了！”

“要不回去給人錢吧？”

“算了，都開十幾公里了。”

牛頓搖搖頭——賓館老板招誰惹誰了，沒賺幾塊錢還損失了個馬桶。

“這世間哪有公平可言？”牛頓這么想著，甚至有些忿忿不平了。

不過他的不忿立刻被手機鈴聲打斷——是媳婦張婉婷。卡耐基幫他接通、又把手機放在他耳邊。

媳婦張婉婷的聲音傳來：“兒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