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海!”
牛頓在卡耐基家客房醒來,睜開眼,看到站在床前的卡耐基——他已洗漱完畢,容光煥發,就像剛剛上過蠟的新鮮丑橘。
“上海?”牛頓坐起來,腦袋里還是一團漿糊。
“你不是要去上海面試嗎?今天直接走吧,開車去。”卡耐基伸開雙臂做擴胸運動,一幅要大干一場的樣子。
“你也去?”牛頓扣掉眼角的一塊眼屎。
“沒我你多寂寞啊?!?
牛頓雙手把亂糟糟的頭發往后捋了捋,就像在捋他亂糟糟的思路。
“西安吧,就像你多年前的老情人,睡一覺、重溫舊夢就行了。”卡耐基做了兩下擴胸運動,又開始扭腰?!澳氵€有特想去的地方?”
“那倒沒。你怎么也要去上海?”
“有個上海的車展,本來派公司小孩去,結果小孩撂挑子,干脆我老虎吃肉、親自下山!我去得話,就不跟全程了,最后兩三天去看看,完事?!?
“開車去?”
“機票、火車票都太緊張,不過也不是弄不著。關鍵開車爽啊,就當自駕游了?!闭f著,卡耐基的臉上現出壞笑。“一路上散散心、看看景,找找艷遇!”
牛頓想了想,又躺下來:“每年五一,高速上堵得跟便秘一樣,想找個拉屎的地方都沒有,還看景?”
“不走高速就完了嘛,走國道。”卡耐基成竹在胸?!霸垡膊恢?,走哪兒玩哪兒。我七號到車展就行,路上算今天整整六天,輕輕松松開到。六晚上到上海,七號你準備準備,八號面試?!?
牛頓躊躇不定。
卡耐基說:“還猶豫個屁?”
牛頓一臉的憂慮:“這么遠,開車安全不安全啊?”
“我去,還真惜命!你就不怕飛機掉下來?慢慢想吧,我收拾收拾出發了?!闭f著,卡耐基朝客廳走了。
“那路上一定安全第一啊!”牛頓沖著臥室門口說完,又小聲喃喃自語?!斑@上有老下有小的?!?
等牛頓洗漱完畢,卡耐基已經拜完關二爺、收拾好了行李——他一個背包、一個手拉式旅行箱,牛頓一個電腦包、一個行李箱。臨走時,卡耐基把冰箱里的水果、酸奶、飲料之類塞進一個大塑料袋。
牛頓帶著自己的行李先去了電梯口??突阉姎鈾z查了一遍,拉門離開時,看到了電視柜上的黑白遺像——媽媽像往常一樣笑吟吟的,目光穿過破碎的相框玻璃看向卡耐基腫脹的雙眼。
卡耐基嘆了口氣:“媽,相框玻璃我回來換?!?
兩人下了地下停車場,來到卡耐基的寶馬5系跟前——車上用紅油漆噴的“瓜慫”二字格外醒目。
卡耐基陰沉著臉:“早知道昨天去4s店弄了。”
牛頓摸了摸早已晾干的紅油漆:“半天弄不好?!?
“去上海這趟叫什么?瓜慫之旅?”卡耐基苦笑著說。
兩人把行李裝車,開車去了附近一家有名的羊肉泡饃館。吃過水盆羊肉,又打著飽嗝去了加油站,給卡耐基心愛的寶馬5系加滿油,后備箱塞了一箱礦泉水和一箱“紅牛”;還去洗手間蹲了坑,在加油站的超市買了一大袋零食。終于,可以正兒八經出發了。
廣播里傳來主播慷慨激昂的聲音:“……我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莫不凝聚著勞動者的聰明才智,浸透著勞動者的辛勤汗水,蘊涵著勞動者的犧牲奉獻。從溫飽到小康,從封閉到開放,迎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最大的變化源于勞動者,最高的成就屬于勞動者,最美的夢想系于勞動者……”
卡耐基問牛頓:“昨晚怎么回來的?”
“你都不記得了?”
“先跟我媳婦視了個頻,后來呢?”
“我扶你去了停車場,半天找不著車,代駕又急著接活,直接走了。咱倆到處找車,找到車以后又叫代駕。等到了你家小區,我不知道門牌號,死活叫不醒你。還好大門口保安認得你,把咱倆帶到你家門口。”
“又斷片了?!笨突鶕u頭嘆息。
“以后少喝?!迸nD扭頭看了一眼卡耐基,這才注意到他還穿著西裝。“大哥,自駕游你穿西裝?”
“習慣了。怎么?”
“怪怪的?!?
“穿西裝容易得到別人的信任,出去玩也容易有艷遇!”卡耐基眉飛色舞,開始唾沫星子亂濺,向牛頓講述他的泡妞心得。
牛頓沒告訴卡耐基,昨晚上車以后他情緒激動,拿出手機亂打電話——先打給了“曲江趙又廷”,把趙又廷一通罵,語言之臟語氣之狠,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之后卡耐基又打給了他媽,還沒開始說話就嚎頭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等到情緒略微平靜了,一遍又一遍說“媽我想你媽我想你”。不光聽得牛頓眼淚橫流,連代駕司機都直抹淚。最后,他昏睡了過去。
當然,卡耐基掏出手機要亂打電話時,牛頓從他手上使勁奪來著。可卡耐基怒目圓睜,叫牛頓滾遠。牛頓最后只得松手——最關鍵的原因是他發現卡耐基的手機其實沒電了……
牛頓一邊回想昨夜的經歷,一邊聽卡耐基大談泡妞心得,突然發現卡耐基一打方向盤,把車開進了某個老舊小區。
牛頓看向窗外,覺得景象似曾相識,正想開口問,卡耐基說話了——
“看一眼老不死的。”
整個小區的家屬樓都是石油系統的,實際上名字就叫“石油小區”。總共有二十來棟,建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都是清一色的六層板樓??粗m然有些舊,沒有一些所謂的高檔樓盤花哨,但小區位置好、樓間距大、工程質量高;小區里有食堂、幼兒園、燈光球場、甚至還有游泳館。放在當年,那絕對屬于名副其實的豪宅??突质鞘拖到y的領導,當時給自己整了一套頂樓復式,上下加起來一百八十平米。
直到現在,牛頓還記得他和卡耐基從公交車上下來、第一次走進小區時的震撼心情——那建筑、那行人、連同迎面而來的熱風,都如此豪邁。等走進卡耐基家,他內心的震撼就愈發強烈,強烈到又升起些許自卑——從小縣城考到西安的他,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復式”,第一次見到誰家的客廳大得能騎自行車,第一次見到地上鋪著像《新聞聯播》里人民大會堂用的厚厚的、猩紅色的地毯,還有客廳一角的“松下”立式空調,幾乎和他一般高——牛頓家里只有一臺會搖頭的老式落地電扇,吹起風來嗡嗡直響,聲音大得像放在耳邊的插電剃頭推子;他媽還專門給風扇縫了個頭套,不用的時候就套上去起保護作用,期望能多用幾年。
現在,牛頓又坐在了這里。大部分家具和電器都換了,包括那臺當時價值上萬的立式空調。只是周遭的一切,表面似乎都微微泛黃,同時散發著一種奇怪的氣味——也許是老去的氣味。
卡耐基爸爸今年七十歲左右,穿著絲綢質地的睡衣睡褲,頭發幾乎全白,瘦得有些脫像,但氣勢猶在,就像一頭好多天都沒吃頓飽飯的老獅子。他坐在茶幾一端的單人沙發上,牛頓和卡耐基坐在靠墻正中的三人沙發上,保姆五十來歲,正彎腰給他們燒水沏茶——她長得濃眉大眼、敦厚壯實,讓人想起魯迅小說里的哪個人物。
卡耐基爸爸聲音沙啞,問牛頓:“聽說生了個帶把的?”
牛頓說:“哎,五歲?!?
卡耐基爸爸瞥了兒子一眼:“一個好,兩個太多。”
卡耐基一下不高興了:“當時誰硬叫再生的?現在又說風涼話。”
卡耐基爸爸直瞪眼:“再生是叫你再生個女娃,兒女雙全。沒叫你來一對禿和尚!”
“這誰能控制?”卡耐基也對著老爸瞪眼。
卡耐基爸爸把眼睛瞪得更大:“試管嬰兒嘛!”
卡耐基還想反駁,又覺得當著哥們的面,就別再出丑了,便強忍著沒說話。
卡耐基爸爸不依不饒:“看你咋辦?還要再準備兩套房?!?
“有你這套呢,再準備一套就行。”說到這兒,卡耐基變成笑嘻嘻的樣子。
“哼,說不定我哪天給小紅了。”說著,卡耐基爸爸隨手在保姆屁股上拍了拍。
保姆的臉一下紅了,給三人面前的杯子倒上茶,路過卡耐基身邊時,她輕聲說了句:“過來一下。”
卡耐基預感到又沒好事,嘆息一聲,起身跟著保姆走了。
卡耐基爸爸看著兒子和保姆離去:“嘿,還背著我說悄悄話?!?
現在就剩他倆了,牛頓不能干坐著,想了想,就說了句最保險的話:“您看著身體挺不錯的。”
卡耐基爸爸將手遞到牛頓跟前。牛頓一愣,也伸出手,和卡耐基爸爸握手。
卡耐基爸爸盯著牛頓的眼睛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你娃還行,值得交?!?
牛頓不解:“您是通過握手來——判斷人的氣場?”
“我得了艾滋病,估計你都知道。很多人一聽得了這病,別說握手,嚇得見面都躲得遠遠的?!笨突职种钢覆璞??!懊髑褒埦瑖L嘗?!?
“味道真不錯?!迸nD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拔铱茨眢w真挺不錯的?,F在科技發達,這種病就跟糖尿病、高血壓一樣,都能歸到慢性病里了?!?
牛頓爸爸拍拍膝蓋,面露喜色:“這話我愛聽!”
那邊的保姆房間里,保姆低著頭、哼哼唧唧吐出幾個字:“我不干了。”
“這不干得挺好的嘛?”
保姆沒說話。
“嫌錢少?”
保姆搖頭。
“他亂發脾氣?”
“脾氣賊大,不過主要不是這。”
“你快說,麻利點,有問題解決問題?!笨突荒蜔┝?。
“老漢想占我便宜哩?!北D方K于抬起了頭。
卡耐基語氣一下軟了:“他就那樣,隨手摸一摸啊、拍一拍啦。都那么大年紀了,就算有賊心有賊膽賊也不大行了?!?
“不是,好幾次,他都想、都想……”保姆的臉又紅了?!皠e看老漢年紀大,勁不小哩,手就跟螃蟹鉗子一樣。我差點、差點叫他……”
保姆臊得耳根都紅了,又低下了頭。
卡耐基嘆了口氣:“知道了。我再好好說說?!?
“算了,我還是走吧。老漢根本不聽你的?!北D氛Z氣變得堅定。“你把這個月工錢給我就行,以前說的獎金、補助啥的,都不要了?!?
“這樣,我現在就下單,給你買個能放電的手電筒?!笨突T口看了一眼,把降低聲音。“下次他再敢動手動腳,你就電他!”
“可不敢可不敢,犯法哩?!北D窙]想到卡耐基對他爸會這么狠,大吃一驚。
卡耐基繼續壓低聲音說:“這叫正當防衛。再說了,一個手電筒能有多大電量?就跟打針一樣,沒事?!?
保姆抬頭看看牛頓,將信將疑。
“我要去上海出差,這幾天就辛苦你了。有事電話?!闭f完,卡耐基徑直朝客廳走去,剩下保姆皺眉苦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十分鐘后,牛頓和卡耐基離開。卡耐基爸爸本來打算請牛頓在家吃頓餃子,見兩人急著要走,就在樓上閣樓找了瓶九二年的茅臺酒讓牛頓帶走。牛頓當然不要,可卡耐基爸爸二話沒說,要拉開窗戶往樓下扔。牛頓趕緊答應帶著。
卡耐基爸爸把兩人送到了門口。牛頓還挺傷感,心想下次再見也不知會是什么時候,希望不要在葬禮上。他正準備說幾句道別的話,卡耐基爸爸轉身走了,重重地把門關上——確切地說是摔上。
牛頓一愣,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卡耐基。
“習慣性動作,我家那臺老皇冠,他的車,車門摔壞兩個了?!笨突呐呐nD肩膀,快步下樓,一幅急不可待要離開的樣子。
兩人來到樓下,牛頓拉開副駕駛門,回望這棟六層板樓,想了想,掏出手機用廣角鏡頭拍了張照片,算是留念。
車往小區外開著,牛頓突然意識到——上次來這里,也是臨出發去上海之前。
大四那年的四月中旬,牛頓終于要出發去上海參加面試了,卡耐基陪同——他要用dv拍個牛頓找工作的紀錄片。出發這天,兩人去了卡耐基家,午飯吃頓餃子,然后讓卡耐基爸爸的司機開車送去火車站。
因為有行李,卡耐基掏腰包打了輛出租車。牛頓還記得出租車開到樓下后,卡耐基把兩人的行李都放在了單元門口。他自豪地告訴牛頓,這個小區“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進了家門,沒坐幾分鐘,卡耐基媽媽把兩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幾樣涼菜和一大盤燒雞端上了桌??突鶍寢屇菚r也就四十五六歲,白白凈凈,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并不明顯。她剛剛燙過發、焗過油,樣子就像只生活優裕的駝羊。牛頓看著卡耐基媽媽,就想起了自己在小縣城里的媽媽——她就像一只整天要在懸崖峭壁上找食的瘦山羊,其實年齡和卡耐基媽媽相仿,可看上去要老至少十年。
“多吃點?!笨突鶍寢屪拢约翰怀?,只是滿意地看著兩人狼吞虎咽?!耙粫何以偌鍘讉€,帶著路上吃。”
卡耐基嘴里吃著餃子,伸手夾涼菜:“不要,誰還連著吃餃子?”
卡耐基媽媽說話不緊不慢:“總比吃方便面強。”
“偶爾吃頓方便面也挺好,尤其在火車上,還挺有情調。”卡耐基不以為然。
牛頓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在卡耐基家,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這種反應。
“我真覺得北方人真挺奇怪的。出門吃餃子,回家吃餃子,初一吃餃子,十五也吃餃子。你就說什么時候不吃餃子,對吧牛牛?”
牛頓正要說話,卡耐基爸爸出來了。
“以后回來,不給做別的,就泡碗方便面。”卡耐基爸爸穿著睡衣和拖鞋,邁著八字步從主臥出來。他剛洗漱完畢,臉上濕漉漉的,雙眼腫脹,看來晚上沒睡好。
牛頓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叫了聲:“叔叔?!?
牛頓爸爸微笑著點點,在餐桌前坐下:“幾點的火車?”
“三點半?!迸nD坐好以后說。
“給我來碗酸湯的?!迸nD爸爸給媳婦說完,又想了想。“算了,下碗掛面。”
卡耐基媽媽嗯了一聲,起身朝廚房走去。
卡耐基撕了一根雞腿給牛頓,對他爸說:“昨晚喝了多少?”
卡耐基爸爸打了個哈欠:“茅臺,一斤多?!?
卡耐基對牛頓撇撇嘴,牛頓吐吐舌頭。
廚房門口,卡耐基媽媽探出頭:“先給你來碗餃子湯?”
“我喝兒子的?!闭f著,卡耐基爸爸端起碗就要喝。
“別,你喝你的、我喝我的,小心傳染病?!笨突鶑乃质掷锇淹肽米?。
卡耐基爸爸伸手做扇耳光狀。
“這叫科學。”卡耐基大口嚼著雞肉。
牛頓爸爸摸摸褲兜,又起身去茶幾上取了包“好貓”煙:“去上??纯匆埠?。要是不喜歡,工作叔給你在西安安排?!?
牛頓正要表示感謝,被卡耐基打斷話:“誰稀罕你找的?人家牛頓要去大城市。對吧牛牛?”
牛頓笑笑,看著很靦腆:“也不是?!?
這時卡耐基媽媽把餃子湯端上來,放到卡耐基爸爸跟前,又去了廚房。
卡耐基爸爸點上一根煙,愜意地抽了一口,二郎腿一翹,使勁抖了起來:“大學四年,談了幾個對象?”
“不跟你說了嘛,六七個。”卡耐基不耐煩地說。
“沒問你。”
牛頓趕緊說:“兩個。”
卡耐基爸爸滿意地點點頭:“大學就該好好學習,學到本事是硬道理?!?
“你跟我媽不就是同學嗎?”
卡耐基爸爸深深吸了一口煙,苦笑著:“所以我后悔啊?!?
卡耐基大聲說:“媽,我爸說他后悔認識你!”
卡耐基爸爸又伸手做扇巴掌狀。
這時,重重的敲門聲傳來。
卡耐基爸爸皺起眉頭:“狗日的誰啊,沒禮貌!”
他起身走向門口,用力拉開門,準備訓斥來訪者。
牛頓和卡耐基也都看向門口——
門口是一高一矮兩個中年人,高的瘦,矮的胖,都穿著中山裝,其貌不揚、甚至有些猥瑣,站在一起就像一根蔥挨著一頭蒜。
高個子面無表情:“卡大選?”
卡耐基爸爸大約預感到了什么,氣勢一下弱了下來:“嗯。”
矮個子亮出已經拿在手里的證件:“市紀委的,請你走一趟。”
牛頓和卡耐基放下筷子,站起了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卡耐基媽媽打破了沉默——她端著一大碗酸湯掛面從廚房里出來:“吃完這碗面再走?!?
高個子:“不行,現在就要走?!?
卡耐基媽媽還是像往常那樣不緊不慢:“天大的事,也得叫人吃飽肚子?!?
矮個子說:“放心,到了紀委,也有吃有喝。”
“我家老卡低血糖,嚴重的時候當場就暈倒了。你不叫他吃飯,一會兒紀委沒去成,先去西京醫院了?!笨突鶍寢尠淹敕诺讲妥郎?。
卡耐基爸爸情緒穩定下來:“是呀,昨晚跟市領導喝酒,早飯也沒吃。”
高個子和矮個子相互看了一眼。
高個子開口了:“行,吃完面趕緊走,不能打電話?!?
卡耐基爸爸在餐桌前坐下,不慌不忙:“不打不打,誰打電話誰王八蛋?!?
他又對牛頓和卡耐基說:“繼續吃,踏踏實實吃?!?
說完,卡耐基爸爸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子面大吃起來。
嚼了幾下,他對卡耐基媽媽說:“來點醬油。”
那天中午,牛頓目睹卡耐基爸爸從從容容吃完酸湯面,換上外套,帶了洗漱用品,邁著八字步和兩名紀委的人下了樓。
出門時,卡耐基爸爸沒和老婆兒子說話,而是對牛頓說了句:“叔說話算話,要想留西安,叔給你安排?!?
門關上后,三人踢踢踏踏下樓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牛頓以為卡耐基媽媽會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慢慢蹲在原地,捂著臉痛哭起來。
誰知卡耐基他媽問兩人:“酸湯掛面還有,你倆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