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季子遇準時到達位于方家胡同的“遇見你”酒吧。
酒吧的門臉并不是很大,招牌很沒有規矩地橫在門梁上,門口掛著牌子,“今日停業休息,明日正常營業?!?
季子遇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整個大廳的燈都黑著,只有吧臺那兒亮著一盞燈。
季子遇四下瞅了瞅沒人,卻主動地進了吧臺里面,自己動手調了一杯“黑色俄羅斯?!?
酒剛調制好,聞著味兒的人便出來了。
他留著一頭微卷的長發,嘴里叼著一根女士香煙,大晚上的帶著一副墨鏡,步伐慵懶地走了過來,很不客氣地抿了一口那酒,“咖啡和酒的味道融合的很好,不錯,你的手藝沒有退步?!?
季子遇將他礙眼的墨鏡摘了,“大晚上的抽什么瘋?”
來人換上了一副女人的嗓音,“人家剛做完近視眼手術,不能見光,還我?!?
纖細的手指將捏成蘭花的模樣拿回了自己的眼鏡掛回了臉上。
季子遇被他一會兒男一會兒女搞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付林,你是怕丟臉吧?!?
傳說中已經退出“SEVEN”組合成員付林,將自己的拖鞋掛在腳上晃了晃,“我怕丟什么臉?”
季子遇太知道這貨幺蛾子過多,單刀直入道,“打人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付林擺了擺手,略顯妖嬈地瞅了瞅季子遇,笑了笑并未作聲。
季子遇在他后腦勺狠狠拍了一下。
那顆漂亮的腦袋差點被拍到桌子上,付林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季子遇,啞著嗓子道,“老幺,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打老子干嘛?肖數那玩意欺負你和老周,你倆慫的和蛋似的,屁都不敢放。我只是看不過眼?!?
這通話說下來,那叫一個抑揚頓挫,前面粗啞,后面魅人,若不是知道這是一個人,還以為哪家妖孽,身體里住了兩個人。
季子遇趴在吧臺上,“當年是誰說自己身體虛弱,扛不住娛樂圈的工作壓力,才退團的。您這身體虛弱,能將一位一米八的大漢扛到后巷里揍一頓?”
付林愉快地吐了吐煙圈,那一圈圈煙霧在這昏暗中如夢幻影,他切換成御姐音道,“奴家確實身體有恙,難堪大任?!?
季子遇的嘴角克制不住地抽了抽。
付林是他們組合中的門面擔當,這張臉才真的算的上魅惑眾生,雌雄莫辯,只可惜啊,腦子不好。
這家伙就是個神經病,熬過了韓國單調枯燥的練習生生涯,又經歷過頂峰的團隊出道,他忽然厭倦了娛樂圈,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和公司解了約,賠了公司一大筆錢。
可是這家伙明明是空手道黑帶九段,哪兒身體不好了,他只是單純覺得沒意思。
當年要不是其他幾個人資助,這家伙估計就要靠著這張臉去沿街乞討了。
后來這家伙走了狗屎運,憑著自己的長相和聲音,乘著主播行業的興起,成了第一波大流量的主播,狠狠賺了一筆。
賺到了錢,還了債,付林又覺得直播的生活無趣得緊,便開了這間酒吧,不過聽說生意還不錯。
付林就是個瘋子,想做什么做什么,及時行樂是他的人生信條。
以前在團里,季子遇說是老幺,但是所有人最操心的就是付林。
所以季子遇難得鄭重道,“肖數這人心術不正,小人一個。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這樣行事,被他抓了把柄,到時候反而惹一身騷,打亂了你這好不容易才有的清凈日子?!?
哪想到付林無所謂地道,“但是他欺負你們了。他肖數既然欺負你們了,這個仇我就必須給你們報,小人怕什么,老娘專治小人。”
季子遇還想說什么,付林抬手示意他打住,皺了皺漂亮的眉頭,“老幺,老娘不是你女朋友,不想聽你叨叨。你和周譯怎么回事兒?”
季子遇摸著酒杯,不吭聲。
季子遇這人打小就這臭毛病,一問到他不想說的事兒,就不吭聲,那嘴像是上了封條,一般人都打不開。
偏偏他付林就要撕下來,“肖數前兩天請了一桌鴻門宴給周譯,想拉他下水搞你。周譯差點把那家伙揍了,回家發現手機被動了,便和我說了說這事兒。我說季子遇,你現在怎么這么慫啊?!?
付林提到周譯的時候,季子遇手頓了頓,他沒想到周譯會為了他和肖數動手,他以為周譯還恨著他。
付林撩了撩自己的美美的頭發,“當年我們練習生的時候,韓國那幫崽子欺負我像女生,把我按在廁所脫我褲子。你們幾個才多點大,上去就和他們干。雖然最后也被打的鼻青臉腫,但是他們也沒撈著什么好處。那會兒有血性不怕死的打法,那幫人后來再也沒犯過我們,現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季子遇又想起了那段時光,每天不停地練習,處處不在的競爭,又語言不通,東西吃不慣,但是他們幾個卻同吃同住,互相照顧,肝膽相照,哪像現在這樣,離了心。
季子遇悶悶地道,“我不知道,可能周譯討厭我吧,討厭現在的我?!?
“是挺討人厭的,齊苑是你女朋友這么大的事兒都不和我們說,果然是不把我們當兄弟?!?
周譯出現在身后,端起季子遇面前的那杯酒,咕嘟咕嘟便喝了下去,“呸,這么難喝,什么玩意兒。季子遇,給我重新調一杯。”
季子遇給他調了一杯瑪格麗特,周譯喜歡甜的東西。
原來他一直都記得。
那天晚上的記憶,季子遇有點記不清了,他們三個人喝了多少,又說了多少。
他只斷斷續續地記著周譯摟著他的肩膀大聲吼,“老幺,我是嫉妒你,但是更希望你好,那次是我不對,你給我介紹戲,我為了面子推了,推了沒戲又怪你。想想真不是東西,今天我賠罪?!?
他喝一口,季子遇便陪著他悶一口。
一開始作壁上觀的付美人,被兩人拉著,強行灌了兩杯,到最后都喝著說胡話了。
季子遇在那晚回憶起了太多的往事,是他有一次胃疼,大冬天的打不到車,虛弱地付林背著他走了四公里,付林罵罵咧咧地罵了他一路,但是他只記得那晚的月亮很亮。
還有一次過年不能回家,周譯知道他想吃面,愣是給他做了一碗難吃的要死的牛肉面,面都坨成一團,但是他連面湯都沒有放過。
他記得他們欺負自己針線活兒好,逼著他給他們每個人縫衣服,還偷偷給付林縫了個娃娃。
原來的組合里,曾韓宇長兄如父,照顧著所有人,周譯像個交際花和別的團打好關系,付林憑著那張臉,經常得了好處給大家分享,他啊,他好像是一直被照顧的那個人。
三個人喝得糊里糊涂,還給遠在他鄉的曾韓宇打了電話,每個人舌頭都捋不直胡言亂語,而曾韓宇卻看著重新在一起的兄弟紅了眼眶,偷偷地擦眼淚。
或許有一天我們會走向不一樣的路,散落各處,但是無論在何方,你我依然是兄弟,他日有難,便千里而來。
來接季子遇的齊苑其實早就到了,但是她看他喝得高興,便一直等在外面。
三月的夜晚,是冷的,風吹在臉上依然帶著冬日里的那抹冷冽。
但是齊苑發現,枝丫之上似乎已經又嫩芽在奮力的生長,朝著暖陽而上。
原來春天已悄然而至。
齊苑將季子遇拖到車里的時候,傳說中的付美人拖拉著一只鞋趕來,“齊美人,要好好照顧我們子遇哦。他若是受了委屈,我可是會打人的呦?!?
齊苑沖著姿態萬千的美人道,“我想這個機會美人是不會有的了。”
季子遇在車上將自己燥熱的臉貼在齊苑冰涼的身上,舒服地蹭了蹭給自己降溫,揉著齊苑的小手,喝喝傻笑。
齊苑摸了摸他的耳垂,感受到他內心的喜悅,“高興了?”
“恩?!?
“和好了?”
“恩。”
季子遇解開安全帶,更方便地抱著齊苑,“阿苑,今晚我好開心,好開心?!?
“恩,我知道?!?
等季子遇酒醒了些,發現自己還在車里,齊苑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窗外,他探手過去摸了摸她的后脖頸。
“在想什么?阿苑?!?
齊苑扭過頭,笑靨如花,“季子遇,我也想要一個你縫的娃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