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日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將五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戰術板上那片標注著“世界賽決賽”的區域。

距離與歐洲極光戰隊的決戰還有七天，陳晨面前的咖啡已經續到第三杯，杯壁上凝著的水珠順著桌沿滴落在地，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極光的中路‘教父’又刷新紀錄了。”莫甘娜推了推眼鏡，將平板轉向眾人。屏幕上是最新的賽事數據，那個頂著地中海發型的法國男人，正以場均11.2的助攻和0.8的死亡，霸榜世界賽輔助位數據榜。“他的錘石鉤子命中率高達72%，但更可怕的是這個。”

她點開另一份圖表，紅色的曲線在大龍坑區域陡然攀升，“近三年世界賽，他在大龍坑的燈籠救援成功率是100%。”

乙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鼠標線，喉結動了動：“也就是說，只要他在，我們就很難在大龍坑開團？”

“是幾乎不可能。”教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手里捏著兩張機票，邊角已經被汗水浸得發皺，“我剛從聯盟那邊回來，抽到了藍色方。”他將機票拍在桌上，“這是明天去冰島的機票，提前適應場地和時差。”

甲吹了聲口哨，伸手想去拿機票，卻被教練拍開。“別高興太早，”教練的目光掃過每個人，“極光戰隊昨天抵達冰島后，已經在訓練基地連打了六場訓練賽，對手都是當地的次級聯賽隊伍，全是以20分鐘結束戰斗。”他頓了頓，將一份厚厚的分析報告推到桌中央，“這是他們的訓練賽錄像，你們自己看。”

視頻里的極光戰隊像一臺精密的儀器，每個隊員的走位都嚴絲合縫。

教父的錘石總能在團戰爆發前0.5秒，將燈籠精準地放在殘血隊友腳下；他們的AD“夜鶯”從不追求極限輸出，卻總能在最安全的位置打出足額傷害；打野“苔蘚”的節奏更是像上了發條，每三分鐘必準時出現在中路河道，配合中單“教皇”完成一波小規模團戰。

“太穩了。”小魚人咂咂嘴，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規律的點，“他們的視野覆蓋率達到79%，比我們高出15個百分點。”

陳晨突然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教皇的瑞茲傳送落地的瞬間。“看這里，”他指著屏幕角落，“瑞茲的技能后搖比標準時間長了0.1秒，這是長期用機械鍵盤留下的習慣，換了普通鍵盤就會出現延遲。”他抬頭看向莫甘娜，“查一下冰島比賽場館的設備清單，確認他們用的鍵盤型號。”

莫甘娜立刻低頭操作電腦，鍵盤敲擊聲在安靜的訓練室里格外清晰。“查到了，是羅技G915，和我們平時訓練用的一樣。”她頓了頓，補充道，“但教皇在歐洲聯賽時，一直用的是櫻桃MX8.0。”

“那就有辦法了。”陳晨的指尖在戰術板上劃出一道弧線，“比賽當天，讓設備組在他的鍵盤里多墊一層硅膠墊，增加鍵程阻力。不用太多，0.2毫米就夠了。”

教練挑眉：“這算不算違規？”

“規則沒說不能調整鍵盤阻尼。”陳晨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里的梧桐葉已經開始泛黃，“對付機器，就得用點機器的辦法。”

乙突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這是我上次看極光紀錄片記的，”他指著其中一頁，“教皇有個習慣，每次比賽前都要喝半瓶蘇打水，說是能提神。但他的胃不好，去年有場比賽喝多了，中場休息時去了三次廁所。”

訓練室里響起一陣低笑，甲拍了拍乙的后腦勺：“行啊你，現在也學會研究這些了。”

乙的臉有點紅，低頭翻著筆記本：“還有他們的打野苔蘚，據說有嚴重的強迫癥，野區的三個buff必須按紅、藍、河蟹的順序打，少一個都要重開自定義練一遍。”

陳晨合上筆記本，眼里閃過一絲笑意：“很好，這些都是突破口。”他站起身，將戰術板上的“防守反擊”劃掉，重新寫上“主動拉扯”，“從今天開始，我們練四一分推，乙你練單帶，用武器大師，我給你做專項訓練。”

乙愣住了：“我……我以前從沒打過單帶。”

“所以才要練。”陳晨打開自定義房間，“極光的上單‘冰川’是個激進派，你只要能在他手里撐過15分鐘不被單殺，就算過關。”

那天的訓練從下午一直持續到深夜。當乙的武器大師第七次被陳晨的青鋼影單殺時，他猛地將鼠標摔在桌上，耳麥線纏在鍵盤上，發出刺耳的聲響。“練不會！”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右手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他的E技能總是能精準打斷我的Q，根本沒法靠近！”

陳晨摘下耳機，走到乙身邊坐下。“你看，”他調出回放，慢放青鋼影的操作，“冰川的E技能有個前搖，手腕會先向下壓0.3秒，你只要盯著他的手腕動作，提前0.2秒放Q，就能躲開。”他把鼠標塞回乙手里，“再試一次，這次我用冰川的打法。”

凌晨兩點，訓練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保潔阿姨看著滿桌的外賣盒，搖了搖頭，卻在看到乙的屏幕時停住了腳步。少年的武器大師正靈巧地穿梭在兵線間，Q技能精準地避開青鋼影的E，最后一記平A帶走殘血的對手。

“終于……”乙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眶紅得像兔子。

陳晨遞給他一瓶熱牛奶：“歇會兒，等下我們打5v5訓練賽，模擬極光的戰術。”他看了眼時間，“教練已經聯系好LCK的隊伍，凌晨四點準時開賽。”

莫甘娜打著哈欠整理數據，突然發現甲的座位空了。她探頭看向走廊，只見大個子正對著窗戶做深蹲，汗水順著額角滴在地板上，在瓷磚上匯成小小的水洼。“別練了，”莫甘娜走過去，遞給他一條毛巾，“你的腕豪已經夠肉了，再練就要變成真正的‘肉盾’了。”

甲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喘著氣說：“不行啊，極光的上單冰川，場均承傷比我高23%，我怕扛不住他們的第一波沖擊。”他突然笑了笑，“你說我要是比賽時出六件狂徒，會不會把他們的AD煩死？”

莫甘娜被逗笑了，剛想說什么，卻見陳晨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拿著兩份熱咖啡。“給，”他將其中一杯遞給甲，“狂徒雖然肉，但機動性太差，適合打陣地戰，不適合我們的拉扯戰術。”他靠在墻上，望著窗外的月光，“明天去冰島，我帶了箱速溶咖啡，不夠再買。”

甲接過咖啡，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突然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

飛往冰島的航班上，乙一直靠著舷窗發呆。云層在機翼下翻涌，像極了游戲里的戰爭迷霧。“在想什么？”陳晨遞給他一本雜志，封面上是極光戰隊的合照，五個歐洲人穿著銀灰色隊服，表情肅穆得像在參加葬禮。

“我在想，”乙的聲音很輕，“如果輸了怎么辦？”

陳晨翻開雜志，指著其中一頁：“你看這里，極光戰隊的隊長教皇，三年前在半決賽被翻盤時，把自己關在訓練室三天沒出來。”他頓了頓，“職業選手誰沒輸過？關鍵是輸了之后能不能爬起來。”

后排傳來小魚人的呼嚕聲，他頭歪在甲的肩膀上，嘴角還掛著口水。甲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頭挪到靠墊上，動作輕柔得不像個一米九的壯漢。“其實我也有點怕，”甲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說極光的粉絲特別瘋狂，去年有支隊伍贏了他們，隊員的社交媒體被刷了十萬條死亡威脅。”

陳晨合上雜志：“怕就對了。”他看著窗外逐漸清晰的海岸線，“恐懼能讓你保持清醒。”

抵達冰島時，天空正飄著細雨。訓練基地坐落在郊外的山坡上，遠處的冰川在云層間若隱若現。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是個金發姑娘，她笑著遞給每個人一杯熱可可：“極光戰隊昨天剛在這里創造了新紀錄，22分鐘拿下訓練賽，比他們的最快紀錄還快了3分鐘。”

乙的手頓了頓，熱可可灑在杯套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他們很厲害吧？”他小聲問。

姑娘眨了眨眼：“但我覺得你們更有機會。”她指了指乙的背包，“我看到你的掛墜了，是《英雄聯盟》里的守護者雕像，那是去年世界賽的限定款，只有真正熱愛這個游戲的人才會帶在身邊。”

乙摸了摸背包上的掛墜，那是他剛入隊時，陳晨送他的禮物。當時陳晨說：“這個雕像代表守護，既守護隊友，也守護自己的夢想。”

第一次適應性訓練時，乙的心跳得像要炸開。對戰席的玻璃墻外，能看到極光戰隊正在進行戰術演練，教皇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動作快得只剩殘影。“別緊張，”陳晨拍了拍他的后背，“就當是普通的訓練賽。”

但比賽開始后，他們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絕望”。極光戰隊的視野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無論乙的武器大師繞到哪里，總能被提前發現；教父的錘石鉤子仿佛長了眼睛，三次將試圖開團的甲從人群中勾出來；最可怕的是他們的運營，僅僅15分鐘，經濟差就拉大到五千。

當基地水晶爆炸的那一刻，訓練室里一片死寂。乙把臉埋在膝蓋里，肩膀微微顫抖。“對不起，”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是我單帶太急了，被抓了三次。”

“不關你的事。”陳晨調出數據面板，紅色的數字刺得人眼睛疼，“我們的視野控制率只有41%，比平時低了一半。”他看向莫甘娜，“把所有視野數據導出來，我們逐幀分析。”

教練突然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聯盟剛剛公布了決賽的裁判名單，主裁判是馬克，就是去年罰下閃電的那個。”他把文件拍在桌上，“這個人最看重公平競賽，小動作別想了。”

陳晨點點頭，將那份關于鍵盤硅膠墊的筆記撕下來扔進垃圾桶。“那就靠真本事。”他看向眾人，“從現在開始，我們練視野壓制，每天加練兩百個眼位布置，直到形成肌肉記憶。”

那天的晚餐是在訓練基地的餐廳吃的。鱈魚排煎得有點焦，乙卻吃得很香。“明天我想試試帶掃描透鏡出門，”他突然開口，“或許能避開他們的假眼。”

小魚人咽下嘴里的土豆泥：“但這樣你就沒法插真眼了，風險太大。”

“風險也意味著機會。”陳晨放下刀叉，“我覺得可以試試。明天訓練賽，乙你帶掃描，甲你多帶兩個真眼，我們打視野互換。”

深夜的訓練室里，只有乙還在練習。他調出自定義房間，一遍遍地在地圖上插眼、排眼，直到手指發麻。莫甘娜打著哈欠經過，看見他的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眼位標記，像一張復雜的蛛網。“休息會兒吧，”她遞給他一瓶維生素水，“你已經練了四個小時了。”

乙搖搖頭，眼睛死死盯著屏幕：“再練會兒，我總覺得哪里不對。”他突然指著中路一塔旁的三角草，“你看，這里其實可以插個刁鉆的眼，既能看到河道，又不會被輕易排掉。”

莫甘娜湊近屏幕，突然笑了：“這是極光戰隊的祖傳眼位，你怎么發現的？”

“剛才看他們的訓練賽錄像，教父每次經過這里，鼠標都會停頓0.1秒。”乙調出錄像回放，“你看，就是這里，他肯定在這里插過眼。”

莫甘娜的眼睛亮了：“我馬上把這個位置標進我們的視野手冊！”

第二天的訓練賽，情況果然好了很多。乙的掃描透鏡成功排掉了極光戰隊的三個關鍵眼位，甲的真眼則牢牢控制住了大龍坑周圍的視野。當比賽進行到30分鐘時，雙方的經濟差還不到一千。

“有進步。”教練在休息時說，手里的戰術板上畫滿了密密麻麻的記號，“但你們看這里，”他指著中路二塔的位置，“教皇的瑞茲總是在這個位置用大招，你們應該提前在這里布置視野。”

陳晨點點頭，將這個細節記在筆記本上。“明天我們換戰術，”他看向眾人，“打四保一，讓甲的腕豪當核心，我們所有人保護他。”

甲愣住了：“我當核心？可我的輸出……”

“你的任務不是輸出，是抗傷害和開團。”陳晨調出甲的數據，“你的場均承傷已經提高到32%，比剛來的時候進步了15個百分點，足夠了。”

決賽前一天的適應性訓練，是他們打得最好的一次。雖然最終還是輸了，但經濟差只有三百，而且是在對方偷家成功的情況下。當比賽結束的那一刻，教皇突然隔著玻璃墻對他們豎起了大拇指。

“他這是什么意思？”乙有點懵。

莫甘娜笑了：“這是認可你們的意思。在歐洲，只有真正尊重的對手，才會做這個手勢。”

回到休息室時，乙發現自己的背包里多了一樣東西——一個小小的極光掛件，和他的守護者雕像掛在一起。“誰放的？”他驚訝地問。

門口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是教皇讓我交給你的，他說‘真正的守護，是敢于面對更強的對手’。”

決賽當天，場館里座無虛席。當五個人走上對戰席時，全場的歡呼聲震耳欲聾。乙低頭看了看背包上的兩個掛件，突然覺得心里很踏實。

“記住我們的戰術。”陳晨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視野第一，拉扯為主，不要貪人頭。”

比賽開始的哨聲響起時，乙深吸一口氣，買了掃描透鏡出門。這一次，他的手指沒有顫抖。

前期的比賽正如預料的那樣膠著。極光戰隊的視野依然做得很好，但乙的掃描和甲的真眼總能精準地找到他們的破綻。當比賽進行到25分鐘時，雙方在大龍坑爆發了第一次大規模團戰。

“甲，開團！”陳晨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甲的腕豪毫不猶豫地閃現進場，大招將極光戰隊的五個人全部擊飛。乙的武器大師緊隨其后，Q技能精準地落在教皇的瑞茲身上。莫甘娜的黑盾及時套在了甲的身上，擋住了教父的致命鉤子。

“漂亮！”解說的聲音激動地響起，“XX戰隊打出0換3，順勢拿下大龍！”

乙看著屏幕上的擊殺提示，突然笑了。他想起在訓練室熬過的那些夜晚，想起教練說過的話，想起隊友們互相鼓勵的眼神。原來，所謂的強大，真的不是從不害怕，而是帶著害怕依然向前。

比賽的后期，雙方陷入了拉鋸戰。極光戰隊的運營依然滴水不漏，幾次差點將經濟差拉回來。但每當關鍵時刻，總會有人站出來——要么是小魚人的雷克塞突然繞后開團，要么是莫甘娜的精準護盾擋住致命技能，要么是甲的腕豪用身體擋住對方的技能。

當比賽進行到58分鐘時，雙方的經濟差只有五百。此時，最后一條大龍即將刷新。

“聽我指揮。”陳晨的聲音異常冷靜，“乙，你去帶下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甲，小魚人，跟我去大龍坑，莫甘娜做好視野。”

乙的武器大師一路拆到對方高地塔，果然吸引了極光戰隊的三個人回防。就在此時，陳晨的凱南突然在大龍坑開團，大招完美地命中了對方的兩個人。

“就是現在！”

甲的腕豪閃現進場，將對方的AD和輔助牢牢抱住。小魚人的雷克塞從地下鉆出，配合陳晨的凱南瞬間秒掉了兩人。莫甘娜的視野則牢牢控制住了大龍坑周圍，讓對方的支援無法及時趕到。

當大龍被擊殺的提示響起時，全場沸騰了。

最后的推進異常順利。當甲的腕豪頂著對方的泉水攻擊，拆掉最后一座防御塔時，乙的武器大師已經繞后到了對方基地。

“五殺！”解說的聲音幾乎要破音，“乙的武器大師拿下五殺！基地水晶爆炸了！XX戰隊贏了！他們是世界冠軍！”

乙摘下耳機，看著屏幕上“勝利”的字樣，突然哭了。他想起第一次進訓練室時的緊張，想起被教練訓斥時的委屈，想起那些在深夜里偷偷抹掉的眼淚。原來，所有的努力，真的都不會白費。

頒獎臺上，獎杯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陳晨舉起獎杯時，看到教皇站在臺下，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莫甘娜突然笑著說：“剛才教父過來了，他說你的輔助打得比他好。”

眾人都笑了起來，笑聲在歡呼聲中格外清晰。

走出場館時，冰島的夜空格外清澈，北極光像一條彩色的絲帶，橫跨整個天空。“真美啊。”乙感嘆道。

陳晨點點頭，握緊了手里的獎牌。冰涼的金屬觸感里，仿佛還帶著隊友們的體溫。他想起訓練室里的鍵盤聲，想起冰島的細雨，想起每個人眼里閃爍的光。

原來，所謂的傳奇，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故事。

是五個人的并肩作戰，是無數個日夜的相互扶持，是即使知道前路坎坷，依然選擇勇往直前的勇氣。

只要五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就沒有什么能阻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