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是一個動詞,卻可以搭配大部分名詞,這在漢語中是很少見的。而且用玩來搭配名詞時,往往表示這個人在某個領域水平相對較高。比如玩車的,玩玉的,玩蟈蟈的,玩期貨的,玩資本的...
唐老說在成人的世界里,不管怎樣的玩家,基本上都是玩人心。
老沙覺得他是胡扯,人心和車啊玉啊這些能扯上什么關系,玩就是玩,最多算一個樂在其中而已。
何況人心是什么?沒人說的清楚。
唐老也不屑反駁,在他看來,不論玩什么,其實歸納起來就兩個,一個是滿足自身精神需求,玩這個東西純碎是為了愉悅自己,這叫遂欲;一個是滿足他人物質需求,玩就只是手段,玩出名堂好吸引別人來買這類東西,這叫營私;大部分稱得上玩家的都是在追求營私,少部分玩家才稱得上遂欲,頂級的玩家才能做到既遂欲又營私;但不論是哪種,都是沒逃脫自我,也沒超越自我,僅僅是人欲私心而已,這就是人心的本源,它沒有好壞之分,和動物心沒有本質差別,人欲是人類基本訴求,私心是個體基本考慮,中國兩千多年的歷史,各種學派層出不窮,各說各話,各提各觀點,但歸根結底,其實都是在解決人心問題。
唐老說在這點上極易體現東西方哲學的差別,東方哲學是解決人心問題,而西方哲學是解答人心問題。
老沙極度反感唐老這種指數式的跳躍思維,但很多時候老沙又很想要唐老給出問題的答案,因為唐老的答案往往出人意料,好像無形中給老沙上了一課。
雖然老沙不喜歡被上課,但他還是想聽一聽唐老是如何胡扯。
唐老說西方哲學一直在問人心是什么,從希臘三賢到叔本華,問了兩千多年,始終沒有其他答案;得到了答案,卻不知道答案雖然無對錯之分,但有高低之別,這是西方的悲哀。
老沙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答案怎么會無對錯,卻有高低?
唐老指了指杯中水,問這是什么?
老沙一臉疑惑,水字從他嘴里是蹦出來的。
唐老說:是水,沒錯,但我說它是生命之源,也沒錯吧?說是水只是我們把它叫做“水”,說它是生命之源卻是我們生命起源和維持生命的必需品,顯然后者更接近本質。
回到人心話題,人心就只能是人欲私心唯一的答案嗎,西方因為這個答案,一輩子活在自我里,遵從私權神圣不可侵犯,精神卻無法解脫,不得不求助于“上帝”,信仰“上帝”。而我們從始至終把自己當成天地之間的一員,活在自然里,所以我們很多答案既來自我們自己,但更多是來自天地萬物,當從我們自身看到的答案疑惑時,我們總會習慣仰望星空,俯瞰大地,尋求不惑的答案。
所以我們一直在追問人心應該是什么樣,至于它本來是什么樣子,相比于它應該是什么樣子而言,顯得其實沒那么重要。
從先秦百家到王陽明,出發點不一樣,但卻出奇一致的提出要糾正人心,儒學說修身正心,道學說致虛靜心,佛學說慈悲懷心,法學說嚴刑鎖心...哪一個不是想把人心練到致良知。
良知,就是理想中的人心,它從天地間悟來。
只不過,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每個人的道行有深淺,所以你會見到一個千奇百怪的世界,有人孝順父母,有人拋棄老人;有人親愛,有人仇恨;有人誠實,有人欺騙;有人身居高位搞貪腐,有人身陷泥潭散盡財。
人心之難測,在于人欲私心與良知之間的擺渡。
所謂玩人心,其實就是拿捏擺渡的方向。歷史上玩人心最出名的就是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打出一套“酒宴、歌舞、威逼、利誘”的組合拳才解決了地方武將軍權過大問題。
唐老說:天朋很會玩資本,也很崇拜資本運作帶來的成就感,但資本不是圣經,人心也不是玩物,說到底,資本也只是人控制的工具。
資本逐利,不如說是資本玩家利用人逐利的本能去追逐更大的利而已。
所以玩資本,本質上也是玩人心。
以僅僅500萬就占股權15%的條件來引唐老入局,就是篤定唐老會心動,讓唐老無法拒絕。
當然唐老也不會拒絕。
唐老想的是,魚餌要吃,魚鉤也不吞。
現在的問題是小白她們也沒拒絕天朋提出的這個融資方案,顯然天朋與小白她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這是唐老沒有掌握到的信息,唐老擔心他們形成一致行動人。
雖然唐老不希望這種局面出現,但如果出現這種局面,他也不得不面對,只是為了把這種風險降到最低,唐老不得不提出第三個設想。那就是要對股權重新分配,天朋35%,唐老16%,小白14%,小桃14%,曉曉14%,價值股東7%。
為了讓各方都接受,唐老煞費苦心。第一,讓小白她們各自只降低了百分之二,基本上毫發無損,在未廢止股東比例行使表決權前,已經能確保股權重新分配得到落實。第二,天朋雖然降低了17%,但仍然是最大股東,同時還能解決他最注重的股東比例行使表決權問題;至于股權問題,在天朋這種資本玩家的眼里,有無數種股權設計方式幫助他實控公司。
因為他們都相信資本的力量。
天朋以為解決公司的決策機制后,就能實現對公司的控制;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無論是天朋,還是小白她們,如果想對公司形成實質控制,唐老對于任何一方,都是必須爭取的,唐老成了決定性作用的一方。
這是唐老給自己上的一道保險。
老沙沉默了,對比起唐老的投資決策,他說的那幾點就像班門弄斧一樣。
唐老望了一眼老沙,突然開口道:有沒有想法去白桃曉公司玩一把?
唐老說他希望老沙去白桃曉公司幫他處理具體的事務,因為他自己不可能每天呆在白桃曉公司。
老沙一時間有點心動,一是目前來說他確實需要一份工作;二是相對自由,進了白桃曉,他其實只需要對唐老負責。
唐老要老沙一天后給他答復。
老沙從唐老那出來后,才想起從昨晚到現在,查星星都沒有回他信息,拿出手機,他想問一問她在做什么,但最后還是作罷。
無形之中他覺得唐老在查星星這事上說的很對,他應該放棄,以退為進。
老沙踢了一腳路邊的石頭,心想這是一個什么鬼世界,在名利場人人都在耍心眼,現在連情場都需要耍心眼。
也許真應了那句話,玩人心的多了,玩真心的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