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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蘇維埃移植中國

一 從蘇維埃口號到蘇維埃政權建立(1927年前后)

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成立。1922年,中國共產黨作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接受遙遠的共產國際的指示,準備與國民黨實行黨內合作,此時不具備實行蘇維埃制度的條件。從蘇維埃口號宣傳到蘇維埃政權建立,中國共產黨經歷了艱難的探索過程。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亟須得到共產國際的革命指示以實現革命的行動。此時,蘇聯國內反對派卻加緊了對斯大林的攻擊。為此,斯大林在理論上和策略上做了還擊,對中國革命提出了一些指導性意見。7月28日,斯大林發表《時事問題簡評》,指示“蘇維埃的口號在中國最近的將來可能成為當前的口號”[8]。共產國際認為中國國內的局勢雖然非常緊迫,但是在革命高潮沒有到來之前,是不宜馬上成立蘇維埃的。而蘇維埃的口號也就限于宣傳,只有條件具備了才能成立蘇維埃,目前革命的領導權還必須依賴國民黨。因而關于中國蘇維埃的策略就是這樣指示的:“發動國民黨左派群眾起來反對上層;如果不能爭取國民黨,而革命將走向高潮,那就必須提出蘇維埃的口號并著手建立蘇維埃。”[9]面對國民黨的殘暴統治和血腥鎮壓,來不及等待共產國際的最高指示,年幼的中國共產黨毅然承擔起探索獨立領導武裝暴動的重任。8月1日,南昌起義爆發,9月9日秋收起義爆發,12月11日廣州暴動。此間,8月3日,“根據中央最近農民斗爭之決議案……準備在湘粵鄂贛四省實現”秋收暴動。“土地革命將占最重要的過程……農民……正在尋找他們新的奮斗的方略,‘秋收暴動’是對于這個客觀情勢的適當的答案。”[10]舉行武裝暴動的中共急需來自上級部門的指示以獲得行動支持。

在緊要關頭,共產國際執委給中共中央來信,但只提出了“退出武漢政府、發表宣言、不要退出國民黨、工人斗爭、武裝工農、黨可能轉入地下、反對機會主義”七條任務,但“對搞軍隊、搞地方政權和深入土地革命沒有重視,而當時恰恰應該是搞軍隊、搞地方政權和深入土地革命”[11]。對建立蘇維埃有重要意義的軍隊和政權問題,共產國際仍然認為還是要依賴國民黨。國內的復雜局勢遠不是共產國際領導者所能預測并及時下達正確指示的。

斯大林在致漢口蘇聯領事伯納的密電中就曾指出:“只有當重建革命國民黨的嘗試明顯無望和明顯失敗,而隨著這種失敗出現新的革命高潮時,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走上建立蘇維埃的道路。……現在無論在葉挺的軍隊里還是在農村都不要建立蘇維埃。”[12]依靠自己的軍隊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希望由此落空。這樣,在1927年8月“只限于在共產黨報刊上宣傳蘇維埃”就成了事實上中國共產黨的行動方向。而要想將蘇維埃的口號變為蘇維埃的行動,必須要看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否有足夠的力量。

1927年8月7日,共產國際派代表羅明納茲參加八七會議。在他的指導意見下,提出了“怎樣跟土地革命結合起來,深入群眾斗爭”,而對“建立軍隊、政權、根據地這些重要問題上沒有作出正確的總結和指示,沒有提出明確的任務”[13]。對于如何依靠軍隊等力量建立蘇維埃等重要問題,中共急需共產國際的指導性意見,但事實上并沒有獲得。此間中共發布的重要文件也基本沒有涉及這些問題,只是象征性地對“蘇維埃”進行了解釋,對許多問題自身也是不太清楚的。如1927年8月21日,《中國共產黨的政治任務與策略的議決案》指出:“工農兵代表蘇維埃,是一種革命的政權形式”,“本黨現在提出下列口號——鄉村之中是‘政權歸農民協會’,城市之中是‘革命的民選的政權萬歲’(民選革命政權)”。農民協會和民選革命政權與蘇維埃有什么關系并沒有弄清楚,也沒有及時向地方作出指示。中央甚至還認為“只有到了組織革命的國民黨之計劃,完全失敗,同時,革命又確不〔在〕高漲之中,那時本黨才應當實行建立蘇維埃”[14]。這樣的認識完全是一種被動革命的態度,連革命的方向在農村還是城市,都還不清楚。

1927年9月19日,中央《關于“左派國民黨”及蘇維埃口號問題決議案》指出,“蘇維埃的組織,首先應當在那些中心的地方如廣州長沙等”[15]。這樣,中共中央把攻打中心城市,首先在大城市建立蘇維埃作為自己明確的目標,而不宜在小城市如縣城等地組織蘇維埃。

中國革命形勢的迅速變化遠遠超出共產國際下達給中共中央的直接指示。各地風起云涌的暴動把建立蘇維埃政權直接提上了聯共(布)會議日程。但事實上他們并不清楚中國革命的真實情況。因而斯大林迫切要求在漢口的羅明納茲告知“建立各省政府的計劃。……這些政府將在什么旗幟下建立:是蘇維埃還是國民黨”[16],以便再次下達指示。

到9月20日(實際上文件到中國的時間已經到了10月初),共產國際才給中國共產黨發出關于必須建立蘇維埃的明確指示,并說明了確定建立蘇維埃的時機和擴大蘇維埃地區的各種條件。作為該指示的補充,建議中共:“第一,廣東的形勢要求盡快著手在所有大大小小工業化城市里建立工人、手工業者和士兵代表蘇維埃。第二,同意保留‘一切權力歸農會’的口號,……在最近一段時期里必須將農會改變成蘇維埃,……采取措施準備向農村蘇維埃過渡……第五,在成立廣東政府時要考慮到國際上的情況作必要的偽裝,因此最好稱為人民代表國民政府或者諸如此類的名稱,政府的構成中要共產黨員占優勢,實際權力集中在廣州代表蘇維埃手里。第六,在廣州立即恢復工人糾察隊……加強軍事訓練,使他們成為蘇維埃的支柱。第七,……最主要的是在主要的司令部內要有堅強的政治領導,要由絕對可靠的和堅定的共產黨員組成。第八,把更多的工農暴動者吸收到葉挺和賀龍的軍隊里來,在所有部隊里成立堅強的黨支部,在每個黨組織下面設立軍事委員。”[17]

9月27日,斯大林在共產國際執委會和監察委員會聯席會議上的講話,駁斥了托洛茨基,他指出:“誰來領導蘇維埃呢?當然是共產黨人。……讓我們的中國同志自己去進行把蘇維埃移植到中國的工作吧!”[18]

10月,共產國際明確指示“政權問題和蘇維埃問題,我們應該絕對明確地提出來,也就是說一切權力歸工農”[19]

12月底,共產國際執委會建議中國共產黨立即采取最強有力的行動來反對中國的反革命、白色恐怖和殺害蘇聯駐廣東代表的暴行。“必須舉行群眾集會、示威游行和在英國、日本和美國領事館前游行。口號是保衛中國革命和蘇聯。事件極其嚴重,必須喚起民眾,使所有附屬機構(同盟、國際革命戰士救濟會等)都行動起來。”[20]

圍繞共產國際的最高指示,中國共產黨立即提出黨的主要任務,“南中國的幾省中,在目前就應該開始這割據局面的準備。……我們要組織廣大的群眾于蘇維埃口號下,以總暴動來實現蘇維埃政權”[21]。將“蘇維埃”口號運用到暴動活動中,由此分別在上海、南昌、廣州等地相繼舉行武裝暴動。中共六大以后,武裝暴動思想一直貫穿于蘇區建設和發展的整個過程。從時間上來看,從宣傳蘇維埃口號到實際行動只經歷了短短的4個多月。

很短的時間內,暴動所及之地,很快掀起蘇維埃革命。1927年11月,彭湃領導中國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權在海陸豐地區建立,隨后暴動革命在各地陸續展開。特別是在湘鄂贛粵等南方省的山區地帶,中國共產黨領導工農群眾武裝暴動,建立工農兵代表蘇維埃,逐步實現政權組織形式由農民協會向工農兵代表蘇維埃的轉變。很明確的是,蘇維埃來到中國,成為中國共產黨的重要行動方向和中心任務,首先是從大城市開始的。城市暴動失敗后,蘇維埃革命被迫轉入鄉村各地。從宏觀上看,雖然暴動是以蘇聯利益為出發點的,但在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斗爭中卻展示出中共獨立革命的一面,為探索蘇維埃在中國的建立確立了方向。

二 從蘇維埃政權建立到蘇維埃運動失敗(1928—1934)

斯大林在指導中國革命的過程中,曾強調在中國“建立蘇維埃和擴大蘇維埃地區的時機由共產國際執委會執行局和中共中央決定”[22]。是什么樣的時機和條件促成中國蘇維埃政權的建立?中共六大指出:“黨在準備暴動中的主要任務,在于造成那維持并鞏固蘇維埃政權的先決條件。奪取了某地方的政權以后,黨的主要困難,便在維持并鞏固這個政權的問題。”[23]圍繞地方蘇維埃政權和中央蘇維埃政權的建立與建設,中國共產黨進行了較長一段時期的艱難探索。

首先,面臨的任務是蘇維埃政權從城市被迫轉入農村的行動方向。南昌暴動失敗后,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國民革命軍退出城市被迫轉入鄉村,但蘇維埃政權此時還沒有真正走進鄉村。上級的指示很明確,中央致江西省委的信中就指出“南昌暴動的意義是為要徹底土地革命……革命委員會應在此事變中提出‘實行土地革命’‘沒收大地主土地’‘實行耕者有其田’‘民選革命政府’‘一切鄉村政權歸農民協會’……等等口號,并須在革命軍勢力所及地積極的實行”[24]。從南昌起義余部所到的鄉村來看,他們并沒有按照這個口號進行行動,部隊東奔西走,疲于奔命,來到潮汕地區不久又擇道贛南和湘南,到處尋找生存之機。

1927年12月,廣州起義失敗后,革命力量無法在城市公開活動,只有退到農民暴動的區域中去。隨著農民暴動的增多,在何種旗幟下領導他們,成為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于是,按照共產國際的指示,中國共產黨開始了讓一切農民暴動都要在蘇維埃的口號和旗幟之下進行的革命實踐。

其次,將蘇維埃既作為指導各地農村革命的領導機關,又作為一種政權機關。1928年1月,瞿秋白發表《中國的蘇維埃政權與社會主義》一文,認為“蘇維埃政府,便是革命的民眾自己選舉出代表,組織代表會議,做一般群眾斗爭的指導機關”[25]。蘇維埃既是政權機關,又是指導暴動的機關。黨內高層對蘇維埃的性質在認識上仍是模糊的,仍將蘇維埃作為各地領導土地暴動的領導機關。

1928年3月,《中央通告第三十七號——關于沒收土地和建立蘇維埃》中又指出:“蘇維埃的組織在暴動前為暴動指揮機關,在暴動勝利以后為政權機關。蘇維埃一經建立,所有農民協會,革命委員會等機關一概取消,一切權力歸于蘇維埃。”[26]隨著各地革命實踐的發展,中共黨內雖然逐步明確了蘇維埃的性質,但對于如何建立一個統領各地蘇維埃政權的中央一級蘇維埃政權機構無法顧及。

地方蘇維埃政權的實踐,急需中共中央在一個較大范圍內成立一個統一合法的組織作為領導機構。在江西,“土地革命潮流異常高漲的區域,如鄱陽、萬安、吉安等地”,尤為急需相關的組織機構來加以領導土地革命,于是作為權宜行事,“暫由省委規定一蘇維埃臨時組織法,交各地備參考”[27]。此外,江西省委還制定了《江西省蘇維埃臨時政綱》,初步提出了蘇維埃政治、經濟、教育和外交等方面的政綱,為各地蘇維埃政權建設提供了臨時性的指導意見。從后來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組織系統結構圖來看,內容上也借鑒了這個。蘇維埃首先在江西省得到了實質性的發展,表明蘇維埃已不再是一個口號,而真正成為了一個領導機關。

此階段前期,共產國際對中國蘇維埃運動的指示仍然缺乏針對性的意義。1928年6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開。7月9日通過《政治決議案》提出了中國革命現階段十大政綱,其中第五條為“建立工農兵代表會議(蘇維埃)政府”,同時指出這十大政綱的目標要求是“中國共產黨現在爭取群眾,準備武裝暴動,以推翻豪紳資產階級政權的主要口號”[28]。圍繞這個口號,中國蘇維埃運動至此全面展開。但是如何爭取群眾,到哪里發動群眾,年幼的中國共產黨仍然缺乏有實質性的實踐指導和經驗。

共產國際指導中共六大工作的人員,“一個是布哈林,一個法國同志,還有陶里亞蒂,但做實際工作的是米夫”。“在土地問題上,只提了沒收地主階級的土地交農民代表會議處理;對軍事問題沒有強調指出。”[29]六大以后至1929年,共產國際陸續來了四封信,只有“第二封信的內容是反對聯合富農”[30],其他都沒有涉及蘇維埃等問題。直到1930年6月,共產國際向中國共產黨指示:“組織蘇維埃中央政府,并改善這個政府的工作,對于中國工農蘇維埃政府的問題,黨應當注意到要在最有保障的區域里建立完全服從共產黨底(的)領導和能成為政府支柱的真正紅軍。”[31]這個指示明確了黨、軍隊和政權三者的關系,要發展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蘇維埃政權,必須依靠紅軍的力量,才能推動蘇維埃政權的鞏固和壯大。

此后不久,蘇維埃政權在湖南、廣東、江西、湖北等省的鄉村普遍建立和發展起來,圍繞紅軍的建立與壯大發展,拉開了中國共產黨領導土地革命的蘇維埃運動的序幕,為中央蘇區政府的建立打下了實踐基礎。

最后是中央蘇維埃政權領導機關的建立與發展。1930年,“紅軍占領湖南省城,占領吉安府,占領黃安、六安等地,赤化福建閩西,才開始建立省的蘇維埃政權。到1931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節日),經過全國工農兵代表會議,才正式在江西瑞金成立臨時中央政府,選舉毛澤東同志為主席,同時組織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選舉朱德同志為主席”[32]。中央臨時政府建立,中國蘇維埃運動有了自己的大本營。中央蘇維埃政權的建立,是在殘酷的戰爭環境中進行的。面對國民黨軍事上的不斷“圍剿”,中國共產黨在中央蘇區有力地進行了反擊,先后取得了第一、二、三、四次反“圍剿”的勝利,鞏固和擴大了中央蘇區。

中央蘇區的建立與發展與共產國際的指示密切相關,如時任中共巡視員的歐陽欽同志在《中央蘇維埃區域報告》一文中提到:“我曾帶有幾種材料到閩西(……F.中央局擴大會接受國際來信及四中全會決議的決議)。”[33]中央蘇區前期各地開展的許多與暴動有關的活動,如“廣暴紀念”“八一紀念”“三八紀念節”等活動與此直接相關。在農村落后環境中提出這樣的口號,雖然有種烏托邦的理想主義色彩,但是卻極好地利用了節日紀念的相關資源進行政治動員,傳播了中國共產黨的革命思想和革命理論。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以《紅色中華》報刊為載體,大量刊登各種集會游行示威口號和新聞事件,并開辟專欄解釋歷史上的重大事件,以此體現出執行共產國際的最高指示,展示蘇維埃政權的力量。

此外,在歷次中共反“圍剿”的軍事斗爭中,都留下了共產國際最高指示的身影。根據《共產國際執委會致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電》文獻資料顯示,在第一、二、三次反“圍剿”中,共產國際對中共軍事上的指示在策略上涉及多個方面。如“在保衛蘇維埃領土時,必須保持紅軍的機動性,不能以付出重大損失的代價把紅軍束縛在一個地方,這一點對于保衛中心地區尤為重要;必須預先確定和準備可以利用的退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建立有糧食保障的基地,使紅軍可以隱蔽和等待有利時機;必須避免同敵人大股部隊發生對我不利的沖突,要運用誘敵深入、各個擊破、瓦解敵人和消耗敵人的戰術,還要盡量利用游擊斗爭方法”,“建立新的蘇區和我們同時擁有幾個根據地,這會使政府軍難于同我們周旋。”[34]實事求是地說,這些遙遠的外來指示,確實為在戰爭中不斷成長的中國共產黨取得軍事上的勝利,進一步增添了籌碼。

第五次反“圍剿”之前,共產國際向中央蘇區派出沒有實際游擊戰爭經驗的軍事顧問李德(又名華夫),對年幼的中國共產黨來說,埋下了極大的隱患。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圍剿”失敗,中央主力紅軍被迫轉移,進行長征。共產國際的錯誤指示、李德軍事領導上戰略戰術的錯誤指揮,加上王明、博古等為首的中央領導在實際斗爭中又教條地貫徹執行,導致了中央蘇區的完全喪失。正如1935年1月中共遵義會議所總結的:“紅軍的英勇善戰,模范的后方工作,廣大群眾的擁護,如果我們不能在軍事領導上運用正確的戰略戰術,則戰爭的決定的勝利是不可能的。五次‘圍剿’不能在中央蘇區粉碎的主要原因正在這里。”[35]實踐再次證明,沒有軍事上的勝利,蘇維埃的鞏固只能是一句空話。

中國蘇維埃運動從口號提出、政權建立到政策實施的一系列過程,正是中國共產黨的宣傳教育與政治動員工作緊緊伴隨的過程。最初蘇區民眾對蘇維埃的認識非常模糊,甚至是錯誤的。有的蘇區群眾根本不知蘇維埃為何物,以為就是一個叫蘇先生的人或者就是蘇兆征的別號。教條地搬用移植而來的理論,最終只能在教訓中反思。毛澤東就十分中肯地批評指出:“過去我們叫蘇維埃代表大會制度,蘇維埃就是代表會議,我們又叫‘蘇維埃’,又叫‘代表大會’,‘蘇維埃代表大會’就成了‘代表大會代表大會’。這是死搬外國名詞。”[36]從外面移植而來的蘇維埃,雖然最終因軍事失敗未能在中國南方扎根,但在經濟基礎、文化孕育土壤和社會心理上的巨大差異恐怕要成為蘇維埃停滯發展甚至退出中國的深層次原因。

縱觀中國共產黨領導革命斗爭的歷史,從1927年到1937年的10年蘇維埃運動,時間并不長,最終結果也失敗了,但對中國共產黨的成長影響卻是深遠的。豐富的歷史實踐,“使得中共到30年代中期成了東方各國共產黨中唯一擁有實際上執政黨經驗的黨,擁有絕無僅有的農村工作經驗以及軍政骨干的黨”[37]。有學者指出:“一個政治機會使一個社會運動群體與其對手的權力力量對比能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當一個社會運動群體意識到這一權力力量對比的變化后,他們就有可能產生認知解放。”[38]歷史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深刻得多。歷史機會也是這樣。所以,當抗日戰爭這一新的歷史條件出現,偉大的實踐也就留給中國共產黨最好的成長空間。

三 從“蘇維埃化”到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轉變(1935—1937)

共產國際關于中國“蘇維埃化”的最重要的文件主要集中在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第十二次全會和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第十三次全會討論中國革命的會議講話和發言記錄。如《共產國際執委第十二次全會論中國》(1932年9月)、《在共產國際執委會第十二次全會第十次會議上的發言》(1932年9月2日晨)、《關于法西斯主義、戰爭危機和共產黨的任務》(摘錄)(1933年11月28日)、《共產國際執委會致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電》(摘錄)(1933年3月),等等。這些重要文件都涉及中國蘇維埃革命和中國蘇維埃區域建設問題。從1932年開始,中國共產黨根據這些文件進行了全面蘇維埃化過程。

中國“蘇維埃化”主要圍繞蘇維埃政權的鞏固、蘇維埃經濟的發展、紅軍力量的壯大、戰爭動員等內容展開。1933年12月,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第十三次全會《關于法西斯主義、戰爭危機和共產黨的任務》的提綱專門論及了關于革命中國的反帝斗爭。提綱指出:“蘇維埃及其工農紅軍,這是主要的、決定性的力量”,“僅僅一年的時間,中華蘇維埃紅軍就發展壯大起來:正規部隊一年內由20萬人增至35萬人,非正規部隊由40萬人增至60萬人”,“蘇維埃國家在中國的土地上日益強大和鞏固。它的鞏固是由于黨執行了正確的政策。中國蘇維埃革命已成為世界革命的強大因素。”[39]提綱充分肯定了中國蘇維埃化的進展與成績。

正是根據這個提綱,中共中央明確指示蘇區各地方黨的重點任務是進行“戰爭動員(包括擴大紅軍、發展游擊戰爭、健全與加強赤少隊等等)與加強蘇維埃工作的計劃”[40]。各級政治機關要“根據二次蘇大會的材料……動員廣大的群眾擁護蘇維埃與紅軍,反對帝國主義國民黨的‘圍剿’,爭取蘇維埃道路的勝利”[41]。圍繞戰爭開展軍事動員以擺脫戰時生死存亡的困難,成為中共蘇維埃化前進道路的首要任務。

打仗就要有正規的紅軍,需要廣大青年來參加紅軍。1930年1月,中共中央接青年共產國際指示函后,作出決議:“要加緊武裝暴動與工農武裝思想的宣傳,要積極宣傳紅軍的意義,以激發廣大青年群眾武裝斗爭的熱情,自覺地加入紅軍”,“為保證進一步策略的執行,必須有同一產業、同一職業、一農村、一軍隊、一學校之共同斗爭綱領之宣傳,在(宣傳中)更須與團的基本口號發生聯系,以擴大團的廣大青年群眾的政治影響”。[42]中共中央按照這個指示,在蘇區各地展開了擴紅工作的全面宣傳鼓動。

在戰爭間隙,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擺在了中共面前。這就是蘇區民眾的基本經濟生存問題。1933年,共產國際指示中共中央,“應該把很大的注意力放到蘇區的經濟政策上……業已惡化的經濟狀況迫切要求進一步明確和修訂我們的經濟政策。”[43]“蘇區的政策應當為在國統區宣傳蘇維埃政權思想提供素材。”[44]敵人殘酷的經濟封鎖要求中共必須改變原來僵化的經濟措施,實行更為靈活的經濟政策。

不久,王明代表中共中央發表《中國蘇維埃政權底(的)經濟政策》一文,提出蘇維埃政府的經濟政策需要有“很大的靈活性。蘇區的經濟政策應當是具體的,應當估計每一區底(的)經濟情形,應當是隨地而各有差別的”[45]。這給新蘇區與舊蘇區、臨時路過或臨時占領的不同區域提出了區別對待的要求,也為反國民黨經濟封鎖提出不同的對策要求。

實際上與莫斯科遠隔千山萬水的中央蘇區各地并未及時貫徹這個指示,也不可能及時反饋這個指示。但事實上,新老蘇維埃區域內各級組織在對敵殘酷軍事斗爭以保存自身生存和力量的過程中,靈活處理經濟情形并對反經濟封鎖等各種政策進行調整,實屬必要。

隨著蘇聯國內局勢的變化,反法西斯戰爭下的統一戰線問題變得更為迫切。1935年7月,季米特洛夫在共產國際七大報告中指出:“在目前國內外環境變遷的情形之下,一切殖民地半殖民地反帝統一戰線問題特別重要。”[46]這一指示與中國共產黨早前的主張不謀而合,中國蘇維埃和紅軍在反帝、反國民黨、反法西斯主義中與共產國際結成了統一戰線。

早在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中國共產黨就發表宣言,號召全國工農兵勞苦民眾“一致動員起來,打倒國民黨,打破一切和平改良的欺騙”[47]。后中央專門作出決議,要求“估計到在這次事變后士兵情緒的動搖和不滿……加緊士兵中的工作,各省委應該派大批的同志到白軍中去發動他們的爭斗,組織他們的游擊戰爭”,“特別在滿洲更應該加緊的組織群眾的反帝運動,發動群眾爭斗”[48]。根據國內階級矛盾向民族矛盾的逐步轉變,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成為革命斗爭主要的目標策略。1935年1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中國工農紅軍革命軍事委員會抗日救國宣言》提出十大綱領,號召“全國人民有力出力,有錢出錢,有槍出槍,有知識出知識”[49],團結一致,共同對付中國人民的公敵,成為最迫切的任務。

隨著1936年底“西安事變”和平解決,1937年中國共產黨及時停止了蘇維埃政策,與國民黨共同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是中國共產黨在復雜斗爭環境下善于駕馭矛盾的生動體現。正如《七年來的中國蘇維埃》一文所總結的:“蘇維埃與紅軍的首領,在中國共產黨中央領導之下,善于把列寧斯大林共產國際的路線運用到中國的實際中去,這是能引導中國廣大民眾走上解放勝利的道路的最主要原因。”[50]善于及時隨國內外局勢的變化調整政策,為中國蘇維埃運動前行指明了方向。

中國蘇維埃運動在中國鄉村發展的過程,也正是中共政治動員開展的過程。每一個蘇維埃政權的建立與發展,都離不開蘇區工農民眾的參與。沒有鄉村區域生存空間的生長,也就沒有中共政治動員的進一步發展。“中國蘇維埃運動,在共產國際和中國共產黨正確領導之下,七年以來……已經從小的游擊區域,創造成為有廣大領土和人口的蘇維埃區域……在蘇維埃區域內,已經沒有其他政權,也沒有帝國主義的勢力范圍,也沒有帝國主義來干涉政權,而走上了中國人民所迫切希望的民族獨立自由的光明大道”。[51]革命的實然與革命的應然在蘇維埃運動中匯集為一條通向自由光明的大道。

偉大的抗日戰爭為中國共產黨走向成熟提供了深厚的現實土壤。重大戰略和斗爭策略的改變,標志著中國共產黨逐步由幼年走向成熟。在向外學習的過程中,“中國的布爾什維克向蘇聯的布爾什維克學會了一件最困難的工作,即爭取并引導千百萬的廣大勞動群眾。千百萬人的積極性、熱情、進取精神和創造性,這是中國紅軍和蘇維埃取之不盡的力量”[52]。從此,中國共產黨政治動員喚起的千百萬群眾走向更寬闊更縱深的歷史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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