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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土改與集體化時期(1949—1965年)

這一時期的數據資料并不多,但我們仍然可以從一些官方統計數據和學者的村莊調研案例中,勾勒出新中國成立初期家庭戶規模和家庭類型結構的變化。

一 家庭戶規模

圖3—1顯示了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家庭戶規模的變化趨勢, 1949—1965年的數據來源于《中國人口統計年鑒(1988)》。為了更清楚地顯示新中國成立后家庭戶規模的變化,本章引入中華民國內政部人口局1947年的家庭統計數據。[10] 從圖3—1中,我們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家庭戶規模相比1947年,有大幅度的下降。1947年戶均人口規模為5.35 人,1953—1965 年則從未超過4.60人。土地改革、農業集體化運動和“四清”運動,不斷削弱傳統私有制經濟下家庭的農業生產職能,從而動搖聯合大家庭存在的基礎。集體經濟制度下,家庭不再是獨立的生產單位,家長權威削弱,子女對大家庭的經濟依賴降低,有分家傾向;而父母為減輕負擔、減少家庭矛盾也愿意分家。1958—1960 年的集體食堂制度更進一步沖擊了傳統大家庭“共灶合餐”的習俗;而“四清”運動則是對傳統道德倫理和家長地位的又一次重大削弱。[11]

圖3—1 改革開放前歷年家庭戶規模(單位:人)

資料來源:1947年的數據由中華民國內政部人口局統計;1949—1988年的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人口統計司的《中國人口統計年鑒(1988)》(中國展望出版社1988年版)。

進一步對這一時期內部的變化趨勢進行分析(圖3—1),則不難發現,家庭戶規模在1953—1959年總體呈上升之勢,其后兩年則相對而言有較大幅度下降,1962年之后又開始上升。兩次規模上升是新中國成立后廣大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醫療技術進步、社會安定背景下生育率上升、死亡率下降的結果;而1959—1961年的家庭戶規模下降趨勢則是三年自然災害期間經濟困難、口糧供應緊張、生育率下降、死亡率上升的直接反映[12]

表3—1 三次人口普查的家庭戶規模 單位:人

資料來源:轉引自馬俠《中國家庭規模和家庭結構分析》(《人口研究》1984年第3期),其統計出來的三次人口普查數據與《中國人口統計年鑒(1988)》(中國展望出版社1988年版)略有差異。

城鄉之間的差異也值得重視。從表3—1的三次人口普查數據看, 1964年、1982年市鎮家庭戶規模小于鄉村,這與我國歷史大多數時期的城鄉家庭差異趨勢是相符的。但1953年的鄉村家庭戶規模低于市鎮這一現象,卻是土地改革、農業合作化等重大制度變革背景下農村大家庭分家、家庭戶大量增長的產物。[13] 在這三次人口普查中,鄉村家庭戶規模逐步上升,市鎮則大幅度下降。城鄉家庭戶規模變化方向呈相反趨勢,很大程度上與生育率有關,鄉村總和生育率長期高于城市,且在1964年以后城市總和生育率的年平均下降速度遠高于農村。[14]

二 家庭類型結構

有關家庭代數結構和人數分布的數據比較缺乏,但一些經典的村莊調查則為我們揭示了這一時期農村家庭類型結構的變化。自1936年在江村進行經典的人類學田野調查后,費孝通隨后又對江村進行了多次回訪,并對家庭類型結構的變遷進行了比較。1936 年、1950年、1964年的數據顯示,江村的核心家庭所占百分比分別為23.7%、32.3%、44.7%,核心家庭逐步上升,并在逾十年的集體化進程后一躍成為最主要的家庭類型結構;而直系家庭的百分比則逐步下降,分別為45.4%、35.5%、20.5%;復合家庭則在江村一直不多見,百分比分別為3.3%、4.9%、2.4%。在觀念意識上,江村農民將直系家庭作為其主導的家庭類型結構,父母一般會與一個已婚的兒子共同居住。[15] 導致直系家庭減少、核心家庭增多的原因有三方面:一是集體化將家庭生產職能剝離到集體;[16] 二是40 年代末期江村人口增長導致60 年代核心家庭增加;三是農村副業收入下降、經濟困難導致兩代之間尤其是婆媳之間關系緊張。[17]

王躍生考察了自1930年以來冀南五個村莊家庭類型結構的歷史變遷。[18] 王躍生與費孝通對核心家庭的定義有所不同,王躍生將“夫婦中只有一方健在同子女組成的家庭”歸為核心家庭,而費孝通則將這種情況歸為殘缺家庭。冀南五村莊核心家庭所占百分比總體高于江村,殘缺家庭則低于江村,部分與統計口徑的差異有關。兩者在直系家庭、復合家庭方面統計口徑比較一致。從數據上看,在1956年以前,冀南五村莊直系家庭所占百分比總體上比江村低;復合家庭相比江村更高一些。不過,傳統大家庭逐漸解體、核心家庭比例上升的歷史趨勢在冀南五村和江村則是一致的。冀南農村家庭類型結構變遷具體表現為:復合家庭所占百分比,從土改前、土改(1946年)、高級社前夕(1956年)到1966 年,依次降低,甚至在部分村莊消失;直系家庭占比在1956年及以前一直比較穩定,然而到1966年,受“四清”運動“破四舊”“立四新”的影響,在部分村莊有大幅度下降;核心家庭占比則逐步上升。家庭類型結構的變遷,總體上受到土改、農業集體化和政治運動的影響。1966 年,冀南五村莊的核心家庭占總體比重在61.2%至71.7%之間,直系家庭在12.6%至23.7%之間,復合家庭在0 至1.6%之間。同一時期浙江蕭山和湖北洪湖兩個村莊的核心家庭占總體比重分別為60.2%、63.2%,直系家庭分別占21.9%、32.7%,復合家庭分別占1.2%、0.5%。[19] 這兩個村莊核心家庭、復合家庭占比與冀南五村莊接近。

另一個比較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在家庭結構核心化的大趨勢下,農村的家庭戶規模卻略有增長。一方面,土改、集體化、“四清”運動削弱傳統大家庭的生產職能和大家長權威;另一方面,新中國成立后民眾生活水平的提升(盡管中間穿插了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醫療技術的進步、社會安定,總體上促進了生育率的提高和死亡率的下降,從而導致傳統大家庭瓦解與家庭戶規模增長并存的趨勢。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于1983年組織的“五城市家庭調查”有助于我們了解該時期城市家庭類型結構的變遷。此次調查對調查對象結婚時婆家和娘家的家庭類型結構進行了詢問,從中我們可以勾勒出不同時期的情況。女性婆家核心家庭占總體比例,在1958—1965年相比之前略有上升,復合家庭占比則有所下降。女性娘家的核心家庭占比在1950—1965年呈逐步上升趨勢,直系家庭占比則在1954年后開始下降。[20] 從這個數據看,城市家庭結構的核心化至少在民國時期就確立了;城市家庭在這一時期也呈現出一定的家庭核心化趨勢,但變化幅度比農村小;與新中國成立前的家庭類型結構相比變化趨勢也并不明朗。當然,因為一些新婚家庭在婚后可能不會立即與父母分家,所以這種推算方法可能低估核心家庭的比例,在評估女性婆家的家庭類型結構變化趨勢時也可能會有一定的局限。

三 小結

綜上所述,在土改與集體化時期,家庭戶規模相比新中國成立前有大幅度下降。在該時期內部則呈現“上升—(短暫)下降—上升”的趨勢。在城鄉之間,則體現為市鎮家庭戶規模不斷下降、鄉村逐步上升的相異路徑。該時期鄉村家庭戶平均規模在家庭核心化趨勢下仍有所上升,與1949年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社會安定、醫療技術進步等大背景下生育率上升、死亡率下降有關。從農村家庭類型結構看,則展現了傳統大家庭解體、家庭核心化的大趨勢。土改、農業集體化和“四清”運動是導致農村家庭結構變化的重要因素。城市家庭類型結構以核心家庭為主導,在這一時期內也有一定的家庭核心化趨勢。不過從數據看,家庭結構的核心化趨勢在民國時期就確立了。當然,由于歷史統計資料的限制,我們尚難以演示該時期家庭代數結構和家庭擁有人數分布的總體情況和變化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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