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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國考古學·夏商卷
  •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
  • 3593字
  • 2021-10-11 18:07:13

三 關于夏、商文化與周邊地區文化的關系

中國史前文化本是多元的。在黃河上、中、下游,長江上、中、下游,北方長城、燕山地帶以及華南諸文化區內,有許多支不同系統的原始文化,它們有各自的淵源、特征,地理環境及經濟類型不同,經歷了不同的發展道路,發達程度也不一致。是不同系統文化長期碰撞、交匯的結果。公元前5000年仰韶時代以來,逐漸形成一個呈交織狀的多元一體結構。公元前3000年至前2000年間的龍山時代,在黃河中、下游和長江流域的一些文化發達地區,紛紛出現早期國家。《史記·五帝本紀》說黃帝時有“萬國”,《尚書·堯典》說堯“協和萬邦”,《左傳·哀公七年》云“禹會諸侯于塗山,執玉帛者萬國”。龍山時代后葉,許多以獨立地理單元為范圍的考古學文化或文化類型,正是上述方國林立現象的反映。

由陶寺古城的發掘得知,公元前2500年前后,大致相當傳說中堯、舜時期,出現一個新的歷史趨勢,廣泛吸納各地高層次文化成果,以突出王權和禮制為特征,標志著中原地區社會發展已處于領先地位。

公元前2000年至前1000年間,擁有共主地位的夏王朝、商王朝相繼建都中原。在夏、商都城及輔畿地區社會經濟、政治的發展都達到同時期最高水平。這時,在黃河、長江流域及周圍各大文化區中,中原地區崛起為光芒四射的文明中心。中華文明從此邁入了新的發展階段。

在夏代和商代,中原同周邊地區的文化交流,呈現如下特點。

一方面,夏、商文化積極吸收周邊文化的精華。這種傳統至少可以追溯到龍山時代。就王灣三期文化來說,是從當地仰韶文化發展而來。同時,學者們也注意到,在仰韶晚期至龍山時代早期,嵩山南北都曾受到大汶口文化中、晚期西進的強烈影響,也曾受到屈家嶺文化北進的影響。因而,“王灣三期”又是經上述不同系統文化的碰撞、融會后形成的一種考古學文化。在該文化陶器群中,可看到不少東方因素或受東方影響下的產物,如淺腹平底盆、瓦足盤、側裝三足的鼎、盉、鬶、折盤鏤孔圈足豆、筒形杯、觚等。至“新砦期”的器物群中,出現不少設子母口(原有器蓋)的甕和鼎,還有側裝高足鼎增多等情形,顯示出新一輪東方因素的涌入。二里頭文化中觚、爵、盉、鬶等酒器,玉璋和大部分玉鉞,明顯是源于海岱地區的文化因素。多孔玉刀和大孔玉戚的形制,接近江淮史前玉器;貫耳壺和以棱角為軸線刻劃神人面的柄形飾,明顯具有良渚文化作風;鴨形壺則與馬橋文化同類器相似,如此等等又顯現出東南方因素或影響。二里頭文化禮器中的上述外來因素,有的是作為王灣三期文化和新砦期遺存的組成部分傳承下來的;有的是二里頭文化新引進的,尚需作具體分析。

早商文化形成過程中吸收、融合二里頭文化的情形,已如前述。商代幾座都城址中發現的硬陶、原始青瓷;商代晚期青銅兵器中矛、三角援戈、卷頭刀和獸首短刀,其原型分別出自江南、漢中、晉陜高原至北方草原,或屬在殷墟等地仿造。尤其家馬和馬車的突然出現,探究其來源和傳入途徑,可望揭示更廣闊地域間的文化交流,成為中外學者關注的課題,等等。可以說,正是由于積極吸納周圍文化的營養,使二里頭文化和商文化內涵不斷充實、豐富,文化發展水平相繼達到空前高度。

另一方面,隨夏、商王朝政治實力的強盛,青銅文化的迅速發展,禮樂制度日趨成熟,在夏代后期和商代,中原同周邊各地的文化交流,更主要表現為中原先進文化向周圍的傳播和輻射,而且影響范圍不斷擴大。一個十分重要的考古學現象,便是中原系統的禮器、尤其是商文化青銅禮器向周邊文化的擴散。最終,如有學者所概括,形成一個范圍廣大的商代青銅禮器文化圈。

夏商時期的一系列周邊文化,來源于不同系統的史前文化。它們的日用陶器,雖多少不同地融合進與之呈交錯分布的鄰近文化的成分,大多保持著本地固有傳統,同夏文化或商文化有本質的區別。有的包含某些夏、商文化器物,也只能說是受到夏、商文化影響。

同樣的情形,還表現在各地出土的石、骨、角、蚌器,其種類、形制皆因地制宜,各具特色。

至遲在商代,許多周邊文化已進入青銅時代。從出土鑄范、熔爐殘片看,一些主要地點有自己的青銅工業。一個醒目的事實是,周邊各支文化擁有的青銅兵器、工具、銅或金質的日用飾物,也呈現出同中原截然有別的特征。例如,內蒙古中南部朱開溝和晉陜間黃土高原、新干大洋洲以及漢中城固、洋縣一帶出土的青銅兵器、工具數量頗多,器類復雜,形式多樣,都具有獨特的地方風格。三星堆、漢中、大洋洲等地出土作人面或獸面而又形態各異的銅面具,尤饒具特征。銅臂釧、金耳飾則是北方系統諸文化長時間流行的飾物。

周邊各不同文化系統之間以及周邊各支文化同中原夏、商文化之間,在日用陶器和青銅兵器、工具等方面的差異,表現出各文化的個性和風格。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當與自然環境、生產方式和生活習慣、文化傳統的不同密切相關。

周邊各系統文化中已發現的容器類青銅禮器,卻在總體上表現出同中原一致的面貌。不僅器物種類、形制、紋飾同中原青銅禮器大同小異;而且,這類銅器往往埋藏在特殊地點或大、中型墓葬中,具有特定的象征意義,并同器主的等級身份相對應,從而表現出與中原相仿的禮制觀念。

我們知道,龍山時代以玉器、漆木器和各種特殊陶器構成的前銅禮器,依地域和文化的不同,器物種類不一,組合尚缺乏嚴格規范。已形成初步規范的中原系統禮器,只見于陶寺等個別地點。至夏代,具規范性的禮器大致集中于二里頭文化分布區,層位和時代明確的幾種青銅禮器,尚僅見于二里頭遺址(夏縣東下馮和淅川下王崗出有個別殘器)。但這時已出現向外傳播的事例。如敖漢旗大甸子夏家店下層文化墓地,在等級較高的墓中出現磨光黑陶鬶、爵、盉,形制同二里頭接近,當是兩支文化交流的產物,也反映中原禮制對夏家店下層文化的影響。二里頭式樣的銅斝曾見于安徽肥西;陶盉、銅牌飾、玉璋,稍晚還出現在川西平原。從中看到二里頭文化影響的范圍已經不小。商代早期,青銅禮器仍主要分布在鄭州商城、偃師商城和其他幾座城址及附近商文化區。商代中期以降,商式青銅器種類、數量和出土地點急劇增加,并擴展到商文化區以外。就已知材料,商代中、晚期青銅禮器發現范圍,東方到泰沂山脈迤東至山東半島(海陽),西到陜甘交界的長武、淳化,北到鄂爾多斯高原,東北達內蒙古克什克騰旗至遼寧朝陽一線,西南至四川廣漢,最南的地點是廣西武鳴。除青銅器,還有中原先后流行過的圭、璋、鉞、璧、柄形飾等玉禮器。特別要提到玉璋,這種龍山時代起源于海岱地區、流行于二里頭文化和早商文化(如鄭州楊莊)的重要玉器,在神木石峁的朱開溝文化遺址曾多有發現,又出現在漢中洋縣(銅璋)、廣漢三星堆、閩南漳浦、珠江三角洲和香港地區相當商代的遺址中,甚至遠播至越南境內。

晉陜高原、漢中、新干大洋洲等地青銅器群,其構成大致包括三部分:一是典型商器;一是純粹土著式器物,包括大部分武器、工具和少量容器;一是具商文化和本地文化融合特點的器物,其中有的是新創器形,有的是對商器局部形制、紋飾或附件做具有地域特點的加工、改造。兵器、工具中,都是土著式占最大比例,另二種不多見。至于容器類禮器,各地情況不一,如晉陜高原以典型商器為主,融合型居其次,罕見純土著式容器。據《新干商代大墓》報告披露,大洋洲出土容器中,典型商器不足三分之一,融合型占三分之二,土著式只區區幾件。寧鄉、岳陽一帶出土的人面方鼎、“虎食人”卣、四羊方尊、大型銅鐃的造型,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地方特點,如常見塑造人和動物形象,以及高浮雕技法的運用等方面。

三星堆禮器群呈現受中原影響、但又不盡同于中原的特點。其一,屬于二里頭文化因素,有出于三星堆文化早期的陶盉、陶觚,出土該文化中晚期(相當商代晚期)的銅牌飾和大量玉石璋,后二種在商代已不見或罕見于中原;其二,青銅容器以尊、罍、盤為主,不見中原盛行的鼎、觚、爵、斝、簋類;其三,象征祖神的銅人像、凸目銅面具、神壇、神樹等代表該文化突出特征,不見于中原。還應提到,三星堆文化的玉琮,明顯是良渚文化影響下的產物。

商代周邊地區諸青銅文化,同中原相同的因素大都是禮器。禮器的傳播是商王朝同周鄰其他族或方國社會上層之間進行的一種政治性活動,并不是作為商品進行交換的結果。其中一部分可能是通過賞賜、朝聘、通婚等方式直接傳入的商器;那些融合型或在細部表現出地域特點的禮器,顯然是在商文化影響下就地鑄造的。“器以藏禮”[11],禮器的傳播實際上表明禮樂制度影響的擴大。其他文化引進中原禮器,表明各族對中原禮樂制度的認同;就地生產禮器,表明禮樂觀念已融入當地文化。商代青銅禮器文化圈的出現,標志著在史前多元一體格局基礎上,趨同的文化心理、思想觀念、價值取向和政治制度在進一步形成中,以華夏為核心的民族認同心理和親和力在形成中。

甘青地區相當夏代紀年的齊家文化晚期已進入青銅時代,四壩文化則多有青銅器出土,二者所出基本上是小件工具,未見容器,同中原青銅文化系統不同。至相當商代的卡約文化,偶見具早、中商風格的銅鬲。可見商文化對隴山以西的影響是短暫而微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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