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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相關學術史回顧

本書研究的主題大致可以分為兩個方面:19 世紀后半期英俄在中亞的關系史研究、19世紀后半期英國的對外政策和帝國政策研究,本書嘗試從這兩個方面對中外學者的既有研究進行簡要的評述。

一 國外的相關研究

關于19世紀后半期英俄在中亞的關系,國外學術界對該問題的研究在數量和質量上都要遠遠超過中國學術界的相關研究。早在19世紀后半期英俄“大博弈”持續展開的時候,英國國內就出版和發表了大量就該問題進行分析的專著和時評。其中影響較大的如亨利·羅靈遜(Sir Henry Rawlinson)的《英俄在東方》(England and Russia in the East,1875)、托馬斯·喬治·巴林(Thomas George Baring)的演講集《阿富汗問題》(The Afghan Question,1878)、作者匿名的《荒誕的策略:英國與阿富汗》(Tall TacticsEngland Affghanistan, 1879)、威廉·約瑟夫·伊斯特威克(William Joseph Eastwick)的《李頓與阿富汗戰爭》(Lord Lytton and the Afghan War,1879)、德米特里·查爾斯·包羅杰(Demetrius Charles Boulger)的《英俄在中亞》(England and Russia in Central Asia,1879)和《中亞問題:阿富汗、中國與中亞》(Central Asian QuestionsAfghanistanChinaand Central Asia,1885)、英國議會阿富汗事務委員會匯編的《阿富汗:有關印度的征服史》(AfghanistanIn Relation to Past Conquests of India, 1879)和《阿富汗戰爭的起因》(Causes of the Afghan War,1879)、威廉·帕特里克·安德魯(William Patrick Andrew)的《我們的科學邊界》(Our Scientific Frontier,1880)、喬治·寇松(George Nathaniel Curzon)的《1889年俄國在中亞與英俄問題》(Russia in Central Asia in 1889and the Anglo-Russian Question,1889)、H.B.漢納(H.B.Hanna)的《第二次阿富汗戰爭(1878—1880):起因、行動與影響》(The Second Afghan War 1878 -79 -80Its CausesIts Conduct and Its Consequences,1899)。這些論著由于對當時英國的決策層和公眾輿論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而深深地嵌入歷史之中,它們本身就可謂是英俄在中亞對抗的一部分,因此本書不準備在這一章里對它們展開評述,而將其視為研究對象,在后面的正文部分予以分析。在此本書將要探討的是“二戰”結束后以英文形式公開出版和發表的國外研究成果,在這其中若以研究深度而論,論文普遍優于專著。

在專著方面,首先關于這一時期英俄在中亞的關系的整體性研究,最重要的著作當數:邁克爾·愛德華斯(Michael Edwardes)的《大博弈:維多利亞時代的冷戰》(Playing the Great GameA Victorian Cold War)、大衛·吉拉德(David Gillard)的《爭雄亞洲(1828—1914):英國和俄國的帝國主義研究》(The Struggle for Asia 1828 -1914A Study in British and Russian Imperialism)、杰拉爾德·摩根的(Gerald Morgan)《英俄在中亞的競爭:1810—1895》(Anglo-Russia Rivalry in Central Asia:1810 -1895)、彼得·霍普柯克(Peter Hopkirk)的《大博弈:中亞帝國的爭奪》(The Great GameThe Struggle for Empire in Central Asia)、卡爾·梅耶(Karl E.Meyer)和斯萊恩·布萊賽克(Shareen Blair Brysac)的《影子競賽:大博弈與爭奪中亞帝國的競爭》(Tournament of ShadowsThe Great Game and the Race for Empire in Central Asia)、葉甫根尼·謝爾蓋耶夫(Evgeny Sergeev)的《大博弈:英俄在中亞和東亞的關系(1856—1907)》(The Great Game 1856 -1907Russo-British Relations in Central and East Asia),在這六本書中, 《大博弈:中亞帝國的爭奪》和《影子競賽:大博弈與爭奪中亞帝國的競爭》更偏向于通俗歷史讀物[118]

邁克爾·愛德華斯的《大博弈:維多利亞時代的冷戰》出版于1975年,作者從時間上將英俄對抗分為兩幕,第一幕從19 世紀20年代的俄波戰爭到40年代第一次英阿戰爭的結束,第二幕從19世紀60年代俄國南下河中三汗國到20世紀初第二次英藏戰爭的結束,基于這兩幕,該書共分為兩大部分:(1)窘境與戰爭;(2)火爐上的俄國熊,而與本書相關度較大的是它的第二部分。在這一部分,首先作者探討了俄國決策層關于南下征服河中三汗國的政策爭論,描述了俄國征服這一區域的過程以及1878年俄國在阿富汗的一系列戰略行動[119];然后作者又探討了從勞倫斯到梅約再到羅靈遜在中亞問題上的不同主張[120];再然后又重點從印度總督李頓的角度分析了第二次英阿戰爭爆發的原因、過程以及善后政策[121];最后作者探討了英俄兩國在中國新疆和西藏以及帕米爾地區的紛爭與博弈[122]。然而作為一本比較薄的專著,該書也只是對英俄在中亞這近一百年的關系做了簡練的概述,而且作者的興趣似乎更多地在那些來到中亞的探險者和間諜上,該書雖然也表現出了兩國內部關于中亞事務的政策爭論,但還難言深入,與以后出版的這方面的專著相比,作者的觀點也難言新穎。

大衛·吉拉德的《爭雄亞洲(1828—1914):英國和俄國的帝國主義研究》出版于1977年,與上一本書相似,這一本書的字數也不算多,而且研究的時間差不多也是從19世紀20年代到20 世紀初期。全書共分為八章,其中第六和第七章與本文的研究主題有較大的關聯,在第六章,作者討論了俄國大舉進軍中亞的國際背景、動因、內部爭論、過程以及英國的反應[123];在第七章,作者討論了1878年英俄阿富汗戰爭危機和1885年英俄彭狄戰爭危機發生的國際背景和和平解決之因,作者主要是從歐洲大國形勢變化角度做出的分析,作者認為俄國的優勢是在中亞對英國進行一場局部戰爭,但英國卻有能力將這場亞洲的戰爭擴展到歐洲[124],這將是俄國難以應對的。其之所以在1878年選擇在阿富汗問題中退卻是因為它在歐洲遭到了孤立[125],而英俄兩國之所以能在彭狄戰爭危機后達成妥協,與俄國在不久之后的保加利亞危機中再次遭到歐洲孤立有關[126]。把英俄兩國在中亞的對抗和博弈置于歐洲的大國形勢變化中去分析是本書的一大特點,但它在研究深度上仍有所欠缺。

杰拉爾德·摩根的《英俄在中亞的競爭:1810—1895》出版于1981年,全書共分為十四章,以第六章“間歇”為過渡,作者也把英俄在中亞的對抗分為前后兩場。較之其他的同類專著,本書的一大特點是在論述19世紀后半葉英俄在中亞對抗時,首先以一個章節的篇幅分析了以勞倫斯為中心的“精明無為”派(或可稱為“不干涉”派)與以羅靈遜為中心的“前進”派之間的政策分歧,并且在往后的章節中以這種政策的分歧提綱挈領展開論述,羅靈遜派反對阿富汗統一在喀布爾政權下,主張英國應該兼并阿富汗從而與俄國以阿姆河為界,同時該派還堅信俄國將要入侵英屬印度,入侵的主要方向是波斯—里海,而赫拉特作為門戶城市具有無比重要的地緣戰略意義,為了鞏固英屬印度的防御,該派主張英國至少應該先把坎大哈與赫拉特從阿富汗分離出來,并派重兵駐守[127];而“精明無為”派則認為俄國入侵英屬印度并不現實,反對兼并阿富汗,認為英屬印度的西北防線應是旁遮普而不是興都庫什山,同時該派也不主張介入阿富汗的內部政治事務中或是與阿富汗建立同盟關系[128]。另外,正如作者所概括的那樣,“‘精明無為’ 政策,確實精明,但并非無為(masterly it was, inactive it certainly was not)”[129],“精明無為”派的政策重點是加強在中亞的商業和情報存在,同時推動西北邊境地區的道路建設。通讀該書,可以明顯體會到作者對“精明無為”派的偏愛。

彼得·霍普柯克的《大博弈:中亞帝國的爭奪》出版于1992年,該書的另一個版本于1990年出版于英國,書名為《大博弈:高地亞洲的秘密行動》(The Great Game:On Secret Service in High Asia),本書共分為三大部分(博弈的開始、中期歲月、高潮年代)三十七章。作為一本通俗讀物,作者在寫作的過程中更側重于趣味性而非學術性,因此該書并不能被視為一本邏輯清晰、論證扎實的學術專著,貫穿全書的主要線索和主導因素既不是宏觀的英國內部的政策爭論也不是歐洲大國形勢的變化,而是以軍官和商人為主體的探險家們,從這個角度來看,本書更像是一部充滿感情色彩的人物傳記集或是群英演義。該書能夠給讀者一個有關英俄“大博弈”的感性認識,并從探險家個人角度提供給讀者諸多鮮為人知的細節,而在一些情況下的確是這些探險家們在驅動事件的發展,比如商人羅伯特·肖(Robert Shaw)對阿古柏的訪問[130]等。然而該書在對重大事件和政策的背景、起因上著墨不多,對俄國為何要大舉進軍中亞、英國為何會調整中亞政策以及為何要發起第二次英阿戰爭等,作者給出的分析既不充分,也相對缺乏鑒別,學術價值總體不高。

卡爾·梅耶和斯萊恩·布萊賽克的《影子競賽:大博弈與爭奪中亞帝國的競爭》一書出版于1999年,與霍普柯克的書相類似,該書也屬于通俗讀物,它共分為三大部分二十一章。作者對1864—1895年這段時間內英俄在中亞的對抗關系著墨不多,倒是英俄在中國西藏的對抗成為該書的寫作重點,而且作者貫穿全書的主要線索也是雙方身處博弈前線的軍政主管(如印度總督李頓[131]、寇松[132])、間諜(如孟加拉人薩拉特·達斯Sarat Chandra Das[133])、探險家(如俄國的普熱瓦爾斯基Nikolai Mikhailovich Przhevalsky[134]),對于更重要的兩國中亞政策的爭論和歐洲大國形勢的變化,作者只是捎帶提及而沒有展開深入的論述,其特點和缺陷一如前書。

葉甫根尼·謝爾蓋耶夫的《大博弈:英俄在中亞和東亞的關系(1856—1907)》的英文版出版于2013年,該書大量運用了俄國和英國方面的原始檔案,資料扎實、內容豐富、論證清晰,它可以說是“二戰”結束以來相關專著中學術水平和價值最高的一本。全書共分為六章,與本書的章節劃分相似,該書的作者也認為1874—1885年是英俄對抗的高潮階段,而1886—1903年則是雙方對抗的戰略相持階段。本書中最為出彩之處在于作者充分展示和分析了這四個問題:俄國大舉進軍中亞前夕的內部政策爭論和征服中亞可能給俄國帶來的不利影響[135];從勞倫斯到羅靈遜到梅約再到從格萊斯頓,英國國內關于應對俄國中亞擴張的不同的政策主張[136];1877—1878年俄國對阿富汗的一系列軍事準備和外交行動[137];俄國、英國和清帝國圍繞著阿古柏問題和伊犁問題而展開的一系列軍事和外交博弈[138]。但是在一些關鍵性問題上,作者給出的答案或論證仍然不能令人滿意,比如作者在書中曾提到英國利用土耳其帝國和阿富汗在中亞組建“反俄穆斯林聯盟”以及支持中亞地區的反俄暴動[139],但具體英國是怎樣做的,作者并沒有展開論述而只是一筆帶過。此外,關于1878年俄國為何會在阿富汗問題上選擇有失顏面的退卻,作者只是引用了戈爾恰科夫給考夫曼的安撫信作為回答——之所選擇退卻一方面是作為英國不干涉俄屬中亞的交換,另一方面是因為阿富汗君主不值得信任,[140] 這樣的解釋顯然難以令讀者信服。盡管在很多轉折性問題上,作者的解釋都略有淺顯且過于傳統,但是由于該書大量運用了英俄兩國的檔案,因此研讀此書的意義不亞于直接研讀原始檔案,這一點上它也絲毫不輸于相關論文的質量。

另外,還有不少專著涉及這一時期英俄在中亞的關系,它們大致可以分為這六類。(1)研究這一時期兩國在中亞的間諜活動,如弗里德里克· P.希茨(Frederick P.Hitz)的《大博弈:間諜活動的神話與現實》(The Great Game:The Myth and Reality of Espionage, 2004),塔林·特爾·米納西安(Taline Ter Minassian)的《帝國最隱秘的機構:瑞金納德·蒂格-瓊斯,大博弈中的間諜大師》(Most Secret Agent of Empire:Reginald Teague-Jones,Master Spy of the Great Game,2014);(2)英屬印度的西北邊境問題,如卡斯伯特·科林·戴維斯(Cuthbert Collin Davies)的《西北邊境問題(1890—1908):基于對1849年以來的政策的調查》(The Problem of the North-West Frontier,1890-1908:With a Survey of Policy Since 1849,1975),C.開伯爾·米勒(C.Khyber Miller)的《英屬印度的西北邊境》(British India's North-West Frontier,1977); (3)第二次英阿戰爭研究,如T.A.希思科特(T.A.Heathcote)的《阿富汗戰爭:1839—1919》(The Afghan Wars,1839-1919,1980),B.羅布森(B.Robson)的《通往開伯爾之路:第二次阿富汗戰爭》(The Road to Kabul,The Second Afghan War,1878-1881,1986),蘇哈希·查克拉瓦蒂(Suhash Chakravarty)的《從開伯爾山口到阿姆河:一項帝國擴張研究》(From Khyber to Oxus:A Study in Imperial Expansion);(4)新疆問題研究,如徐中約(Immanuel C.Y.Hsü)的《伊犁危機》(The Ili Crisis, 1965),金浩東(Hodong Kim)的《中國的“圣戰”:中國新疆的穆斯林反叛與建國(1864—1877)》(Holy War in China:the Muslim Rebellion and State in Chinese Central Asia,1864-1877,2004);(5)俾路支問題研究,如 T.A.希思科特(T.A.Heathcote)的《俾路支斯坦、英國與大博弈:印度大門的爭奪戰》(Balochistan,the British and the Great Game:The Struggle for the Bolan Pass,Gateway to India, 2016);(6)這一時期中亞河中地區的簡史,如 M.霍爾茲沃斯(M.Holdsworth)的《十九世紀的突厥斯坦:布哈拉、浩罕、希瓦簡史》(Turkestan in the 19 thCentury.A Brief History of the Khanates of Bukhara,Kokand and Khiva,1959),貝克·西摩(Becker Seymour)的《俄國在中亞的保護國(1865—1924):布哈拉與希瓦》(Russa's Protectorates in Central Asia.Bukhara and Khiva 1865-1924,1968),亞歷山大·莫里森(Alexander Morrison)的《俄國在撒馬爾罕的統治(1868—1910):與英屬印度的比較研究》(Russian Rule in Samarkand,1868-1910:A Comparison with British India,2008)。

就目前筆者所能查找到的相關的學術論文而言,它們中多數關注的焦點是第二次英阿戰爭爆發的背景和原因,畢竟這是1864—1885年英俄中亞對抗史中英國唯一的一次大規模武力動用,可以說它是英俄矛盾激化最極端的表現。所以這方面發表的論文數量最多,研究得也最為扎實,其使用的材料基本上都是一手檔案,可信度較高。艾拉·克萊因(Ira Klein)的論文探討了究竟是誰導致了第二次英阿戰爭的爆發,他認為由于李頓本人性格的張揚和用詞的夸張,使得歷史學家們都把關注的焦點聚集在他身上[141],認為他應該對戰爭的爆發負主要責任。但克萊因卻提出李頓只是迪斯累利在中亞的“工具”[142],迪斯累利本人有著強烈的反俄情緒,而且他和他的一些內閣大臣以及主導中亞事務的專家們都認為,英屬印度的安全必須要依靠控制阿富汗的對外政策才能實現[143]。這篇論文有助于讀者更深入地去理解李頓本人的性格、政策主張以及迪斯累利、索爾茲伯里、克蘭布魯克和李頓之間的關系。

相反,約翰·洛·達西(John Lowe Duthie)則認為第二次英阿戰爭就是李頓蓄意發起的,他在論文中運用歷史心理學一方面分析了李頓的成長經歷以及他父母對他的影響,另一方面又分析了他的詩歌[144]。作者認為雖然李頓的個人成長經歷和他的個性特征并不足以使戰爭必然爆發,但李頓性格中的缺陷卻制約了他對危機的認知以及應對危機的方法,他的性格決定了他會選擇動用武力以實現自己的目標,同時也決定了他的目標是肢解阿富汗。[145]達西在另一篇論文中更加清晰地分析了以印度事務大臣索爾茲伯里和巴特爾·弗里爾(Sir.Bartle Frere)為一派,以印度總督李頓和羅靈遜為一派,不同的“前進政策”派之間的政策分歧[146],這導致英國在同一時期實際上有兩個阿富汗政策[147]。而第二次英阿戰爭之所以爆發,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1878年3月索爾茲伯里不再擔任印度事務大臣,而繼任者克蘭布魯克缺乏主見,李頓的自主權因此擴大[148],得以不受束縛地推行自己的政策主張。在論文的最后部分作者還對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帝國主義的擴張進行了反思。[149]

貝利爾·威廉姆斯(Beryl Williams)的論文把第二次英阿戰爭的爆發放在1975—1878年近東危機的大背景下去考察,他也展示了當時英國“前進政策”派內部的政策分歧,但作者主要分析的是1878年俄國在近東和阿富汗問題上內部各派的爭論以及俄國在阿富汗問題上選擇丟失顏面的退卻的原因。作者認為其原因主要有四:(1)柏林會議的結果導致民眾不滿,削弱了政府的威信;(2)俄國的財力不足以再支撐一場戰爭;(3)俄國在歐洲面臨外交孤立,缺乏國際支持;(4)俄軍在冬季的阿富汗難以行軍作戰[150]。克里斯托弗·華萊士(Christopher Wallace)的論文則分析了第二次英阿戰爭爆發前后英國自由黨的態度和主張,論文提出格萊斯頓主要是站在三個方面對第二次英阿戰爭進行批評:違憲、戰略錯位、道德和宗教上的非正義性[151],但其他多數自由黨人士所認同的只是其中的第二個方面,即英阿戰爭是“前進政策”的產物,而該政策是個戰略錯誤,他們反對“前進政策”的主要觀點和論據多來自前印度總督勞倫斯[152],所以該論文也是對勞倫斯的“精明無為”政策的一個較好的展示。同時這篇論文還暗示了1880年自由黨重新上臺后在阿富汗問題上將要推行的一系列善后政策。約翰·羅西(John Rossi)的論文同樣也研究了第二次英阿戰爭前后英國自由黨的態度和主張,但他的研究顯然要比華萊士的細致得多,他的論文分析了1878年8—10月自由黨內部針對保守黨的阿富汗政策以及英阿戰爭的分歧,特別是勞倫斯、諾斯布魯克、里蓬與哈利法克斯之間觀點的異同[153]。起初自由黨領導人格蘭維爾對保守黨的阿富汗的政策采取的是謹慎和觀望的態度[154],但后來由于三個因素的影響,自由黨開始對保守黨的阿富汗政策進行猛烈的抨擊[155],而隨著英國在阿富汗處境的惡化,自由黨的這些批評得到了驗證。盡管這一時期自由黨只是議會中的反對黨,但通過觀察它內部相關要員對保守黨的阿富汗政策的批評,一方面能夠更充分地理解1864—1874年英國的“精明無為”政策,另一方面也能夠更全面地去了解1880—1885年英國在中亞政策上的調整,而關于這兩個時期英國的中亞政策,目前國內外的研究都比較薄弱。

亞歷山大·莫里森(Alexander Morrison)的論文大量使用了俄國檔案,并且主要從俄國角度分析了第二次英阿戰爭的起源。首先他的論文分析了1878年4月俄國陸軍大臣米留京主持召開的亞洲事務會議上,俄國各派就進軍英屬印度而展開的政策辯論,會議的結果是俄國決定一方面向俄屬突厥斯坦增派兵力,另一方面派遣使團赴阿富汗與其建立同盟關系。[156]然而對于英印政府來說,它們并不擔心俄軍在俄屬突厥斯坦的集結,但阿富汗隆重接待俄國使團一事卻使總督李頓感到憤怒[157]。作者認為導致李頓憤怒的主要原因還是英國的威望問題[158],而面對英國的激烈反應,俄國之所以選擇丟失顏面的退卻,作者分析是因為沙皇認為俄土戰爭使俄國在歐洲遭到了孤立,他害怕與英國進行一場歐洲戰爭[159]。作者最后總結認為,這一時期英俄雙方都低估了對方在阿富汗兩側的統治基礎和戰略決心,而一旦受挫,它們又容易對各自在中亞的前景過于悲觀判斷從而出臺偏執的政策;同時作者還認為英俄雙方都低估了阿富汗的統治者和人民的重要性,最后的結果并不是英國或俄國的代理人掌控了局面,而是那些了解自己、代表自己的阿富汗統治者掌控了局面。[160]

除了第二次英阿戰爭外,國外學者的論文主要還涉及如下問題。(1)英俄兩國在阿古柏問題上的博弈。比如伊恩·W.坎貝爾(Ian W.Campbell)的論文反思了這段歷史,他將英俄這一時期在新疆的關系概稱為“友好的對手”(friendly rivals),認為雖然英俄兩國的地緣政治沖突在加劇,但由于有著共同的探險文化精神和價值追求以及共同的歐洲認同,這一時期在新疆問題上兩國的外交人員和旅行者實際上建立起了一種有著共同利益、相互尊重與合作的關系[161],他認為這一點有助于人們理解英俄對抗為什么能夠保持在冷戰的程度[162]。(2)“大博弈”這個術語的含義、產生和演變過程[163]。比如馬爾科姆·亞普(Malcolm Yapp)的論文提出“大博弈”有狹義和廣義之分,它狹義上是指英俄兩國情報人員在中亞的活動,廣義上是指英俄在中亞的對抗關系以及英國為應對俄國入侵而進行的防御行動[164],他認為這一術語最早出現在阿瑟·康諾利(Arthur Conolly)上尉寫給亨利·羅靈遜的信中,當時意指在阿富汗推進文明使命,而并非是與俄國對抗[165]。I.W.凱伊(I.W.kaye)則在兩個方面改變了“大博弈”的原本含義,一是使它在地理上與中亞相聯系,二是使它具有“帝國主義”的含義[166],而使該術語廣為人知的是吉普林(Rudyard Kipling)的小說《吉姆》(Kim)[167]。(3)其他歐洲大國與英俄中亞對抗的關系,比如詹姆斯·斯頓(James Stone)的論文分析了俾斯麥時期德意志帝國在中亞問題上的利益,以及俾斯麥如何利用英俄中亞對抗去改善德國的安全形勢,去影響英俄兩國的對外政策,他在論文中提出俾斯麥中亞政策的長期戰略目標主要有二:一是為俄國的戰爭激情提供發泄的方向和場所,二是使英國在平衡俄國軍力增長方面發揮有效作用[168]。所以他積極支持俄國向中亞擴張,并期望英俄爆發戰爭[169],為此他甚至一方面利用中亞問題去打擊戈爾恰科夫在俄國的權勢,另一方面又利用中亞問題去促成格萊斯頓再次下臺[170]。作者最后認為如果沒有俾斯麥積極地慫恿俄國向中亞擴張,“大博弈”的緊張度不可能在他當政的這二十年間持續得如此之高[171]。這篇論文對于讀者去進一步理解當時歐洲大國外交決策者之間的關系亦有較大的幫助。(4)英屬印度的防御計劃。比如R.A.約翰遜(R.A.Johnson)的論文主要探討了1885—1990年英屬印度西北防御計劃出臺的背景、爭論、變化和影響,作者提出1885年的彭狄戰爭危機使英國制訂印度防御計劃一事變得刻不容緩,而阿富汗正是英屬印度防御的關鍵。英屬印度的西北防御計劃主要是對阿富汗怎么辦的問題,但阿富汗同時也是一個極不可靠的盟友和危險的負擔[172],當時的印度軍隊總司令羅伯茨提出了富有影響力的以興都庫什山和俾路支荒漠為防線的“科學邊界”的方案[173],不過他的繼任者加尼特·韋爾斯利(Garnet Wolseley)對此卻不以為然。韋爾斯利認為英國通過在巴爾干和黑海對俄國的攻勢就足以確保英屬印度的安全,而英國情報部門的主管們則更加全面地考察了英屬印度防御的政策選項和俄國威脅的實質,特別是俄國軍隊的真正實力與部署的時間[174],他們都同意俄國最有可能通過阿富汗侵入英屬印度,但英國卻不能占領阿富汗,因為這遠遠超出了英國的實力。英國最終選擇的防御方案是比較務實的那個,即占據英屬印度西北邊境線上的關鍵性戰略通道,在英屬印度西北防線上部署軍隊,同時在后方保持必要的兵力以能夠在必要的時候越過英屬印度的邊境線去作戰[175]。(5)彭狄戰爭危機問題。比如R.A.約翰遜的另一篇論文主要探討了彭狄戰爭危機爆發的背景,也即1880年以后俄國在吞并外里海土庫曼兩綠洲的過程中,英國各界對俄國擴張不同的認知和應對主張以及英俄兩國在該問題上的外交博弈[176]。作者認為格萊斯頓之所以對“彭狄事件”反應如此強烈,主要是因為他個人對這一事件感到失望和羞憤[177],同時還因為蘇丹的“戈登事件”和英國大選的臨近[178],他不得不在公開場合表現出準備戰爭的姿態。但多數自由黨人士仍然堅持協商解決一切紛爭的原則。而且當時英國對俄國進行戰爭面臨著諸多困難[179],因此格萊斯頓又與俄國保持著暢通的溝通渠道,并力促外交大臣格蘭維爾與俄國進行談判[180]。作者還認為在彭狄戰爭危機中更重要的因素是阿富汗自己的反應[181],阿富汗國王拉赫曼的態度是危機和平解決的關鍵。這篇論文的研究非常細致,論證也十分扎實,但遺憾的是,作者在文中很少論及英國政府具體采用了哪些危機管理的措施和危機為什么能夠得到控制,以及此次戰爭危機的影響。

這一時期英國對外政策和帝國政策與本書的研究主題也有著較大的關系,因此需要予以關注。國外學術界這方面的研究可謂是蔚為壯觀,已出版和發表的成果數量極多,且十分系統。但本書所要關注的只是英國對外政策和帝國政策中的原則和理念及其變化的機理,為本書的研究提供必要的背景信息和分析框架。然而專門做這方面的研究書籍和論文并不多,格雷漢姆·D.古德拉德(Graham D.Goodlad)的《英國的外交和帝國政策(1865—1919)》(British Foreign and Imperial Policy,1865-1919)一書分析了迪斯累利與格萊斯頓在擔任首相期間采取的不同的外交和帝國政策。該書雖然篇幅不長,但卻充滿了大量精辟的論斷,比如書中指出迪斯累利并不是帝國主義者,而是機會主義者[182],國內的政治壓力塑造了他的對外政策,他在第二次英阿戰爭上的主要責任在于他創造了一種氣候,這種氣候鼓勵著李頓對阿富汗采取進攻性措施[183]。關于格萊斯頓,作者主要是從政治思潮變遷角度考察了他的對外政策,認為19 世紀70年代以來英國盛行的帝國主義思潮一方面使格萊斯頓在外交上難以堅持傳統的自由主義理念,另一方面也使他的自由主義式的對外政策主張變得愈加不合時宜,而最終不得不選擇了從政壇中退休。[184]馬文·斯沃茨(Marvin Swartz)的《迪斯累利與格萊斯頓時期英國對外政策中的政治因素》(The Politics of British Foreign Policy in the Era of Disraeli and Gladstone)一書雖然涉及中亞問題的內容不多,但該書獨辟蹊徑地以這一時期英國內政與外交的關系為研究重點,因此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創新性。作者認為迪斯累利和格萊斯頓兩人無論是在土耳其問題上還是在埃及問題上所推出的政策都源于國內政治的壓力,他們不同的對外政策事實上都是對“經濟民族主義”(economic nationalism)和“民族帝國主義”(national imperialism)的回應,迪斯累利和格萊斯頓生活在大眾對國家政治的影響力快速上升的時代,在此時代下,一國的對外政策已經成為國內政治生活不可分離的一部分。[185]C.J.羅伊(C.J.Lowe)的《勉強的帝國主義者們:英國的對外政策(1878—1902)》(The Reluctant Imperialists:British Foreign Policy 1878-1902)一書的第四章探討了英屬印度防御問題,它以一定的篇幅分析了從第二次英阿戰爭到19 世紀90年代英俄在中亞的對抗態勢,該書的一大特色是它對英俄兩國關于中亞問題的內部爭論予以較多的關注,該書也分析了英國“前進”政策與“精明無為”派(作者將其稱為“旁遮普”學派)之間的爭論[186],并提出這種政策上的爭論再摻雜入黨派之爭使英國難以在中亞問題上制定出有效的政策,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彭狄戰爭危機的爆發。[187]

另外,本書在寫作的過程中還將參考如下相關書籍:《劍橋英國對外政策史:1783—1919(第三卷)》 (The Cambridge History if British Foreign Policy 1783-1919,volumeⅢ,1923)、《維多利亞治下的英國歷史(1837—1901)》(The History of England:during the Reign of Victoria 1837 - 1901,1926)、《英國的對外政策:從 1815年到 1933年》(British Foreign Policy:From 1815 to 1933,1934)、《格萊斯頓的對外政策》 (Gladstone's Foreign Policy,1935)、 《大英帝國的觀念和理想》(The Ideas and Ideals of the British Empire,1941)、《英國對外政策的奠基:從皮特到索爾茲伯里》[Foundations of British Foreign Policy:From Pitt(1792)to Salisbury(1902),1966]、《英國對外政策中的金融、貿易與政治(1815—1914)》(Finance,Trade,and Politics in British Foreign Policy 1815-1914,1968)、《維多利亞時代的帝國主義》(Victorian Imperialism,1978)、《外交機構的大腦:制定英國的對外政策(1865—1914)》(The Foreign Office Mind:The Making of British Foreign Policy,1865-1914,2011)、 《維多利亞時代的政治、戰爭與外交》(The Victorian Age in Politics,War and Diplomacy,2015)。同時,本書還將參考迪斯累利、格萊斯頓、索爾茲伯里、勞倫斯和李頓等人的傳記以及他們的書信集。在檔案方面,本文將主要依靠《英國外交事務機密文件》(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這套檔案集去發掘材料和論據。

二 國內的相關研究

國內學術界在近代國際關系史方面的研究水平總體上比較滯后,對英俄在中亞的這段歷史更是鮮有關注,因此公開出版和發表的學術成果數量很少,質量上也參差不一,而且絕大多數成果都發表或出版在2000年前后,2010年以后則幾乎可以說是出現了停滯。如果單從成果數量上看,國內最關注該問題的學者是寧波大學的朱新光,他在南京大學的博士畢業論文的主題是“英國對中亞的外交史”,該論文在2002年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書名為《英帝國對中亞外交史研究》(約20萬字),這本書研究的時間范圍從19 世紀30年代一直延續到20世紀20年代,并且有不少的篇幅是在分析蘇聯解體后中亞的形勢和西方對中亞的外交戰略。作者把英國對中亞的外交分為四個階段,即“精明無為”外交政策、“前進”外交政策、“勢力均衡”外交政策、“干涉”外交政策[188],然后分析了每個階段外交政策的背景、特點和影響。該書最有價值之處在于它較多地運用了《英國外交事務機密文件》這套檔案集。此外,湖南師范大學王治來所著的《中亞近代史(16—19 世紀)》[189]、王治來與丁篤本合作編著的《中亞國際關系史》[190]、西北大學彭樹智主編的《阿富汗史》[191]、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大正和馮錫時主編的《中亞五國史綱》[192]以及貴州師范大學藍琪所著的《16—19世紀中亞各國與俄國關系論述》[193]等地區通史類書籍亦對這一時期英俄在中亞的關系有著比較清晰的介紹,它們也是本文在寫作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參考資料。

在已發表的學術論文方面[194],首都師范大學趙軍秀的論文簡要地分析了1885年彭狄戰爭危機發生的歷史淵源、過程、解決途徑以及對英國中近東外交戰略的影響,作者的結論與國際學界的主流觀點基本一致,即認為在英國在應對該危機時所受到的阻力實質上是歐洲各國聯合反對英國,反映了英國在歐洲的外交孤立[195]。沈立新[196]和周一民[197]的論文分別簡述了19世紀英俄在阿富汗的爭奪過程。貴州師范大學劉如梅的論文簡述了19世紀70—80年代英俄在土庫曼斯坦的爭奪過程[198]。喀什師范學院韓建萍的論文分析了維多利亞時期英國與俄國在中亞爭奪中的印度因素[199]。從俄國角度去分析,曾立人在1979年發表的論文站在意識形態批判的立場上簡述了沙俄如何吞并中亞南部三汗國和土庫曼地區[200]。哈爾濱師范大學的于春苓在2002年發表的論文中評析了19世紀俄國的中亞政策產生的四個原因(地緣政治、經濟利益、“東方遺產”及“東方人”思想、與英國爭霸的需要)、三個特征(商業貿易與軍事征服并進、官方與軍方互動、中亞政策與歐洲政策互補)和兩大后果(為俄羅斯的不穩定埋下隱患、中亞開始走向被邊緣化的過程)[201]

與此同時,由于英俄在中亞的對抗涉及與中國有關的新疆和帕米爾問題,因此這段歷史引起了國內不少學者的關注,國內學者在這方面的研究還比較扎實,出版和發表的成果更多且其中不乏較高學術價值的作品。中國社會科學院的許建英在其博士畢業論文的基礎上出版的《近代英國和中國新疆(1840—1911)》一書運用了較多的中國和英國方面的一手檔案,與本書研究主題相關的是其書中“英國與阿古柏的政治、貿易關系”及“英國和中俄伊犁交涉”這兩個章節。作者認為,即便都是在“精明無為”政策的大框架內,1864年上任的約翰·勞倫斯與1869年上任的梅約在對新疆政策上有著巨大的不同。作者認為勞倫斯的對新疆政策主要有三點:不贊成和阿古柏發展政治關系;對俄國可能由新疆入侵英屬印度持否定態度;認為和新疆的貿易難以發展成規模,不贊成帶有明顯政治目的的貿易。[202]相反,梅約則主張和阿古柏建立良好的關系,使他的控制地區成為英國的勢力范圍,同時擴大對新疆的貿易,將其作為實現政治目的的手段。[203]在論文方面,中國人民大學的梁俊艷、張振東簡述了1873年福賽斯使團出使葉爾羌的背景、過程和影響,作者認為1874年《英國與喀什噶爾條約》簽訂后,阿古柏控制下的新疆已經淪為英國勢力范圍的一部分。[204]暨南大學的石滄金則分析了沙俄與阿古柏偽政權的關系,他認為整體上阿古柏偽政權同英國的關系較之同俄國的關系更為密切、友善,阿古柏更加防范、疏遠俄國,同俄國的矛盾和沖突也較為頻繁。[205]深圳大學惲文捷的論文考察了英國干涉左宗棠西征收復新疆的緣由和方式,他認為英國通過輿論、外交和財政等方式干擾了左宗棠的西征,而左宗棠則通過加速進軍收復新疆、聯俄制英、利用矛盾實現借款等方式進行反干擾,[206]這篇論文材料充分、結構明晰,可謂是近年來國內相關研究的翹楚。

此外,因英俄對抗而引發的帕米爾問題也是國內學界關注的一個重點。許建英的論文探討了英俄私分帕米爾的原因、英國入侵坎巨提的影響以及瓦罕走廊的法律地位。[207]在另一篇與陳柱合寫的論文中,他們更細致地論述了英國侵占洪扎的過程,并提出英國入侵洪扎后,清政府一反常態地積極進行爭奪和交涉,不肯放棄對洪扎的宗主權和管轄權,但由于清政府處理國際關系的方法和策略仍然十分不成熟,加之國家貧弱,清政府仍然不得不對英國做出妥協。[208]朱新光主要在依靠《英國外交事務機密文件》的基礎上也分析了英俄私分帕米爾的經過,他同樣也認為清政府在逆境中臨危不懼,堅持與英俄“執約力辯”,并企圖利用英俄矛盾,靠攏英國,逼迫俄政府在帕米爾做出讓步。[209]暨南大學的李強和紀宗安則重點分析了清政府對帕米爾管轄范圍和方式以及政策上的失誤。[210]鹽城師范學院陸玉芹以當時的駐俄公使許景澄為中心探討了他在交涉帕米爾問題中的作用和策略,她認為許景澄交涉的結果——中俄“兩不進兵”是值得肯定的,但“以夷制夷”變成“依夷制夷”是許景澄外交策略中的一個缺陷,他最終沒能徹底解決帕米爾邊界問題。[211]

國內關于這一時期英國對外政策和帝國政策的研究也相對比較薄弱。在專著方面,國內幾乎沒有專門研究這一時期英國對外政策的學術書籍,南京大學朱瀛泉的《近東危機與柏林會議》[212]和首都師范大學趙軍秀的《英國對土耳其海峽政策的演變(18 世紀末至20 世紀初)》[213]對這一時期的英國對外政策有所涉及,上海政法學院盛紅生主編的《英國政治發展與對外政策》一書探討了英國“光輝孤立”政策形成的背景、內涵以及在實踐中的運用,[214]外交學院崔金奇的《島國心理與英國對外政策》一書則探討了島國心理影響下的英國均勢外交[215]。關于這一時期英國的帝國政策,安徽大學張本英的專著《自由帝國的建立——1815—1870年英帝國研究》具有一定的學術價值,全書共分為四章:自由貿易——自由帝國的基石,移民自治——自由帝國的特征,“文明的使命”——自由帝國的理念,包圍印度與貿易通道——自由帝國的原則[216]。盡管并不是專門研究1864—1895年英國的帝國政策的著作,但該書仍有較高的參考價值。由北京大學錢乘旦主編,劉成、陸偉芳分別主筆撰寫的《英國通史(第五卷)光輝歲月——19世紀英國》中的“外交”和“帝國”兩章與本書的研究主題亦有一定的關聯。可以說這套《英國通史》較之以前其學術價值有了很大的提升,作者把19 世紀英國外交分為四個階段:均勢外交(從拿破侖戰爭結束至19 世紀30年代)、炮艦外交(19 世紀30—70年代)、帝國主義外交(19 世紀70—90年代)和戰前外交(19世紀90年代至“一戰”爆發)。[217]不過這種時段的劃分存在一個問題,即從1856年克里米亞戰爭結束到1875年近東危機爆發,在這期間英國外交并不能籠統地概括為“炮艦外交”,這時的英國外交早已從“炮艦外交”中退卻,而更類似于一種“不干涉外交”。在“帝國”這一章,作者結合著當時流行的“自由貿易”和“有形帝國”等理論,站在帝國整體角度簡要地分析了1857—1858年印度民族大起義的過程以及之后英國鞏固其在印度次大陸的統治的各種方式[218],盡管不夠深入,但卻便于讀者進行宏觀上的對比分析。

在論文方面[219],國內的相關研究也比較薄弱,除了南京大學的劉成的論文外,其他學者發表的這方面的論文在研究深度上都存在著一定的缺陷。劉成關注的重點是19 世紀的英國外交,他在《論英國迪斯雷利與格萊斯頓時期的外交政策》一文中比較了迪斯累利與格萊斯頓外交政策的異同及其根源,他認為迪斯累利與格萊斯頓時期的英國外交原則是一致的,兩者的差異主要體現在外交政策和行動方式上,格萊斯頓的外交理念也是現實主義的一種體現,從長遠考慮,格萊斯頓通過協商解決沖突正是解決沖突的一種有效手段,而迪斯累利的現實主義外交政策更能在短期內為英國獲得更多利益。[220]在另一篇論文《19世紀英國孤立主義外交政策辨析》中,他提出19 世紀的英國外交政策的根本原則是:英帝國是重中之重,保持強大的海軍力量,維護歐洲均勢。從拿破侖戰爭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英國外交政策的根本原則沒有變,而孤立主義則是19 世紀英國外交的主線。只要不涉及自己的根本利益,英國就努力置身于局外。[221]他還提出“孤立主義”是一種可進可退的外交理念,英國越是強大,“孤立主義”就越發明顯,并成為試圖控制歐洲局勢乃至世界局勢的一種手段,英國孤立主義不是理想主義外交理念的體現,而是交織于現實主義的外交政策之中。[222]另外,相較之與迪斯累利的外交政策,國內目前發表的有關格萊斯頓的外交政策的論文更多些,山西師范大學張朝兵、承慶昌的論文分析了格萊斯頓外交觀形成的背景,然后簡要地評析了他外交觀中的民族和國家平等觀、和平與裁軍思想、“光輝孤立”思想、民族自決思想,最后作者認為在外交領域里格萊斯頓是個失敗者,但他身上閃爍著自由和平與民主的火花,在今天應給予適當肯定。[223]上海外國語大學沈秋歡則分別在兩篇論文中探討了格萊斯頓的歐洲協調思想[224]和有節制的干預主義政策。[225]

在這一時期的英國帝國政策方面,南京大學張紅的《試論1868—1872年間英國自由黨政府的帝國政策》一文著重分析了以格萊斯頓為首的自由黨政府于1868—1872年積極推行宗主國與殖民地之間保持“自愿、松散”聯系的無形帝國政策的起源、實施和影響,作者認為該政策是歷史需要與個人理想的產物,雖然存在的時間相當短暫,但卻是英帝國史上的一個重要環節。[226]沈秋歡的論文分析了格萊斯頓的“自由帝國”思想形成的背景和原則,作者認為格萊斯頓通過實現殖民地的經濟獨立、推動宗主國與殖民地的防務脫鉤、推廣地方自治這三大實踐來完成其“自由帝國”的構建。[227]張本英的論文《論迪斯雷利的帝國觀》則重點分析了迪斯累利在1872年的“水晶宮演講”,作者認為所謂的自由黨和保守黨帝國政策之爭實際上并不是真正存在,它只是迪斯累利出于和自由黨爭權奪利的需要而刻意挑選的一個突破口。[228]

總體而論,國內的相關研究成果中雖然不乏佳作,但成果的整體數量卻不多,在學術深度和專業性上也較為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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