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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德國浪漫派的評價問題

如上所述,德國浪漫派是德國文學史上最復雜、爭議最多的領域。爭議的核心是評價問題。一個半多世紀以來,褒貶雙方一直進行著激烈的論戰。這場曠日持久的筆墨官司,反映了浪漫派在不同歷史時期的不同遭遇。

對浪漫派的批判始于歌德。早在1805年,這位詩人就開始與浪漫派決裂。在《溫克爾曼》(1805)一文里,詩人贊揚了溫克爾曼不信奉宗教的思想,表達了自己對浪漫派所皈依的天主教的憎惡態度。在以后發表的論文《說不盡的莎士比亞》里,在他的書信、言論、談話里,都著重批判了浪漫派崇尚主觀幻想、“背棄”現實以及它的宗教神秘傾向。歌德的言論,深刻地影響了后代對德國浪漫派的評價。

首先起來同歌德唱反調的是拿破侖時代流亡德國的斯塔爾夫人。她在《論德國》里,把浪漫派詩人和哲學家譽為“人類思想軍隊的先鋒隊”。她強調浪漫派的思想自由、創新和挖掘文化遺產的樂趣,以此來跟拿破侖專制下法國文化生活死氣沉沉的局面相對照,并力圖把魏瑪古典主義與浪漫派的努力聯結在一起。

二十五年后,1835年,流亡在巴黎的海涅撰寫了一部與斯塔爾夫人的《論德國》同名的著作,[5]執意要跟這位法國名流唱對臺戲。他筆下的浪漫派,“無非是中世紀文藝的復活”,是“基督的鮮血里萌出來的苦難之花”,而他心目中的浪漫派作家乃是“專制主義的劊子手”,“神圣同盟”的盟友。海涅的評論,實際上就是從文藝上,政治上宣判了浪漫派的死刑。

幾年后,1842年,著名文學史家格爾維努斯(1805—1871)在他的《德意志民族文學史》[6]里,聲稱歌德和席勒是德意志民族文學的高峰,同時也是終點。從而浪漫派被視為異端,被排斥在德意志民族文學傳統之外。稍后,詩人艾興多爾夫(1788—1857)和文學史家赫特納(1825—1882)、海姆(1821—1901)都先后在自己的文學史著作里為浪漫派辯護。艾興多爾夫認為,德國浪漫主義年代的德國文藝,“從根本上說是生機勃勃的”。針對海涅和格爾維努斯的論斷,赫特納強調指出,“毫不猶豫地把浪漫派與反動派等量齊觀是非常不公平的”。在海姆看來,浪漫派不存在所謂復辟問題。

德意志帝國1871年建立前后,人們重視自然科學和實證主義,追求政治經濟的向外擴張,向往過去、總是主觀幻想的浪漫派遭到冷遇。但是到了19世紀90年代,德國已進入了帝國主義時代,社會的危機和矛盾,對自然科學思維方法和理性主義、實證主義文化的不滿,導致了浪漫主義的“新生”。女作家胡赫(1864—1947)的論著《浪漫派》[7]和哲學家、文學史家狄爾泰(1833—1911)的文章起了強大的推動作用。胡赫認為,“沒有任何一個浪漫派領導人想要復活過去的甚至中古的狀況”。浪漫派這次“新生”,被稱為“新浪漫派”。但是浪漫派的“好景”不長,不久即遭到新興的自然主義的排斥而再度被打入冷宮。20世紀20年代里,德國思想文化界又出現了所謂啟蒙——理性主義危機。浪漫派又獲得“東山再起”的機會。文學史家柯爾夫(1882—?)在其四卷本的文學史巨著《歌德時代的精神》里為浪漫派唱響贊歌。

第三帝國時期,在反法西斯陣線內部流行一種看法,認為納粹某些思想理論起源于浪漫派,[8]“反動派贊助浪漫派,浪漫派為反動派效勞”(阿·阿布施語)。鑒于浪漫派與法西斯的這種“關系”,加之它(由于自身的問題和歷史的原因)本來名聲就不佳,因此在反法西斯陣線中,它幾乎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著名文藝理論家和文學史家盧卡契的觀點。他在其1947年出版的《德國文學中的進步與反動》一書中,把文學傳統分為進步的和反動的兩類,浪漫派自然屬于后者。他認為浪漫派并非一個封建主義運動,而是一個資產階級運動,它要重建的“不是封建社會制度,而是一個政治上、社會上反動的資本主義”,一個“‘有機地’容納并保存封建殘余”的社會。盧卡契的評論深深地影響了反法西斯陣線和蘇聯學術界對浪漫派的評價。

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直到20世紀60年代,在民主德國、聯邦德國和蘇聯等國,德國浪漫派普遍遭到冷落。人們的評論基本上遵循過去歌德、海涅、盧卡契的批判傳統。在20世紀50年代蘇聯伊瓦肖娃編著的《十九世紀外國文學史》里,德國浪漫派簡直是一股十惡不赦的逆流,與反動派幾乎是同義語。

德國浪漫派經過長期的“沉眠”,十多年前又“蘇醒”了。首先“喚醒”它的是蘇聯學者。早在20世紀60年代后半期,在某些重要問題的評價上,就出現了為浪漫派“平反”的勢頭。蘇聯高爾基世界文學研究所1966年出版的五卷本《德國文學史》第三卷,起了帶頭作用。它的有關德國早期浪漫派的篇章,斷然糾正了蘇聯學術界當時仍居主導地位的消極評價。該卷分析了耶拿派的矛盾,論述了它的美學的積極內容和它的藝術成就,同時也指出它在社會和美學方面,有一些反動傾向。它關于浪漫派的論述,標志著蘇聯學者在關于德國浪漫派評價上開始克服教條主義的庸俗社會學的觀點和方法。從那以后,在蘇聯其他學者(如德米特里耶夫和貝爾柯夫斯基等)的論著里,都可發現對德國浪漫派的較積極的評價。

歐洲對浪漫主義的重新評價,促進了研究工作的蓬勃開展。目前,浪漫主義問題在蘇聯文藝學中占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地位。自20世紀60年代后半期以來,蘇聯加強了對歐洲浪漫主義,特別是德國浪漫派的探索,成果累累:《浪漫主義美學》(萬斯洛夫著,1966),《關于歐洲浪漫主義》(諾波柯耶娃著,1971),《德國浪漫派》(貝爾柯夫斯基著,1973),《奧·威·施萊格爾的浪漫主義美學》和《耶拿派問題》(均為德米特里耶夫著,前者1974,后者1975)。普里雪夫和顧爾雅耶夫兩位教授分別領導一批專家學者從事德國浪漫派的研究。此外,莫斯科萊蒙托夫大學和列寧師范學院有一批博士學位論文也是寫關于德國浪漫派的。

20世紀70年代初期,浪漫派開始引起民主德國文藝學家們的興趣。弗里德里希和龍格[9]的浪漫派畫作轟動一時的成功展出,安娜·西格斯和克里斯塔·沃爾夫等作家在探索繼承浪漫派積極傳統方面獲得的可喜成果,這些不僅激發人們對浪漫派傳統的興趣,而且也給人以啟示:浪漫派傳統也可以為社會主義效勞。與此同時,蘇聯等國學者在探索浪漫主義,特別是德國浪漫派中不斷提出的新觀點、新問題,對民主德國同行的研究工作也是個有力的鞭策和推動。

正是在這種歷史背景下,民主德國的專家學者們開始加強其研究工作,并著手審查過去的評價。從《德國文學史》[10]和近幾年來發表的文章中可以看出,民主德國的文藝學家們正在逐漸地糾正過去的消極評價。丹克[11]在一篇題為“論德國浪漫派文學的地位和成就”[12]的評論文章中,以盧卡契為例,批判了過去在浪漫派評價上的片面性,指出:民主德國文藝學家同盧卡契的觀點有了根本區別,認為浪漫派特別是早期和過渡階段(即中期)浪漫派在政治上是積極努力的,具有人道主義精神,在美學革新方面也有貢獻。

和民主德國一樣,浪漫派在聯邦德國開始被重新發現,也是在七十年代初期。詩人恩岑斯貝格、赫爾特林等在繼承浪漫派傳統基礎上產生的作品,頗具魅力。在眾多的關于浪漫派的論著中,勃令曼的《德國浪漫派》較為突出。

這場圍繞德國浪漫派評價問題,展開的大論戰,概括起來有以下特點:1.持續時間長久(歷時已一百七十多年,至今尚未結束);2.“戰線”長,范圍廣(從德國到歐洲);3.涉及問題多(美學、政治、哲學、宗教……);4.形勢復雜(褒貶兩方“陣線”不明: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內部都有“褒派”“貶派”;各方時勝時負,“戰局”不明朗)。

這樣一場曠日持久的大論戰的產生,究其原因,除了立場、觀點、方法(這是統一認識的大前提,是首要的)因素外,就在于德國浪漫派本身的復雜性和矛盾性。問題的復雜性和矛盾性在于:其一,德國浪漫派是個派中有派的文藝思潮和流派。按地區分布,有耶拿派、柏林派、海德堡派、施瓦本派等。此外在各小派系之間還有不參加派別活動的人士(如克萊斯特和霍夫曼)。各小派系和成員,思想傾向不同,貢獻大小各異。其二,浪漫派自身在發展變化。隨著法國革命的發展和歷史的演進,浪漫派在其存在的三十多年內,經歷了政治斗爭、社會變動的風風雨雨,自身發展也隨之經歷了不同的階段:早期、中期和晚期。這些階段的劃分,標志著浪漫派內部世界觀和美學思想的某些變化發展。年長的耶拿派跟年輕的海德堡派互相反目就是例證。前者不承認后者為內行,后者也不買前者的賬,斥之為匪幫。另外,在政治風云變幻不定的年代里,浪漫派成員發展變化更快。有人倒退,有人前進,弗·施萊格爾在法國大革命時期和復辟時期的政治態度是矛盾的。早年的霍夫曼,思想較保守,晚年趨向進步。——這些情況都說明了浪漫派本身的復雜性和矛盾性。

鑒于浪漫派問題的復雜性和矛盾性,對它功過是非的評價,就要采取歷史唯物主義的態度,進行辯證的、具體的分析;企圖以“革命的”或“反革命的”,“積極的”或“消極的”這類修飾詞來為其定性,未免有簡單化之嫌。

德國浪漫派到底是個什么性質的流派呢?有人說它是消極反動的流派,“根據”有三:一曰它反對法國大革命,而這是區分積極或消極浪漫主義的重要標志;二曰它提出的“回到中世紀”的口號有著反動的含義,就是要回到中世紀封建制度和天主教的統治,“要在新世界恢復中世紀的生活方式”;三曰它在復辟年代里充當復辟勢力的辯護士,反動傾向更加突出。我認為,這些說法都是站不住腳的。

1789年爆發的法國資產階級革命,震撼了歐洲的封建統治,推動了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運動和民族解放運動的發展,開辟了資本主義在歐洲全面發展的新時期,意義重大,影響深遠。對德國來說,它在思想文化領域的影響,遠比政治經濟領域深刻。德國知識界,從老一輩的克洛卜斯托克、赫爾德爾和席勒,到年輕一代的知識分子,包括幾乎所有早期浪漫派作家,無不為偉大鄰邦推翻封建統治而感到歡欣鼓舞,都把它當作一個新時代“壯觀的日出”(黑格爾語)加以頌揚。1792年12月28日,年方十九歲的蒂克在給他的朋友瓦肯羅德爾的信里寫道:“現在,我日夜思念著法蘭西,如果她遭殃,我就蔑視整個世界。”[13]即使在革命逐漸深入,尤其在1793年雅各賓黨開始專政時期,一些浪漫主義者仍沒有改變對法國革命的態度。1793年3月5日,瓦肯羅德爾在給蒂克的信里說:“……法國國王的處決,使整個柏林都對法國人的事情感到驚恐,我卻不是這樣。我像往常一樣思念他們的事情。”[14]1798年,弗里德里希·封·哈登貝格(諾瓦利斯)在他的《政治格言》第二十二則里表達了他對共和主義的信仰:“世人普遍懷有如此信念的時期即將來臨:沒有共和國就不可能有國王,同樣,沒有國王也不可能有共和國,兩者猶如身軀與靈魂,不可分割……”[15]翌年,這位詩人又寫道:“普通的境況,[16]使人無動于衷,感到無聊。在共和國里,這當然較好,在那里,國家是每人的主要事情,每人……都幾乎本能地為巨大的整體而要忘卻他狹小的自我。”[17]1798年,德國浪漫派代表人物弗·施萊格爾在《雅典娜神殿》上發表的《斷片》第二百一十六則里還這樣熱情地稱贊法國革命:“法國革命、費希特的《科學論》和歌德的《邁斯特》,乃是時代最偉大的傾向,誰不滿意這樣的并列,誰以為沒有公開表現為物質形式的革命不重要,他便是還沒有站到人類歷史高瞻遠矚的立場上。”[18]當然,弗·施萊格爾及其派友們,并非革命家,他們受時代和階級的局限,對革命暴力的認識和態度畢竟還是有矛盾的。譬如,同一個弗·施萊格爾,一面贊頌法國革命,同時卻又對革命暴力膽戰心驚。他在《斷片》第四百二十四則里寫道:“法國革命,可以看作為諸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和最值得重視的現象,看作為政治領域上一次幾乎是全世界性的地震,一場極大的洪水……”[19]德國浪漫派作家對法國革命的認識和態度,雖不是前后一貫、始終如一的,但總的來說,還是比較積極的,可以說,他們勝過當時德國大部分或絕大部分知識分子,包括歌德在內。這位詩圣在法國革命深入時不是寫過《市民將軍》一類諷刺作品污蔑革命暴力嗎?

德國浪漫派作家對法國革命的積極態度表明,他們的思想基礎是資產階級的,他們政治上所追求的是自由解放,而不是恢復中世紀的封建統治。他們“回到中世紀”的口號,并非政治行動綱領,而是一種文藝主張;它說明德國浪漫派對民族傳統,特別是對中世紀民間文藝的向往。他們之所以迷戀中世紀民間文藝,是因為這種文藝想象豐富,感情真摯,語言生動,表達方式自由。特別是在受外族侵略和壓迫的時期,他們對民族傳統和民間文藝的重視,還含有鼓舞民族精神、喚起民族意識的因素。他們在收集、整理出版民間文學,特別是中世紀民間文學所做出的重大努力和貢獻,說明了問題的實質。

對復辟年代的浪漫派要作具體分析。如上所述,1815年維也納會議后,希望祖國統一的基本要求無法實現,愛國主義的進步傾向遭到扼殺,悲觀失望、垂頭喪氣的情緒在人民中重又滋長起來。一些陷入思想危機的浪漫派作家,企圖到宗教信仰中去尋求精神寄托,他們作品中的一些消極因素有所增長。弗·施萊格爾后來甚至墮落為梅特涅的公使館參贊。這些無疑都是事實,應該受到批判。但據此就能籠統地宣判后期浪漫派為反動的嗎?阿爾尼姆、沙米索、霍夫曼等的發展道路和創作實踐表明,這樣的判決是錯誤的。

阿爾尼姆在他的創作(如短篇小說《社會的變化》,1826)強化了對普魯士當局和貴族的批判。沙米索以其中篇小說《彼得·施萊密爾的奇妙故事》(1814)批判了資產階級的金錢萬能思想。他在19世紀20年代及30年代初期寫的詩歌,具有強烈的社會批判性。矛頭主要對準歐洲的復辟勢力和教會反動派。同時也針砭國內社會時弊,抨擊德國的反動制度。例如,《更夫歌》嘲弄了軍警制度,當年的警察原來是耶穌教徒。又如《黃金時代》揭露和諷刺了德國警察的專橫。詩的末尾風趣地寫道:“把那個雅各賓黨人逮捕起來!我們親眼看到他的罪惡勾當。他敢公開地宣揚二加二等于四!把他弄掉,免得讓人聽到他說教!”當然沙米索對普魯士當局的本質還是認識不清的,譬如他后來把普魯士當局說成“父親般的政府”,說它能確保社會不斷地進步,雖然是緩慢的。

如果說沙米索對普魯士當局的態度是矛盾的,那么與其有交情的“派友”霍夫曼的態度就大不一樣了。長期以來,霍夫曼被貶斥為德國“反動浪漫主義的最大代表”,現代“頹廢派的祖師爺”。鑒于他在文壇上的地位和影響,也鑒于他長期蒙受曲解,這里有必要就他對普魯士當局的立場和創作思想傾向多說幾句,以正視聽。

霍夫曼同普魯士的沖突,集中地表現在一樁訴訟事件上。1819年,普魯士反動派根據同年9月批準的卡爾斯巴德決議,更加殘酷地迫害進步人士。霍夫曼被任命為所謂“叛逆集團及其危險活動直屬調查委員會”成員,并被委托審理著名的“體操之父”雅恩。他在一份報告中指出對雅恩的起訴是沒有根據的,建議將其釋放。控告雖破產,但由于內務部頭子卡普茨一小撮反動派的反對,雅恩未能獲得釋放,雅恩鑒于個人名譽而反過來對卡普茨提出控告。這期間,為卡普茨誣陷中傷的法官霍夫曼,無所顧忌地接受了雅恩的起訴。由于普王的干預才迫使霍夫曼放棄審理此案。霍夫曼對當局的專橫深惡痛絕,不愿同流合污,便提出辭職,以示抗議。次年,他的辭呈被批準了,但斗爭并未就此了結。后來,他在《跳蚤師傅》里,對當局的專橫進行了揭露和諷刺。這部藝術童話里的樞密顧問克納爾潘蒂,就是卡普茨的寫照。這些章節在付印時已被傳開,卡普茨派人劫取霍夫曼的郵件,發現說明此作的一封信。稿件因此被沒收。卡普茨一伙反動分子并不以此為滿足。1822年,他們竟然以“違反紀律”的莫須有罪名,對四肢癱瘓、重病在身的霍夫曼提出起訴。

晚年的霍夫曼,更加面向現實,靠近人民,擺脫了悲觀神秘的傾向,除《跳蚤師傅》外,還寫了不少出色的作品,如《侏儒查赫斯》(1819)、《堂兄弟的屋隅之窗》(1822)和《公貓摩爾的人生觀,附樂隊指揮約翰·克賴斯勒的傳記片段》(1819—1821)。《侏儒查赫斯》寫一個形態古怪的侏儒靠招搖撞騙飛黃騰達,竊據了部長的寶座。后來終于垮臺。查赫斯是封建專制主義的代表。作品揭露和嘲弄了宮廷社會的爾虞我詐、故弄玄虛,具有普遍意義。《公貓摩爾的人生觀》是霍夫曼的代表作,是德國浪漫派反映時代和社會最杰出的長篇小說。它描寫了兩個對立人物的生活經歷:一個是會寫作的公貓摩爾,另一個是樂隊指揮克賴斯勒。前者是一個目光短淺、事事知足、自私自利、高傲自負、善于隨機應變的市儈典型,后者是個富有理想、思想高尚的藝術家典型。在摩爾經歷部分里,小說以迂回曲折方式揭示一個爾虞我詐、男盜女娼的市儈世界。在克賴斯勒傳記部分里,作品描寫了一個過時、沒落、腐朽、摧殘人性、敵視藝術和藝術家的封建宮廷——德國社會的縮影。宮廷中的兩個統治者——王公和一個女貴族(王公昔日的情婦)——都從維護封建權位出發考慮并決定各自女兒的婚事。前者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富有的罪犯;后者要把自己的千金(她與樂隊指揮情投意合)許給一個癡呆的王子。克賴斯勒在宮廷中的遭遇可想而知。

阿爾尼姆、沙米索和霍夫曼等的思想發展和創作傾向表明,即使在特別黑暗的年代里,浪漫派內部仍然存在進步傾向。因此,對后期浪漫派也要一分為二地分析,不能一概否定。

總體來說,德國浪漫派在政治上具有積極進取的精神,在文學上做出過重大貢獻,在美學上有所創新,產生過積極的影響,但由于世界觀的局限,也存在某些消極因素,并因此產生過消極的作用。我們認為,這才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評價。


[1] 原載《外國文學研究集刊》1984年第9輯。

[2] 海涅和文學史家格爾維努斯和海姆等個別人稱它為“romantische schule”(習慣上也譯為浪漫派)。

[3] 以創始人格林兄弟命名,篇幅多達三十幾卷的《格林德語大辭典》,經過數代語言學家的共同努力,終于在20世紀60年代初編纂完成。這是日耳曼語言文學史上一件意義重大的事。

[4] 文學史家把德國浪漫派傳統在世紀更迭前后那次復蘇稱為“新浪漫派”。

[5] 海涅的《論德國》共兩冊,第1冊《論德國宗教和哲學的歷史》,第2冊《論浪漫派》。

[6] 此系德國第一部完整的文學史,全書共五卷。

[7] 全書共兩卷,第1卷:《浪漫派的興盛時期》,1899年;第2卷:《浪漫派的發展和衰落》,1902年。

[8] 據稱,戈比諾的種族論,可從浪漫派作家富凱的作品里找到某些“一致性”。

[9] 弗里德里希(1774—1840)和龍格(1777—1810),均為德國浪漫派繪畫的代表人物。前者擅長風景畫,后者擅長人物畫。

[10] 全書共12卷,第7卷(1978)涉及浪漫派文學。

[11] 丹克教授,《魏瑪評論》雜志編委,《德國文學史》第7卷主要負責人之一。

[12] 載《魏瑪評論》1978年第4期。

[13] 《法國革命在德國文學中的反映》,雷克蘭出版社1979年版,第376頁。

[14] 《法國革命在德國文學中的反映》,雷克蘭出版社1979年版,第378頁。

[15] 《法國革命在德國文學中的反映》,雷克蘭出版社1979年版,第384頁。

[16] 指當時德國那種令人沮喪的社會生活。

[17] 轉引自《遺產理論與遺產繼承研究》,雷克蘭出版社1981年版,第280頁。

[18] 《法國革命在德國文學中的反映》,雷克蘭出版社1979年版,第400頁。

[19] 《法國革命在德國文學中的反映》,雷克蘭出版社1979年版,第40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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