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陵連喚數聲,可那蚯蚓一點回音都沒有。張道陵心想這蚯蚓絕未走遠,他想了想,又將那香點燃,放在地縫之中,退后數步,手中拿著那根羽毛,大聲地道:“非是貧道不舍,只是這羽毛仍是一位大仙交給我的信物。貧道受之,自當珍重視之,實在是無法給蚯蚓兄,蚯蚓兄看看還有別的所求嗎?只要貧道能做得到的,決不食言,必為蚯蚓兄去做。”
“哼,我只要那根羽毛,別無所求。”那蚯蚓果然沒有走遠,它的聲音又從地縫中傳來。
“哎,這羽毛只是會發光而矣,并沒其它異狀,但不知蚯蚓兄為何執意要它?”
“哼,我來問你,這羽毛可是一只神雕身上的。”
張道陵聽了,沉吟一會,答道:“是。”
那蚯蚓聽了,冷冷地問道:“你可知我們蚯蚓,又叫什么嗎?”
“這個,貧道不知,還請指教。”
“我們又叫地龍,不過我們這稱謂,比起龍來,當真是天上地下之別。別說龍了,就是,比起你們人類,我們蚯蚓也是遠遠不如。想來天生萬物,我們蚯蚓,可算是上天造物中最慘的了。我們無手無腳,無眼無耳。只有口鼻,還長在一起。你們人有九竅,可是我們蚯蚓卻只有二竅,一用來吃,一用來拉。頭上雖然長有一個觸角,可是直視太陽,也只能勉強看見有些亮光,天上打雷,在我們聽來也不過是樹葉落地的聲音。我是經過萬年修行,方有了聽力,又經過一千年,才會說人言。哎,我們雖叫地龍,可吃的是土,活在暗無天日的泥土中,如何能與你們人類相比。想我們蚯蚓一族,毫無本事,任萬物欺凌。你們人類,最愛用我們去釣魚。縱是百鳥之中混的最慘,連飛都不會的雞,還常從地中將我們尋來吃了。所以我若想不被他族欺辱,就得有這根羽毛。”
張道陵聽了,仍是不解地道:“蚯蚓兄,我對你族之遭遇,深表同情,但是我還是不明白,這與這根羽毛有什么用呢?”
“因為此羽毛為神雕所有,這種大雕非是尋常之雕,仍是金翅大鵬鳥。此鳥平常就以龍為食,在鳥中成圣者中,最為厲害。龍之怕它,就如同蟲子怕鳥一樣。是以神雕之羽毛,對蟲子一類最有震懾之力。我們叫地龍,對這物更是害怕,適才你用那羽毛壓我,我雖有萬年修行,卻對此物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若不是機緣巧得,吃了圣物,這才有了神通,估計當時就被嚇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原來你是因為怕它,所以想要它呀。”張道陵聽到此處,這才明白過來。
“你知道什么,我要它自有妙用。哎呀,你這香怎么點著了,我最愛吃這百花香味了,你先讓我將它吃了,再與你說。”
張道陵一想,此物雖是修得神通,可是混得確實太慘了。當下笑道:“好的,請蚯蚓兄慢用,貧道這回決不阻攔了。”
那蚯蚓聽了,這才又慢慢探出頭來,它一感覺到張道陵手持羽毛,站在附近,便又要回縮。
張道陵忙退后十來丈,口中連聲喊請。那蚯蚓感覺他已離得遠了,這才探出身來,爬到香處,大口大口地吃將起來,不一會,便將半根香囫圇吞棗地吃了個干干凈凈。
吃過之后,那蚯蚓顯然并未心滿意足,它退回到地縫附近,對張道陵道:“這位道長,如何稱呼?”
張道陵忙回道:“貧道張道陵。”
“噢,張道長,你這羽毛到底給不給我,說個痛快話。”
張道陵聽蚯蚓精說起它修練了上萬年,才能聽說人言,當下對那蚯蚓道:“這位蚯蚓兄,我適才聽你說過,你因無眼無耳,對外界感覺全憑觸角,若是我能助你能視物清楚,你看能否帶我去看那條龍。”
“什么,你說什么?”那蚯蚓得聽,先是大喜,但轉眼便覺得不可能,當下冷笑道,“張道長,我雖是個睜眼瞎,可你也不能拿這個來笑話我。”
張道陵見他誤會,忙解釋道:“蚯蚓兄誤會了。我焉有此意。我曾學過岐黃之術,記得有一篇,是如何能讓人眼復明。我聽你講,你雖看不清東西,但卻也能見到光亮,想來也應可以試試。”
那蚯蚓聽了,沉默半晌,這才道:“你若能讓我和你們一樣,有眼可視物,看看這大千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這羽毛不要也罷。但是你說,如何才能讓我看到這世界,什么時候我才能看到。”
“這個。”張道陵聽了猶豫了一下,回道,“我得出去找來些藥,再行以推宮活穴之法,應在半年之后,為你施術。”
“好,那我就信你。不過,空口無憑,半年之內,你還是要將這羽毛先放在我這里,由我保管,等你讓我有了眼睛,我再還你。”
“行,不過咱們話先說在前頭,這羽毛只是在你手中保管,不能有損它一根毛,也不能用它來禍害人間。”
“哈哈,我這等廢物,除了在泥里討飯吃外,還有什么本事,只要別人不來害我,我絕不會害人。”
“那好,咱們一言為定。我先將羽毛放在你這里,待為你開了眼,再來取。”說完張道陵上前,雙手將羽毛送上。
那蚯蚓卻是又后退了幾步,連連搖頭道:“不急,不急,我現在可受不了它身上的殺氣,你隨我來,我讓你放那你放那里就是了。”
張道陵奇道:“蚯蚓兄,你說吧,放在那里?”
那蚯蚓抬頭想了想道:“你不是想看那巨龍嗎?那就隨我到地下去吧,順便將羽毛給我放到家中。”
張道陵聽了笑道:“蚯蚓兄,我若是能到地下,豈不早就走了,還會被關在這里。”
那蚯蚓也笑道:“你以為這洞中俱是石壁,其實不然,能瞞得了你們,卻瞞不了我。我告訴你,這洞中靠石門處,在水下最深處,有一個石井蓋,上面有兩個小洞口,被石子堵住了,你將這兩個小洞口中的石子除掉,雙手便能伸進去,用力上提,能將這石井蓋挪開,水便能從井中泄走。等水泄凈,我便告訴你怎么走。”
張道陵聞聽大喜,道了謝后,便來到水邊。他為了能找到石井蓋,沒用避水決,而是摒住呼吸,潛入水中,來到水下最深處,慢慢尋找石井蓋。
在水下最深處,積滿了淤泥,張道陵只得先向外清理淤泥,如此反復四次,在第五次時,他果然在水中摸到兩個小石洞口,上面被極細小的石子堵住了。他用手去摳,感覺這些石子又細又小,在水中泡得久了,變得異常牢固。
張道陵雙手摳的生疼,也沒清理出多少。那蚯蚓見了,又為他尋來一塊尖頭的石頭,張道陵借著此石頭,費了好半天勁,才將石洞里面的石子全部摳凈。
他伸進手去,果然感到下面是泥。他當下兩腳分立兩旁,雙手扳住兩個石洞口,雙臂猛地用力上提,只聽一聲悶響,石井蓋被他挪開了一道口子,水一下子涌到石井蓋下面去不少。張道陵繼續用力一抬,將石井蓋搬了起來,扔到一旁。
他借著羽毛之光,在水中打量,果然見石蓋下面四周是用石頭圍成的一個井,只是井中間被污泥堵了個嚴嚴實實。
那蚯蚓見了,笑道:“成了,你且到水外面候著,看我的本事。”
張道陵忙來到岸邊,只見那蚯蚓將身子慢慢挪到井中,將頭探入水中,身子倒立,成螺旋狀,然后快速地旋轉起來、
隨著它身子飛快轉動,里面的泥土石子向四外飛濺。隨著它身子轉動,它整個身子沒入井中不見,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再過了一小會,只聽漩渦中發出一聲悶響,洞中的水急速地向井的方位涌了進去,過不多時,連石門外的水也泄了過來,最后全部流入石井當中,一滴水也沒有留下。
張道陵來到石井處,低頭下望,但見里面空空如也,無水無土,只有一股寒氣迎面吹來。他對著井大叫:“蚯蚓兄,蚯蚓兄。”
井中傳來他喊叫的陣陣回音,但卻沒有蚯蚓的回聲。
張道陵深吸了口氣,打算從這井中跳下去,找那蚯蚓。就在這時,突然聽見里面隱隱有聲音傳來,像是那蚯蚓在招呼自己。
張道陵不再猶豫,持著羽毛,縱起躡空術,人向井中跳了進去。
他向下行了一程,忽然感覺這井中的四壁與之前的不一樣了。剛進來時的井壁,上面甚是粗糙,而此時四周的井壁,卻感覺甚是滑溜,四周長滿了青苔。
張道陵打起精神,繼續前行,感覺應是自井下轉入了一條圓柱形的地道當中,不斷地向地下深處行進。
地道里面氣味混濁不堪,漆黑無比,又似乎始終也走不到盡頭。借著羽毛之光,張道陵也只能看到前方的一小段距離。自己的影子映在地道中,有如一個孤獨的的鬼魂,在悄悄地尾隨著。
張道陵小心翼翼地行進了一程,又隱隱聽到蚯蚓的呼喚,好像是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順著井道傳了過來。
張道陵心想這蚯蚓行動緩慢,怎么在這洞中走的這么快。他一有此想,心想我走在這曲折光滑的井道中,自然是行動緩慢。
他索性躺在井壁上,縮腿抱頭,手向上一推,身子便向下滑了去,不一會便感覺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身子向下沖得飛快,過了約一柱香的功夫,他忽然間感覺身子一空,自己已從井壁中飛了出去,撲通一聲,落入泥坑當中。
等張道陵奮力爬出滿是淤泥的泥坑,才發覺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手中的羽毛,不知了去向,估計是掉落泥坑中了。
張道陵大悔,忙又要返回泥坑之中尋找,這時卻聽得蚯蚓的聲音響,在一旁笑著問道:“張道長,你可是要找那根羽毛?”
張道陵聽到它的聲音,大喜,忙應是。
只聽那蚯蚓道:“你不是要將它送給我嗎?現在已到了我家中,你還找它做啥?”
張道陵一怔,這才明白蚯蚓將自己帶到此地的目地。當下苦笑一聲:“原來是到蚯蚓兄的家中了。貧道貿然進入,蚯蚓兄莫怪。”
“我那里敢怪道長。只是我這家中,除了泥,別無他物。無物可敬,道長莫怪。”
“不怪不怪。貧道既然已將羽毛放到蚯蚓兄家中,還請蚯蚓兄帶我去見那巨龍。”
“好說。你我既然已約好了,我就先將這羽毛保管在這里,等你為我開了眼,我自會還你。前面有水,你渾身都是粘泥,先到那邊去洗洗,我便帶你出去。”
張道陵依言,摸著黑向前走去。他雖有夜視之能,但也需要有一絲亮光才行,如今這洞中伸手不見五指,自己就如同瞎了一般。
他摸索前行,等一腳踏入水中,這才站在水邊,摸黑將身上污泥洗掉。等他上了岸,雖然感覺身上衣服濕冷無比,可比起渾身全是淤泥來,還是感覺好受了不少。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也看不見那蚯蚓在那里,只是大聲道:“蚯蚓兄,我洗好了,現在你可以帶我去見那巨龍了。”
“好。”一個聲音從張道陵身旁響起。嚇了張道陵一跳。他不成想這蚯蚓竟然就在自己身旁,毫無準備之下,險些跳了起來。
那蚯蚓道:“這里無光,你拉著我的尾巴走。”
“好。”張道陵剛答應完,一條軟帶狀的東西已纏到了他手上。張道陵用手一摸,只感覺如同捉著一塊大肥肉一般。這時只聽得那蚯蚓說道:“捉好了,我要出發了。”
張道陵應了聲是,便感覺手中那蚯蚓尾巴猛地向前縮去,然后又突然停止,就這樣一伸一縮地帶著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