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她只請了我們兩個，沒想到膳廳里竟然已經坐了兩桌人，嗯……也有的不是人……這廳里啥都好，就是有扇大屏風，上面依然是……刺眼的假山石……

我坐在一只山雀旁邊，周石初也挨著我落座。

山雀見了我又驚又喜，扯了我的衣袖問道:“你可還記得我？”

我點點頭，小聲在她耳畔道:“自然是記得，你是彩羽呀，”彩羽當初是外面飛來的，所以早些年跟山上的朋友并不常往來，是一只孤僻的山雀，因為經常落在石鏡上發呆，才漸漸與我熟絡起來，“當年還是你教我的，只要倒在路邊說腳崴了，就有男人帶我回家。”

她聞言有些羞愧不自在，亦是小聲回我:“這些話你可莫要當著人講，這里不比我們山上，最是講禮義廉恥，他們可聽不得這些話?！?

“他們雖聽不得，可他們卻做得，真是難以捉摸?！蔽覔u搖頭。

“你怎么也在這里？”彩羽問道。

“我跟夫君住在附近，這家女主人特意請了我們來?！蔽业?，“你呢？你不是說了再也不下山了嗎？”

彩羽欲言又止，止又復言，嘆道：“一切都是運數，躲也躲不過的，這位姐姐以前救過我的命，得知她搬來鏡石鎮，我們特意來報恩的?！?

“我們？”我又仔細看了看這廳里，問彩羽：“這姑娘是特別愛飛禽嘛？”

“嗯，你應該看的出來，這廳里除了幾個跟她有生意往來的夫人，其他都是化了人形的鳥?！辈视鹫f著，突然看到周石初，“這就是背你下山的那位公子？”

“嗯，是我夫君，說到下山，你是幾時下山的？下山前可曾見過花溪回去？”我想她或許有花溪的消息。

“不……不曾見過?！辈视鸬溃拔蚁律胶笕ミ^婉悅樓找她敘舊，但湯媽媽講她被一個富商贖身走了。”

“是真的贖身走了？”我驚愕，“我原是以為贖身不過是她要離開婉悅樓編的說辭，富商什么的不過是她的障眼法而已，難道真有這么個人贖了她去？”

“這我就不知道了，漫山的月見草，不見了一株兩株很難發現?！辈视饟u搖頭。

“不見？怎么會不見呢？她就長在南坡的映山紅樹下，很好辨認，而且漫山的月見草也就只有她得了道行?！蔽疫€是想從彩羽口中得到些花溪的消息。

“她畢竟是朵花，與我們飛禽走獸化形之后隱了本體不同，她們花草樹木化形是要脫離本體的，但又不能離開本體太遠。花樓里有的是各種花妖，多是將本體養在身邊。倘若那贖她之人的家鄉離鏡石也不遠，倒是也毋須動土。但若真是相隔百里之外，那本體她定是要帶走，不然用不了多久就會靈力枯竭，活不長久?！辈视鸾忉尅?

“可我的石鏡也還在山上，我為何可以在千里之外？”

“你跟我們可能還是不太一樣吧，你也知道你并非活物，天生天養的這一身靈氣來的蹊蹺，個中來龍去脈沒人知曉，所以不能拿你跟普通的精怪比較，那月見草再如何頑強易活也不過是朵花兒，實則嬌貴的很?！?

我呆呆地又坐了一盞茶，婢女開始布菜的時候，我還是坐不住了，跟周石初說：“花溪可能出事了，我等不及明天……”

“那我們吃完就走？”周石初說。

“我不想吃了，得趕緊去看看花溪還在不在?！蔽艺f著便起身。

“你急什么？就算是花溪真的跟別人回鄉了，又能有什么事？”他應該聽到了些我跟彩羽的對話，一把拽住我，小聲勸道，“踏實坐下，明日我們去山上看看，她在就跟她好好聊幾日，她不在我幫你去問那富商老家在哪兒，帶你去與她敘舊，還不成嗎？這慌里慌張的，多失禮數。”

“謝娘子要去哪里？”見我起身，桃鳳親自來到我身邊詢問。

“我家娘子有位朋友近日未曾打招呼便離了鏡石，剛剛得了這位朋友的一些消息，這就急著想要去探望呢?！敝苁趺鎺o奈的說。

“探望朋友不急這一時，今日大家聚在一起不易，還望謝娘子賞我這個臉面?！碧银P莞爾一笑，拉著我的手柔聲挽留。

我掰開她的手，并不想給她這個面子，依然是拔腿就走的姿勢。

見我沒說話，桃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周石初，周石初見狀起身道了句“失禮了”，便拉著我走出膳廳，我以為他要帶我走，結果在廊下他就停了下來，輕聲在我耳邊央求：“今日這廳里有刺史夫人，鎮將夫人，若能結交，日后于我有大便利。你快別鬧了，花溪的事我記在心里，定會幫你找到她就是了，這會兒先給我留些顏面，這桃鳳娘子宴請的都非等閑，是個結交的好時機。”

聽他對這場合如此重視，我也軟了下來，是呢，花溪即便是走了，也不過是深入塵世享一遭情緣，我也不知急得什么？不過就是沒見著她最后一面心里不踏實。嗐，哪就是最后一面，我們精精怪怪還不是來日方長。自己給自己開導了一番，心情平順了些，只是這宅院的園景讓我實在不喜歡，一邊嘟囔著“這園子似在學我的鏡石山一般?！保贿呺S周石初回到膳廳。

回到座位，桃鳳正在跟彩羽問話，彩羽很尊敬她，起身聆聽，見我們回來，桃鳳收聲，一抹甜笑重新掛在臉上，再次拉住我的手，道：“彩羽剛同我說了，謝娘子那姐妹許是找到了意中人，如今快活圓滿呢。”

“蛤？還關心起我姐妹來了？她剛剛明明是在向彩羽打探我……”真當我聽不見嗎？我心里想著，又扒開她的手，訕訕的笑了笑，坐回了座位。有這么熟絡嗎？剛認識就上手，跟誰裝熟呢。

應該是感覺我實在失禮，周石初為了緩解我第二次扒開主人的尷尬，沒話找話的問道：“桃娘子家中的山石花草是找哪個術師做的？跟著春日的鏡石山一般無二，我娘子甚是喜歡！我想著回家也做一套?！?

“周公子果然識貨，這就是照著鏡石山修的，至于這造景的術師，常年云游，若是哪天有緣再見，我一定引薦給公子。今天這里也有幾位貴客在場，公子可愿結識？”

“不勝榮幸?！敝苁跗鹕硇卸Y。

他本想帶我一起，桃鳳卻阻止道：“幾位貴客不便多見外人。”

我尋思這不是都在一個廳里嗎，都是外人?。凯h顧一圈，發現桃鳳將周石初引到大屏風后面，應是另有一間廳堂。

“那幾個人不是你說的夫人??？”我問彩羽。

“這么看來這廳里的幾個人應夫人們的仆從了，想是大人物不屑跟我們坐在一起?！?

“切，什么大人物，不過還是過去那些上山求我保佑的庸人罷了。你剛剛可有跟桃鳳交待我是打哪兒來的？”我問。

“沒有，只說同你都認識花溪，在婉悅樓見過，不曾知曉你與花溪是如何相熟的?！辈视鸬?。

“以后她再問起也不要同她講，免得多生事端。這女人我總覺著怪怪的?！蔽覈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