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夜逃
- 獨有傷心石
- 眉間刺
- 2236字
- 2024-05-10 20:41:56
他在沐浴更衣,我便繼續(xù)扭著指頭玩我的手影戲,等他褪去這些天的污垢又變成一個衣冠楚楚的周石初時,我還趴在地上繼續(xù)扭著那只兔子。婆子小廝將屋子收拾妥當(dāng),出去關(guān)門的當(dāng)口,門外好像站了個影子。周石初正要將我從地上撈起來,忽然動作一頓,想是察覺到了什么東西,便轉(zhuǎn)身走到門前,門外那影子輕輕道:“二爺可否借一步說話?”是個女人,聲音悠悠然然綿綿軟軟,聽起來就像塊豆腐似的,我停下了不太聽話的手指。
周石初略微遲疑了一下,邁步到門外,順手將門虛掩,我便看不到他了,他們也沒有走遠(yuǎn),只是聲音壓低了,常人聽不到,女人直講了一盞茶的時間,那虛掩的房門才又被推開,那等了好些天的人才又重新款款走來。
“剛才擺弄的是啥?”他問。
“嗯,阿云教的手影戲。”我拉了拉他的手指,又轉(zhuǎn)回身演給他看,“你看,這是兔子,這是狼,這是鷹……嗯……”扭了會兒手指,我指著我的影子,又指著他的影子笑道,“這是我,這是你……哈哈哈哈……”
見我笑的樣子好笑,他也笑了起來,我問:“阿云并不像我,她很不喜歡這里?她能走嗎?”
“嗯……”他沉吟片刻,將我拉起,“我們現(xiàn)在就走,讓阿云收拾東西吧。”
我手舞足蹈的又在窗口喊著阿云收東西回家啦。
“怎么又扯著嗓子喊呢,我不在這些天懶得都不能出門了?”周石初打趣。
“不是你說的你不回來我不準(zhǔn)出去的嗎?”我疑惑的回頭看著他。
“呃……這些天一直沒出過這扇門?”他也疑惑的問。
“嗯,對呀。”我點點頭。
“我的意思其實是……說不能出斂翠樓……嗐,但也不是一點都不能出……算了,不出去挺好,這興州現(xiàn)在都是我惹的仇家,也是待不得了。”最終,他也沒說明白到底是讓還是不讓我出去。
除了這些天新買的話本子,倒也無甚可收拾的,阿云聽說終于可以走了,手腳自是麻利的緊,不到半個時辰便背著包袱抱著貓隨我們從后門出了花樓,馬車就等在那里,應(yīng)該是一早就準(zhǔn)備著要走了。
花樓迎來送往的喧囂漸行漸遠(yuǎn)。周石初似乎是累的不行,即使車上一顛一顛的,也沒影響他睡意沉沉,直到了馬車越走越遠(yuǎn),出了興州城,我才意識到,不去碼頭了?船不要了?這是上哪兒去?趕車的是楊柱兒,他是不是叛變了?趕緊搖醒周石初。
“楊柱兒是不是走錯路了?這不是去碼頭?”我小心翼翼地問。
“散完貨我就讓船回鹽臨了,那么大個花船,停這么久太招搖了。”周石初慵懶的說。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我扒開簾子看了一眼,阿云抱著貓還在,踏實了不少。
“回鏡石,這會兒興州的鹽販子估計已經(jīng)把碼頭圍了,”他無奈道,“不過剛才出城這么順利,他們應(yīng)該還沒疏通到位,也快了吧,東山境內(nèi)的官道肯定是不能走了,后面可能要穿山路。”他有點惆悵,忽然又眼前一亮:“欸?你個石頭精能不能帶我土遁?”
“我……我連下山……都是你背下來的……”我哀怨地嘆了口氣,理直氣壯又帶著些許不爭氣的回答。
他哈哈大笑,“這么沒用嗎?你說這些年你受了那么多香火,就一丁點兒本事都沒有?”
“嗯……也不是一點兒都沒有……”我想了想說。
“都有什么本事,講出來我聽聽,看看我的石頭有沒有點用了。”他看起來不困了。
“嗯……若是夜穿山路的話,那山精必然會給我一些臉面,它能讓白虎開路,可不比走官道慢。”我得意了一點兒。
“山精?”周石初看來起了興趣,本來半癱著的身體坐直了一些。
“嗯,之前鏡石山上有一只山精,又大又兇的,山上的精怪們都懼怕它,唯獨見著我它要繞著走,連偷我的供品都是趁我不在洞里的時候。我也很奇怪,有一段時間我都覺著自己是不是長的比它還丑,嚇到它了。后來,我實在是太奇怪了,一門心思想堵著它要問個明白,結(jié)果還真被我堵到一回,我抓著它在鏡子上一照,你猜怎么樣?”
“怎么樣?”周石初徹底來了精神。
“它就被打回原形了,是只身高兩尺上下的猴子,也就這么高吧。”我給他比劃了一下,“怪不得要繞著我走呢,原來是怕障眼法露了餡兒。我跟它講道理,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犯不著去揭別人短兒,日后它也不必躲著我,我也無意拆穿它,權(quán)當(dāng)是交了好朋友,但是決不能在我的山上欺負(fù)我的鄰居們。我甚至把所有的供品都留給它,它從此竟感激起我來,說這神州大地上的山都是它們山精說的算,日后若是我需要逢山開道什么的,它們手下有白虎,保證四通八達。”
“嚯,這么大面子?”周石初不太信。
“起初呢,我也是不信的,畢竟鏡石山我說的算呢,什么時候輪到它們山精了,更何況雖然別人看不出來,可我知道它不過是個障眼法虛張聲勢罷了。但是后來我還真見著它能驅(qū)狼馭虎,確是有些本事的。”
“哦?那些豺狼虎豹聽山精的?”周石初問。
“嗯,它在鏡石山趕著一群白虎抓了殺了一條巨蟒。那條蟒起碼修煉了一千年,從外地來的,來了之后就盤在半山腰,周圍寸草不生,毒死了我許多花草朋友,我一生氣就去找那蟒精理論,但它不走也不理我。山精見我不開心,就幫我收拾了蟒精。”
“幫你?它喜歡你?”周石初問。
“在鏡石山上,就沒有不喜歡我的。”這個自信我還是有的。
“那你也喜歡它?”周石初又問。
“嗯……其實我沒有……”以前也有個人這么問過我。
“那這邊也不是鏡石山,這邊的山精也能給你面子嗎?”周石初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問題。
“山精離開鏡石山的時候,教我吹樹葉,按照它給的節(jié)拍吹,說吹了它就能來,我還沒吹過。”
“它不在鏡石山了?山精是不是那個……”周石初還沒問完,我便打斷了他。
“不是。”我猜到了他的小心眼兒,不等他問完,“山精不是,不是他……”那個“他”也覺著山精喜歡我,偏執(zhí)的要趕走山精,在山精的白虎陣?yán)镎垓v了七天七夜了,流了那么多血,染紅了半邊身子,就像我遇見他那天。
記憶的碎片突然閃爍了一下,隨即熄滅,他才沒山精這么仗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