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繾綣的夢中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程曦簡單收拾一下,魂不守舍的又奔向暖風吧。
就這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每天上工前,都要看看林琦在不在衛生間,看到她來了就很安心的開工了,要是不在就有點失落。好在林琦不在的日子很少,而且偷偷溜進場子的頻率變得越來越高,他送林琦回家的機會也越來越多,如那日一樣對林琦神魂顛倒的次數更是越來越密集,而他在白天醒來的時間,就越來越短……
每到凌晨,第一縷陽光還沒沖破灰蒙蒙的夜色,他已經疲憊蹣跚的將自己拖回寢室甩在床上,來不及多想,甚至來不及回味,便沉沉睡去。
而每至傍晚,晝與夜交替更迭,這邊相夕陽闌珊,殘暈旖旎,那邊相月輪初升,靈動皎潔,他一遍又一遍的從那個緋色的夢中醒來,從意猶未盡,到慌亂失措,近些時日竟十次有八次是驚坐而起。
程曦滿頭大汗,恐懼的大口喘息著,宿舍里的兄弟見他噩夢乍醒,連忙安慰,他點點頭穩定一下情緒,問道:“現在幾點了?”
一個室友回道:“五點過一點。”
另一個室友關切的問了一句:“剛才做噩夢了?”
程曦搖搖頭又點點頭。那夢中各種蒼白又模糊不清的面容撕拉自己身體的感覺過分真實了,一時間他的感官有點錯亂。
“你這樣天天晝伏夜出能行嗎,一白天也不吃不喝,睡得像個死人,晚上還要上班,撐的住嗎?”最后一個室友問。
“我……”程曦本想說還撐得住,可是沒說出來,尷尬的笑笑,他也懷疑自己撐不住,但他根本壓制不住對暖風吧的渴望。
又是從傍晚開始的新的一天了。程曦起身下床,簡單的在水房里收拾了一下自己,黑白顛倒的生活讓鏡子里的他看起來有些萎靡,生物鐘亂了,是該好好休息一陣了吧。回到寢室換好衣服,偶然瞥到書桌上同學們幫他整理的筆記,這才想起來,期末快到了,再做完這一晚,他想,的確應該認真準備考試了。
于是這一天上工前他去跟老板請了個假,請到考試周結束。本就是臨時兼職,老板爽快的答應了,并表示下月初會按時發薪,考完試歡迎回來。
暖風吧的氛圍就是能夠讓你一下子沉浸其中,每個毛孔都被它吸附。程曦和劉笑穿梭在各個卡座之間,不思疲倦;吧臺里的張楊正在忙著的一邊把紅的綠的各色液體兌在一起,一邊跟就坐的客人談笑風生。偶爾三人聚在一起,程曦跟他們說起來自己要請假一段時間準備考試。劉笑也恍然大悟,發覺自己也要準備考試了,這段時間忙的都顧不上學習,也應該請假調整一下。只有張楊已經畢業,恰好第二天又是他和劉笑輪休的日子,于是三人愉快的約好明日傍晚一起吃個飯,沉淀一下這段時間積累的友情。
忙忙碌碌,時間就過得飛快,來不及思量已經來到深夜。想到今天沒有先去看一眼林琦,也沒有見她溜進場子,于是下班第一件事就去找林琦。見到林琦還在,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知何時開始,林琦看程曦的眼神已經從理智冷靜變得癡迷,見到程曦出現,便主動粘上來,程曦覺得這樣不太好,但誰又能舍得拒絕這樣一只小野貓呢?只好一邊回應安撫,一邊小聲建議回家再說。林琦懵懂的點點頭,接受了程曦的建議,聽話的依偎著程曦走進茫茫黑夜。
垂楊里3號樓林琦家的衣帽間里,狹小的空間讓兩個人的味道交織在一起,每呼吸一次都像要把對方融進自己。程曦說他要請假一段時間準備期末考試,林琦說那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程曦說怎么會,白天你睡醒了就可以來學校找我呀。林琦呢喃,你不來暖風吧我就很難見到你了呀。程曦說考試周過了我就回來……
一直到六點鐘,林琦才依依不舍的放程曦走,她已經沒有力氣下樓帶他去吃早點了,他自己留意了一下那個早點鋪,都六點多了也并沒有開。共享單車開了又鎖上,真心騎不動了,于是奢侈了一把,程曦叫了一輛網約車。車子駛過暖風吧的時候,司機師傅慢悠悠的說:“小伙子,你知道這個酒吧嗎?三年前可熱鬧了。”
程曦差點兒就睡著了,睡眼惺忪的瞥了一眼門口焦黑的大樹樁,迷迷糊糊慢慢悠悠的說:“現在不也挺熱鬧的……”
“哦,現在呀?……你可以下車了……”司機在暖風吧的不遠處停了下來。
程曦沒再聽見他說什么,他實在撐不住了,覺著自己輕飄飄的,乖乖的下了車。
凌晨六點半,這里沒有一個人,天依然還沒有亮,程曦時而拍打拍打暖風吧的大門,時而撫摸撫摸看起來煙熏火燎的墻壁,時而靠在樹樁旁打個盹兒,天再也沒有亮起來,也再沒有人經過。他嘗試遠離暖風吧的范圍,他越走越遠,走過的地方,有了滿月,有了星辰,有山巒,有了河流……那棵樹樁也長出了細枝嫩葉,如影隨形,無論他走到哪里,它都緊緊跟隨。
就像現在,他在河邊打水漂,那個柳樹依然就在眼前,安靜里帶著詭異,詭異中又摻雜著一些不離不棄。
程曦無奈的坐下來,看著還在胡嚕那只殘腳的我,問道:“我是……死了嗎?”
我想起來寒假回家路上,跟小白一起收的那個大學生,又想了想程曦目前的情況,給他講:“就我的經驗分析吧,你這情況很可能是死在暖風吧了,所以你才一直在暖風吧附近游蕩。我男朋友可以幫你超度,他專門干這個的,超度完了你就會到一個大家死后都會去的地方,然后想輪回就去排號,不想就在那兒生活。你還能想起來自己來著之前的場景嗎?”
這時候微風輕起,柳枝搖曳,突然自己就感覺到一陣涼意,我問:“嚯,你這里還刮風呢?”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低吟:“他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