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我這牙疼得厲害。”提到牙，小滿下意識地捂住右邊腮幫子，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她微微側著頭，說話時不敢張大嘴，聲音含混又帶著些吃力：“就是右邊最里面那顆智齒，這幾天疼得鉆心，夜里根本睡不著覺。昨天開始，牙齦好像也腫起來了，連咽口水都扯著疼，飯也吃不下。”

其實走到醫院門口時，她心里就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從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打針吃藥，尖尖的針頭、苦苦的藥味，都能讓她心里發怵，更別說要在嘴里“動刀子”。可一想到這顆牙連日來的折磨——夜里疼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半邊臉都麻脹得像是要炸開，連喝口水都要攢足力氣，她又硬著頭皮往里走。

此刻坐在診室門口的長椅上，聽著里面傳來器械碰撞的清脆聲響，還有隱約的鉆牙聲“滋滋”地鉆進耳朵，她的手心冒出了一層薄汗。心里像揣了只受驚的小兔子，“怦怦”直跳——醫生會不會說要拔牙？拔牙會不會疼得鉆心？會不會流很多血？無數個念頭在腦子里打轉，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指尖用力絞著衣角，把藍玥那件舊襯衫的袖口都絞出了褶子。

“李小滿，到你了。”護士探出頭喊了一聲，聲音打破了走廊的沉寂。

小滿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慢慢站起身，腳步有些發沉地挪進了診室。

診室里并不安靜，隔壁治療床傳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鬧聲，夾雜著醫生溫和的安撫：“不怕不怕，很快就好啦。”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里，帶著點刺鼻的涼意，讓她本就緊張的神經更緊繃了些，連呼吸都放輕了。

她坐在治療椅上，看著頭頂那盞明亮的手術燈，燈光晃得眼睛有些發花，像正午的太陽直直照在臉上。醫生檢查時，冰涼的器械剛碰到紅腫的牙齦，她就疼得瑟縮了一下，眼里瞬間蒙上了一層水汽，卻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這顆智齒長得不正，頂到前面的牙了，發炎挺嚴重，得拔了才行。”醫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平靜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

小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聽到“拔了”兩個字，心里還是“咯噔”一下，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下。她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一想到這無休止的疼痛，夜里輾轉難眠的煎熬，還有耽誤找活計的焦慮，她便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醫生，那……那就拔了吧，只要能不疼就行。”聲音里帶著點破釜沉舟的堅定。

“你一個人來的？”醫生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帶著幾分職業性的關切，“拔牙最好有家屬陪同，拔完可能會有點腫，回去也需要人照應。”

“我……我朋友他有點事，來不了。”小滿小聲說，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失落——藍玥本來是說好要陪她的，可那家私立醫院的復試機會太重要，她不能拖累他。她頓了頓，又用力點了點頭，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我一個人可以的，拔完我自己慢慢回去就行。”

話音剛落，她忽然愣住了。

這醫生的聲音……怎么聽起來有點熟悉？像是在哪里聽過，帶著點溫和的低沉，像山澗里流淌的溪水，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具體的場景。她微微抬起頭，想看清醫生的樣子，卻被手術燈的光暈晃得瞇起了眼，只能隱約看到他口罩上方那雙深邃的眼睛。

蕭丞握著器械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冰涼的金屬桿硌得指尖有些發麻。他迅速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掩去眸底翻涌的波瀾，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和自然：“嗯，那先去拍個牙片，看看牙根的情況。我帶你過去。”

“啊？”旁邊準備器械的護士小林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鑷子“當啷”一聲撞在托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蕭醫生這是……親自帶患者去拍片子？

要知道，蕭丞作為科室里最年輕的主任醫師，平日里連簡單的問診都很少親自帶患者跑流程，更何況是拍牙片這種助理就能做的事。他一向冷靜自持，手術臺上哪怕遇到突發狀況，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今天這是怎么了？

護士滿是驚訝地看著蕭丞轉身往外走的背影——白大褂的下擺隨著腳步輕輕晃動，背影依舊挺拔，卻莫名透著點倉促。她又看了看一臉懵懂的小滿，心里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像被貓爪撓著似的癢癢。

小滿也有些愣神，但牙疼得實在厲害，每一次吞咽都像有針在扎，她顧不上多想，只覺得這位醫生似乎格外耐心。她捂著腮幫子，亦步亦趨地跟在蕭丞身后，像個被老師領著的小學生，腳步輕飄飄的，半邊臉的麻木感越來越重。拍片子的過程很快，可來回走動這幾步路，已經讓她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滑，牙齦的腫痛牽扯著半邊臉都在發麻，連帶著太陽穴也突突地跳。

繳完費回來，蕭丞剛要伸手去接繳費單，小滿卻搶先一步遞了過去，輕聲說：“醫生，我自己繳過費了。”她說話時，從兜里掏出剩下的零錢，小心翼翼地揣回口袋——那是藍玥塞給她的，一沓皺皺巴巴的紙幣，有一塊兩塊的，還有幾枚邊緣磨得發亮的鋼镚，邊角都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帶著她掌心的溫度。

他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她踮腳把錢遞給收費員，看著她仔細數找回的零錢，看著她把藥單和繳費單折好放進兜里，然后拿著東西一步步走回來。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落在她身上，給她瘦弱的肩膀鍍上了一層金邊，卻讓她看起來格外單薄。

蕭丞的目光落在那沓錢上，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里，沒再多說什么，只是轉身示意她躺回治療椅。他不敢說太多，怕聲音里的異樣被聽出來，更怕自己忍不住流露出的情緒——那份藏了十年的惦念與遺憾，會讓她察覺到什么，然后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轉身就跑，從此再無交集。

這一切，都被護士小林看在眼里。她剛才就覺得蕭醫生今天不對勁，現在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直覺。她遠遠地跟著，像只謹慎的小松鼠，偷偷觀察著蕭丞反常的樣子，心里充滿了疑惑。這位一向冷靜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蕭醫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個普通的拔牙患者嗎？雖然這個患者長得挺清秀，眉眼彎彎的像月牙，可也不至于讓蕭醫生如此失態吧？又是親自帶拍片，又是目光寸步不離地追隨……

難道……這個叫李小滿的患者，和他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關系？

小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起來，像揣了團火，燒得她心里癢癢的。但她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不敢出聲打擾，只是將這份疑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眼睛卻像安了雷達，緊緊盯著治療椅旁的兩個人。

不就是一個普通的拔牙患者嗎？怎么會讓一向沉穩的蕭醫生有這么大的反應？

小林看著治療椅上那個清秀卻帶著倦容的女孩——她正不安地攥著衣角，嘴唇緊抿著，眼里藏著對疼痛的恐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背影似乎有些僵硬的蕭丞——他握著器械的手似乎格外穩，可肩膀卻繃得緊緊的。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涌來，一波蓋過一波：難道……這個叫李小滿的患者，和蕭醫生真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