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站起來都困難，更別說走了，沈玙心一橫將人打橫抱起。

回到家時程嘉林的意識已經完全渙散，抱住沈玙的腰一個勁兒的亂蹭，沒辦法，只好拿領帶將他的手綁住扔在沙發上，轉頭去廚房給他熬解藥的東西。

藥熬好了還喝不進去，沈玙掐著他的下巴往里灌。

一碗藥下肚，熱意退散，但他仍不甚清醒，鬧著要去洗澡。

沈玙放好水，將他丟進浴缸。又怕他出事，只能在旁邊守著。

過了一會兒，身后聽不見動靜了，她將人撈出來，閉著眼扯掉濕衣服，用浴巾裹好扔到床上。

程嘉林夢見自己被人推進了海里，四面八方的海水朝著他涌來，將他裹挾，他拼命掙扎試圖自救，手中卻始終空無一物，清醒地看自己不斷墜落，最后沉入海底。

入眼黑茫茫一片，沒有一絲光透進來。

壓抑，沉悶，難以呼吸。

要死了嗎？那就死好了。

意識消亡之際，耳邊傳來了柔聲的哄慰。有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他的額頭，而后輕輕牽過他的手，把他拉出海面。

程嘉林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光景。男孩兒閉著眼睛靠在墻上，細長的睫毛在眼下映出陰影，順著挺直的鼻梁往下，淡色的唇瓣微張帶著不輕易察覺的抖動。

乖巧，令人心動。

盛滿欲望和占有的目光在對方睜眼時來不及閃躲，直直撞進一雙清冷純凈的眸子。

程嘉林想，他知道答案了。

“留在我身邊，我什么都能給你。”

“一個月到了，我該走了。”

沈玙走了，余留一屋冷清。

床上的人低垂著眉眼，嘴角緩慢勾起，上揚的弧度透著蝕骨的陰鷙。

“我會讓你回來的，不論用任何辦法。”

從程嘉林家里離開沒多久，沈玙接到了程嘉淼的電話，約她見一面。

不愧是姐弟倆，跟人約會的地點都選的一模一樣。

再見程嘉淼，沈玙著實驚了一瞬。她神色憔悴，眼下烏青，跟先前的光彩照人判若兩人。

見到沈玙也是勉強扯起唇笑了下，指尖摩挲著茶杯，眉眼憂愁。

“你應該也能猜到我找你的意圖，今天我想和你聊聊嘉林。”

“父母工作忙，我和嘉林從小就和爺爺奶奶生活在軍區大院，他小時候長的很秀氣，嘴又甜，院里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歡他，一些叔叔阿姨總愛把他叫去，給他些稀奇玩意兒。八歲時他毫無防備的被一個畜生哄騙進了房間，等我們找到他時…已經過去三天了。”

程嘉淼忍不住落了眼，一度哽咽到說不下去。

“他被折磨的不成人樣。我們恨不得殺了那個畜生，可我們辦不到，他家勢力不比我們家差，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走了很多關系才勉強將人送進牢里。”

“很長一段時間嘉林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跟任何人交流。家里來的心理專家一批接著一批，好不容易有點起色，他愿意出門了，大院里的閑言碎語，同情的、鄙夷的目光又將人逼了回去。”

“嘉林的狀態比以前更差了，之后爸媽就把他帶在了身邊。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能抽出來時間陪嘉林說說話，玩玩游戲，盡管并不能得到回應。可時間久了，工作又忙，他們漸漸的沒有了耐心，在嘉林又一次沒有回應后，我爸也是氣急了，將人罵了一頓。”

“但好在爸爸的話點醒了他，從那天之后，他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并且比以前更懂事乖順。”

“快二十年了，我們都忘了那件事，忘了那個畜生，可他偏偏又出現了。他威脅嘉林的朋友把他帶出去，又讓他毫無防備的喝下了加了料的酒。”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就是不能放過嘉林！”

“這么多年嘉林雖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他跟爸媽包括我并不親近，他能給你打電話就說明你是他很重要的人。”

程嘉淼緊緊拉住沈玙的手，近乎乞求道：“我太害怕他又走不出來了，求求你陪陪他，只有你能做到了。”

沈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抽回手，為程嘉淼口中“感人”的姐弟情鼓起了掌。

“被爸爸點醒？不得不說程小姐很有講故事的天分。既然你說不出口，那讓我來猜猜您的父親究竟說了什么話。”

“你能不能體諒體諒我和你媽，天天忙的要死回來還要哄著你，看你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大院里那么多孩子都沒事，你就不反思一下為什么偏偏是你，你能怪誰？就你委屈，就你難受，你以為我跟你媽，你爺你奶就好過嗎？我們程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我猜得對嗎程小姐？”

看著她突變地神色，沈玙繼續道：“對于程嘉林的改變，你爸媽很清楚這是不正常的，但為了避免麻煩就刻意忽視掉，還自欺欺人地覺得一切都在變好。”

“你你…”程嘉淼震驚地拿手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沈玙笑了，“突然意識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程小姐，這個故事的講述者，從頭到尾卻沒有出現在故事里。讓我再來猜猜，您在這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父母要接走程嘉林，你明知道是因為他病了，卻哭著鬧著要跟著一起走。不滿父母將精力全放在他身上，就在學校里三天兩頭找事情，以博得他們的關注。他們忙的焦頭爛額，擠壓長久的怨氣終于“嘭”的一聲，炸了。”

“當然，您這做法也不能說有錯。但是程小姐，你千不該萬不該騙程嘉林。”

沈玙說話時一直觀察著她的表情，看她聽見這話眼里壓不住的驚懼，嘴角嘲諷的弧度加大。

“不！我沒有！”

“若我沒猜錯，在出事前那個男人已經騷擾過程嘉林了，只是沒得手。程嘉林很警惕，以至于他后來找不到機會，從你下了手，讓你把程嘉林騙了過去。”

“人不見了你很害怕，所以在程家人問你時你又撒了慌。”

程嘉淼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又重重跌坐回去，她的臉色煞白如紙，嘴唇不受控制的顫抖。

“你怎么會知道？”

程嘉林說的？不會的，程嘉林并不知道，只有那個男人…

“那個畜生告訴你的？嘉林知道了嗎？”

并不算太過暖和的房間，程嘉淼額頭上的汗卻順著臉頰滑落，沒入淺色的地毯。

意識到沈玙不會回答了，她嘴唇顫抖著，無力地辯解道：

“我不知道他想傷害嘉林，我也是受了他的哄騙，我真的不知道會成變成那樣，我沒想害他。后來我也是太害怕了，我不敢說，他們會打死我的。”

沈玙嗤笑一聲，“我記得你比程嘉林大三歲。他都看得出來的，你看不出來？”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想那么多。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活在自責里，我也很難受，我情愿這事是落在我自己身上。”

不誠實的人，沈玙開始感到厭煩，不想再聽這些無聊的說辭，她站起身來，看向落地窗外的程氏大樓。

“那你應該給他房子、票子、程氏的股份以及你所擁有的一切有價值的東西，而不是動動嘴皮子或者妄想把責任外包以抵消你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