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走過來，伸手替我擦擦腦門的汗，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我娘輕輕拍著我的背，“三兒，莫怕，有娘吶，咋的，做惡夢了？”

我點了點頭，盯著我娘的臉。

我娘坐在炕邊，“我在那屋聽你叫了一聲，做啥夢了？跟娘說說，說出來就不怕了！”

我木木地轉回頭，腦袋埋進雙腿間，心臟似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咚咚的響。

半晌，我問：“娘，你聽過喜哥和幺妹的事沒，是真的不？”

我娘松了口氣，“哦，我說你做啥噩夢了，娘也是聽人家說的，當故事聽唄！”頓了頓，說：“娘小時候聽完了，也害怕，后來歲數大了，就不怕了，睡覺吧！”

我哪里還敢睡，我娘站起來，又坐下，“不睡了？嗯，那陪娘嘮會磕，整天價往外跑，娘想跟你說會話的功夫也沒有！”

我的鼻子忽然就酸酸的......

天泛起了魚肚白，公雞咯咯地打著鳴，我跟我娘說：“娘，再去睡會吧！”

我娘笑著搖頭，“不睡啦，給兒子下面條去！”

熱氣騰騰的面條下了肚，我娘擱了三、四個雞蛋，精神好多了，心想：“不就是做個噩夢嗎，咱也二十出頭了，怕他個鳥！”

我們家在村子里開了處小賣鋪，什么都賣，油鹽醬醋，煙酒茶糖，香燭紙錁，包括祥慶家的爛點心，家里有輛農用車，我如果不去城里進貨，白天就在那頂攤兒，等我爹吃晚飯，再換我回來，天將擦黑的時候上板關門。

卸了擋板，我拿了瓶啤酒和包花生米，一邊隔著窗戶望著來來去去的人，一邊吃喝著打發時間，我爹特看不上我這樣兒，說了我幾次，他說他的，我干我的，后來索性不搭理我了。

今兒的天陰沉沉的，灰蒙蒙地籠罩著村子，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壓抑，我已經盡量不去琢磨昨天的夢了，但它仍然不停地蹦出來，噩夢不是沒做過，但總是亂七八糟的，從來沒這么邪乎，這么真實，對秋菊有點想法我承認，若說喜歡，根本談不上，怎么就做夢摸到她家了呢？！還叫她..娘？！

喜哥幺妹沉豬籠的故事，早聽說了，現在忽然接二連三的又是幻覺，又是噩夢，我只要一閉眼，就仿佛又看見夢里幺妹的樣子，紅襖紅褲，光著腳！真中了邪咋的？！

我第一次有了去找找瞎二伯的想法，尋思著要不讓他給我破破？！

正瞎琢磨著，瞅見海棠急急火火地過去，我喊她：“海棠，海棠！”

海棠聽著了，掉頭拐過來。

我問她：“干啥去？”

海棠說：“我去找瞎二伯！”

我一怔，脫口而出，“你也做噩夢了？”

海棠不明白，“啥？”

“哦，沒事，你找他干啥？”

“我早上去秋菊家，秋菊發高燒，說胡話，家里頭急得不得了，我看象是中了邪，去請瞎二伯給看看，”頓了頓，好奇地看著我，“她怎么老叫你的名字呢？你倆有啥事兒呀？瞞著我們。”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

海棠的聲音好像從遠遠的地方飄過來，“不和你說了，我得走了，我看你也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