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宸煜日夜艱辛的勞作下,夜落不負眾望,在婚后半年成功受孕。
有了胎孕的恒王妃成為了王府眾人心尖的珍寶,人人小心護衛,走路怕她走累了,吃飯怕飯干了菜涼了吃得不爽,穿件衣服都怕累著她,人人都希望她躺在床上不要動一個手指頭才好。
夜落連連搖頭,心道,這些古人可真是無趣!不走不動,這孩子能從天上掉下來?改日,她得找個時機好好指導封建時代的女性如何順利地產子,減少孕產婦的死亡率。
夜落不聽人勸,堅持每日到花園行步,時而修枝拔草,時而花園慢舞,把一眾奴才嚇得跪地哀求。
眼不見為凈,夜落把他們都支了去,只留下云宸煜守候在側。
夜落要拔草,云宸煜忙扶著她,“夫人,你看哪株草不順眼,為夫將它拔了去。”
夜落想活動手腳,云宸煜抓住她的手,道:“夫人喜歡什么舞蹈?為夫跳給你看。”
夜落忍俊不禁,道:“夫君,你與我相處半載,應知我的想法自有道理。拔草除枝看似無聊,其實是為舒展身子,來日生子少受些苦。他們不懂沒關系,夫君你可一定要懂我。”
云宸煜別的沒聽進去,唯有“少受些苦”四字聽的真實。只要能讓夜落少受苦,讓他做什么都可以。
如此十月下來,云宸煜看著夜落每日舒展手腳,他在一旁守著實在郁悶。他也想為夫人干點活,于是,他把夜落行過的路全部鏟平,不留一點凹凸不平。又在路上置滿了木凳,夜落累了隨時可坐下休息。
在眾人如護珍寶的呵護下,十月后夜落腹痛難忍,胎孕發作,被送入了產閣。
生子當日,恒王府濟濟一堂。
四季歌的院落內,太醫署的太醫們受陛下之令,齊齊地候在了院落。
除了太醫,李忱聞和憑聰攜帶大小診包也放了一地。
程修遠與桐影擔心夜落體力不支,費盡心思做出糕點,放入食盒里,又做了保溫處理。
適情在林晚唯的攙扶下,挺著大腹坐在院中焦急不安。
有過生子經歷的水遙和沈羽雙紛紛安慰眾人,“女子生子也就痛上一遭,身子并不受礙。”
雖說如此,王府的人仍然提心吊膽,連生過子的樂淺眉也是坐立難安。
婦人生子時辰本長短不一,有人入廁片刻輕而易舉地生子,有人痛上幾日幾夜還胎在腹中。
夜落的胎孕順從自然標準,不長不短,書本上是幾個時辰,她就著著實實地痛了幾個時辰。
夜落在產閣內待了多久,王府中的人提心吊膽了多久。尤其是恒王,翻墻揭瓦連一口水都沒喝,總歸坐立不寧。
“季夫人,你不是說婦人生子會痛?為何王妃進去七八個時辰連一句喊聲都沒有?會不會出什么狀況?”
沈羽雙皺眉擔憂,回道:“理說是如此,我也不知王妃為何不曾出聲。”
云宸煜一聽,身子就要闖入產閣,被憑聰擋在了門外。“王妃讓王爺放心,她比常人能忍,所以不曾出聲。”
云宸煜如何能放心,至九個時辰時,產閣內還無孩子出生的消息,一院的人都坐不住了。
樂淺眉不時催人追問夜落的產程。
憑聰一直待在產閣之內,見狀出門回道:“胎兒長得壯實,出生就難一些。”
這可了不得!一聽胎兒壯實,云宸煜怒氣翻騰,失了理智。他從落花軒內搜出御賜的寶劍,臉色陰寒地直沖產閣。
“他若再不出生,本王一劍將他劈了去。”
也不能怪他如此行徑。
云宸煜曾抱怨夜落吃得太少,夜落告訴他,吃得多胎兒長得過大可致婦人難產,嚴重者直接導致產婦身亡。他是如何也不許此類事件發生。
林晚唯與季尋爭早得知云宸煜發起瘋來可是不顧天地道義,他二人一人擋在門前,一人抱著身子,合力將云宸煜拖在了產閣門口。
樂淺眉急地跳腳,喝道:“你這個死小子,你這時候添什么亂?”
云宸煜怒道:“放開!今日誰也休想攔住本王!”
樂淺眉無奈,勸道:“覓兒,產閣自來不許男子闖入,你若真為王妃著想,就在此安心地候著,免去她的后顧之憂。”
云宸煜如何肯聽,執意持劍要入。他可不管世俗的偏見,今日不見,恐怕他手中的寶劍要有血光之災。
適情靈機一動,心生一法。“太妃請稍安!既然世風不允男子入產閣見婦人生子,不如讓人遮去王爺的雙目,這樣就不見血光,也就不存在血光災之說。”
“郡主所言極是!”樂淺眉想了想,贊同了適情的想法。她讓花若用一塊黑絹遮在云宸煜的雙眼上,牽著已近瘋狂的他來到了夜落的床邊。
云宸煜一摸上夜落濕漉漉的臉,心中的擔憂更甚,伸手就要揭去眼上的黑布,被夜落一手止住。
“夫君,不必擔心。”夜落強忍著疼痛,聲音中滲透著虛弱。
云宸煜一聽,喉頭哽咽不止。
“夫人,對不起,”他心中滿懷愧疚,“你受苦了!以后,為夫再也不會讓你遭受如此的苦難。”
夜落笑著搖頭,“傻瓜,這哪是受苦,這是通往幸福的必經之路!以后,你就成了爹,我就成了娘,我們也有了自己的孩兒。”
云宸煜對孩子沒什么感覺,他如今只是心疼夫人,既然夫人覺得為人父母是一件值得的事,他也沒有理由去反駁。
至第十個時辰,一道嬰兒的啼哭響徹了四季歌的院落。
穩婆和憑聰將孩子包好,各分兩路道喜。
“恭喜王爺、王妃喜得小世子!”
“恭喜太妃喜得王孫!”
恒王府的獨子,就是在夜落與云宸煜夫婦二人的執手相伴下不同尋常的出生了。
(︶.?︶?)……(︶.?︶?)……(︶.?︶?)
夜落生子后一直在落花軒歇息,云宸煜把花若趕了出去,一應奴才除了端茶遞水送食,都不準進入落花軒擾王妃的休息。
云宸煜每日侍奉在側,更衣、喂食由他一人照顧,不讓夜落動一根手指頭。
他的眼中心中都是妻子,至于他們的孩子,他是正眼也不瞧一下。
不瞧也罷,看那小子跟他長的一個模樣,瞧著也是左右不對眼。
夜落還將那小子呵護在心口,左一個“寶寶”又一個“寶寶”喚著,將他這個真正的珍寶視若無睹,價值如土。
他如何能不氣?如何不憂?本以為生子后自己夫君的地位又復原當初,誰知那小子形影不離,每天睡在他夫人的身側,把他這個正兒八經的夫君趕在了地鋪上,真正搶了自己的夫人,云宸煜如何能正眼瞧他?
待到兩月后,夜落的身子復原,小世子就交給青山、清河、花若照顧,云宸煜的被鋪又從地上上升到床上。
如此未完,云宸煜還命令這些奴才,無特殊情況不準將小世子帶到他的跟前。
這些侍從丫鬟如何能判斷什么是特殊情況?
小世子哭啼不止,幾人猶豫再三,帶著一眾奴才護著小世子來到了落花軒的門口,卻又遲疑著不敢進院。
彼時的王爺與王妃正在修復這一年多來缺失的感情,經過連日的接觸,二人的感情又得到了些許的升華。
“夫君,你等一下,你有沒有聽到寶寶的哭聲?”
云宸煜一聽夜落的話,臉上泛起不悅,聲音沉悶又果斷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等等,夫君,寶寶真的在哭。我去瞧瞧。”
云宸煜自不能讓夜落去瞧,左右一份纏繞之術,將夜落纏得脫不開身。
即使如此,那幾名不長眼腦袋笨得如驢的丫鬟侍從們還是被云宸煜狠狠地痛斥了一頓。若不是看在從小侍奉的份上,估計他們今日的處境將是抽筋剝皮。
還是樂淺眉明智,忙讓人將小世子抱了去撫養,王妃若想念孩子了,趕忙差人抱去給王妃瞧瞧。
樂淺眉吩咐王府眾人,“即使發生天大的事,也不要去吵王爺與王妃,凡事還有哀家擔著。”
眾人便明了,自此再不敢打擾王爺。
婢女笑勸,“太妃,兒孫自有兒孫福,該子女們操心的事,何需您如此操心!”
“你真是眼界之小!”樂太妃笑著搖頭,“讓他們二人多在一起,來年,我恒王府又可再添一王孫。”
雖說兩人結合能繁衍子嗣,但云宸煜死活不肯再要第二個孩子,并虛心地向夜落求教避孕之法。
既然夫君不想要孩子,自己也不便勉強。
云宸煜通過與夜落的夜夜相處,終于找回了些許自己的家庭地位和作為夫君的尊嚴。
他們的獨子出生后,云宸煜斬釘截鐵地爭取孩子的取名權,甚至不惜以一鬧二上吊的方式脅迫夜落同意。
夜落被逼迫不過,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只要不取那阿貓阿狗之名,其他的便隨你吧!”
孩子尚未出世前,云宸煜大言不慚地表示,“若是生個男孩,叫他阿貓阿狗就行。若是生個女兒,必定是和夫人長得一般可愛的女孩,我們就為她取名‘小愛’。”
夜落每每想起這些豪言壯語都是一臉黑線,真不知那個文彩卓然的驕驕之子是如何淪為思想單純的幼子!
為了表示自己對夜落的重視,云宸煜將孩子的大名喚做“追夜”。
追夜就追夜,比狗子貓兒強上百倍,雖然還是那么的幼稚。
云追夜自從出生后就不受其父的待見,每日上午有片刻的時間體現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其余時間,他都是在祖母和青山、花若的懷抱中茁壯成長。
兒童時期的小追夜只知其母和祖母為最親的人,不知其父為何物。他只道這個小哥哥看起來比青山、清河俊,比花若姐姐還白,也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討厭。
青山、清河、花若在午時與晚間會阻止他前往落花軒,而這個看著皮膚白皙的俊俏的小哥哥無論什么時候都是毫無人性的直接提著他的衣領將他扔到了門外。他可是王府的獨子,九五至尊,就這么跟小貓小狗一般對待,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還是母妃開明,每每自己受了虐待,母妃都是狠狠地將小哥哥批了一頓。在母妃的威逼利誘之下,其父有了很大的態度改變,但是于小追夜而言也不過是人前慈父,人后狼爹。
長至4歲時,小追夜開始習武。他天資聰慧,在名師的教導下,訓練地身勢矯健,敏若飛鳥,云宸煜想抓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別說將他提出去了。
既然武之不勝,那就文斗。
一日之際在于晨,云宸煜早早地叫獨子云追夜前來溫習功課。
溫書閣內,兩個長的八九分相似模樣的人如出一轍地端坐在幾案邊看書,大的英俊非凡,小的圓潤可愛。
說是溫習,云宸煜丟了一本《五經綱論》到云追夜的案前,自己在案前批注,也不顧其子是否能識字看懂。
云追夜的小身子坐得筆直,一如學子之風,他認真地翻看了幾頁,時而點頭時而皺眉,粉嫩的小臉蛋上端著一派學士之風。
安靜了半刻鐘,云追夜身子動了動,率先打破了安靜。
“父王,”他喚道。
云宸煜眼都未抬一下,不耐煩地問,“何事?”
云追夜稚嫩的聲音認真地說道,“兒有一事不懂。”
“說……”
云追夜清了清嗓子,“圣人有言,有情者,行天下而不諱。有信者,立天地而德廣。敢問父王,這兩句說的是何道理?”
云宸煜終于抬了抬眼,也不過瞧了兩眼,又繼續作批注,幸好,他還是回了兒子的話。“天下之人,當有情有信,方行得端坐得正,是為君子。”
云追夜看著其父吖了一口茶,喉頭一轉,問道:“父王,我是你親生的嗎?”
云宸煜一口茶差些噴出,他硬生生地將茶水吞了進去,嗆得連咳了一陣。
“你說什么?”
云追夜仰著一張小臉,追問道:“有情者是否為情人?”
云宸煜點了點頭,這話沒毛病。
“棒打鴛鴦是否為惡人?”
云宸煜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小腦袋里裝的都是什么,還棒打鴛鴦!
“母妃有曰:兒是她此生無悔的情人,可父王卻誨忌兒的有情,不讓兒待在母妃的身邊。是為兒的敵人。”
“母妃說,于我為敵之人惡多善少。”
“母妃還說,惡人難為骨肉之親。”
“所以,請父王告訴兒,你真的是我的生身父親嗎?”
云宸煜手扶額頭,尤其是聽到那一連串的”母妃說”名言,頭便痛得厲害。夫人啊,你怎么盡教些亂七八糟的歪理呀!什么相夫教子,感情你丟到天邊去了。
他想一腳把這小子當球一樣踢出去,又擔心夫人一生氣不讓他進房門。
他揉一揉太陽穴,臉色和藹可親,教育道:“夕兒可知‘稚子無知’是為何意?”
云追夜搖了搖頭。
“意思是小孩子不懂不要亂猜。君子間的情誼如同手足,為友情。男女間的情事為閨房之樂,則為夫妻。母子間的情比同人獸,是寵愛。我與你母妃是夫妻,閨房之樂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就好比星辰,你母妃待你就如同待那小獸一般寵愛。因此,母妃喚你小情人實際上是告訴你,你在她的心中就是一只小(禽)獸。”
云宸煜口中的“禽”終究在停頓了幾秒鐘的話中沒有說出口。
云追夜的眼神一片狐疑,“父王,你胡說,我不信你。”
云宸煜咬著牙,吐字清晰:“那你信不信,你若再不走,為父一腳把你踢到天邊去。”
云追夜此話聽得十分明白,他立即道了聲別,提著衣擺飛也似得跑出了書房。
云宸煜搖搖頭,孺子難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