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安娜順從地走出房間，看著面前的主教，塞恩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這并不是心靈操控。只是一個簡單的遺忘術式，加上一點暗示。”

主教看了看安娜離開的方向。

“她很關心你，對她而言，短短一個上午的遭遇，讓她的神經完全繃緊了，這點暗示，可以讓她放松一些。”

主教笑了笑。

“更主要的是，她不該知道東西。”

塞恩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緊接著，他坐好然后雙目直勾勾地看著主教，他清楚，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東西，或許很快就要向他敞開懷抱。

“您剛才說，世界的另一面…….那是什么？”

窗外的天氣說變就變，原本還是一片陽光璀璨，但很快就有些陰暗。

“絕望，恐怖，瘋狂，以及命中注定的結局。”

主教的語氣仿佛是在提及最簡單不過的日常，一切都是那么的輕描淡寫。

“什么？”

塞恩聽著對方的話，微微發愣。

“簡單來說，你要死了，孩子。”

主教卻緊接著緩緩說出了讓塞恩毛骨悚然的話語。

我……我要死了？

這，這怎么可能？

一股慌張頓時貫穿了塞恩的大腦。

“別緊張。”主教卻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這只是一個玩笑，我的孩子。”

“玩笑？”

塞恩難以理解地反問道。

“我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笑。”

“女神曾言：‘任何活著的人，都不能缺少玩笑。’“萊恩主教的臉上的表情就沒怎么變化過。

“女神可沒有說過這種話。”塞恩略微地回憶了一下，反駁道。

“是的，這句話是我編的。”主教卻點了點頭，直接大方地承認了。

還沒等塞恩繼續開口，萊恩主教卻直接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塞恩的額頭。

“還害怕嗎，孩子。”

塞恩頓時一愣——雖然在外表上他并沒有表現出來，但實際上，從穿越這個世界開始，一直到現在，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感，就緊緊地纏繞著他的心臟。

這種恐懼，并非是對某種單一事物的恐懼。

穿越到未知世界的不安，對荒誕畫作的抗拒，發現自己遺書的驚懼，陷入黑暗夢境的無助，任何一個人在經歷了這種遭遇后，都會感覺恐懼。

但……現在，塞恩內心的這種恐懼消失了——毫無疑問，主教似乎對他做了什么。

“這……這也是……”塞恩猶豫了一下，略微組織了一下措辭：“魔法？”

主教點了點頭。

“在過去很多年里，人們用‘魔法‘、‘巫術’甚至‘詛咒’來稱呼這種力量，但我們作為女神的信徒，更愿意把它叫做神術。”

他一邊說著，一個旋轉著的倒三角符號漸漸浮現在了他的手心。

“神術？這難道是女神的力量嗎？”

塞恩在聽見這個名稱的一瞬間，就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這個教會崇尚的神明。

主教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并不是，所有的力量都來源于自己，來源于…….知識，無法被常人理解的知識。”

無法理解的…….知識？

看著塞恩有些茫然的目光，主教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打算為他接著解釋。

“你接受地很快，我曾經見過和你類似的孩子，哪怕是見過了神術，也同樣尖叫著抗拒現實，但你看來，應該已經不再懷疑了。”

“畢竟我現在還活著，無論發生了什么，逃避都是最沒有意義的選擇。而且……您不說是我不會死嗎？”

塞恩回復道。

“是，你還活著，你要死了也是一個玩笑。”

主教點了點頭，語氣卻猛然一轉：“不過，最應該見到的情況是，你現在已經死了。”

“什么？”

聽了對方的轉折，塞恩猛然一驚。

“你是活不長久的，在你第一次來教會禱告的時候，我就已經對你做了這個判斷。你想象力過于豐富，你對于平凡的表面世界有著發自內心的抗拒。你的靈魂可以輕易地突破正反之間的隔閡，一不留神就深入了人類不應該進入的地方。”

窗外已經開始有陰云密布，之前還算明媚的陽光已經蕩然無存。主教走過去，拉上了窗簾。

“當你看見邪惡存在的詭異面容，你會死；當你夢見褻瀆的遺跡驚擾恐怖的守墓人，你會死；當你在夢中看到任何你無法理解的景象，你都會死。”

主教的聲音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是那么的溫和柔軟。但正是這種宛若安撫孩提的語氣，卻讓塞恩感覺到毛骨悚然。

“事實上，每次看見你來到教堂，還沒有發瘋然后死亡，我都覺得那是一個奇跡。‘當你目睹真理，唯有愚者可以得以生存’，愚者可以忘記自己看見的一切，但你絕非愚者。你繪畫出了那些褻瀆的畫作，用以表達你看見的邪惡異夢，這足以證明，你深深地記下了你不應該記下的事物。”

“塞恩。”主教不再以孩子稱呼，而是鄭重地呼出了塞恩的名字。

“知曉越多，絕非是一件好事。知識，本身就是毒藥。而你，就好比是一個在毒蛇窩中翻騰的白兔，隨時都有可能毒發身亡。”

塞恩聞言，下意識地問道：“可…….按您的意思，我現在應該已經…….已經死了才對。可我為什么還活著。”

“你還記得你曾經在噩夢中見過什么嗎？”

主教卻反問道。

塞恩搖了搖頭。

“你很幸運，或許是因為各種機緣巧合，你在最后時刻忘記那些不詳的知識，如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為了保護自己脆弱的大腦，遺忘掉了所有不該記下來的事情。”

……

事實上，知曉那些東西的塞恩，應該已經死掉了。

聽了對方的話，塞恩在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自己之所以沒有獲取塞恩的所有記憶，或許就是自己原本的靈魂在抗拒著那些可能害了自己命的事物？

“那我看見自己的遺書時，突然昏迷是因為？”

“那是一個好的跡象，這意味著你開始抗拒那些邪惡知識了，用昏迷來逃脫現實，這是一件好事。”

單就對方的用詞來說，塞恩會覺得帶有諷刺的意味，但很顯然，主教內心的真實想法，應該正是如此。

但塞恩自己也清楚，他現在的處境并不安全——他昏迷后看見的東西，可比那個信中的描述可怖多了。

“既然我已經安全了的話……那您為什么還要告訴我這些？”

塞恩疑惑地看向主教，對方一直在強調知道得越多，就越發危險，可是對方仍舊把這些東西都述說給了自己。

“還記得我說過，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嗎？”

塞恩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臉色有些難看地重復出了對方剛才說的話語。

“絕望，恐怖，瘋狂……以及命中注定的結局。”

“孩子，你現在安全了，只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