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使不得啊，天氣那么冷！”顏夭夭下意識地拒絕，不過看到顏姒的神情，意識到些許不對勁。

顏夭夭猶豫了下：“顏長老，這底下是……”

“一些小問題。”

顏姒說著，又補了句：“需要我處理？”

人家大佬都提出要求了，她要是拒絕，豈不是有點矯情？

顏夭夭琢磨了下，回道：“那您不需要……”

“算了，你把人都撤開。”顏姒揉了揉太陽穴。

下去找也麻煩，不如直接解決。

顏夭夭驚疑不定，剛想問清楚，顏姒就瞥了她一眼：“你修為不高，要不你也跟著先退下吧。”

這底下的東西，不出意外就是灼夭自己放的。

應該和送種子的人無關。

她需要做的，就是幫灼夭把東西取出來遞給顏夭夭。

灼夭讓她來取，說明這底下的東西不一般。

否則她遠程傳音過來就好了，沒必要做這一出。

顏夭夭帶著人退遠了，顏姒也把心凌交給她照顧，就布了結界，手上一拽，探索到那東西的氣息，加大了力道，硬生生把那東西扯了出來。

“嘩啦”一聲，人工湖一片蕩漾，水花濺到了顏姒腳邊。

顏姒一手撐著“快樂小雨傘”，一手把那不知名物體給拽了上來。

這物體應該是開了靈智，之前一直被灼夭鎖在底下，這會兒被顏姒拽了出來，“起床氣”非常大，激烈地掙扎著，泄露出的犀利鋒芒都砸在了四周的結界上。

“安分點。”顏姒張嘴吐出三個字。

這東西有一瞬間的動作停滯，顏姒也看清楚了這東西的面貌。

玉笛？

真是奇怪，灼夭在底下放根玉笛做什么？

顏姒瞇起眼眸，生拉硬拽之下，那根玉笛落到了她手里。

玉笛上的水漬染濕了她的手掌，它還試圖反抗，顏姒干脆拍了拍它，它就無奈地安分下來了。

顏姒將玉笛轉了一個面，沒看出什么特別之處。

玉笛低低地哀鳴一聲。

顏姒估計這玉笛應該是被灼夭虐待一通放在湖底讓它安分，學乖之后再把它送給顏夭夭。

奈何這笛子并不想安分，所以才把它鎮在底下。

教育法器這種事情，顏姒在混沌時期就常幫別的神靈處理，是出了名的，所以也難怪灼夭來找她了。

顏姒往玉笛里注入了自己的靈力，簡單粗暴地強行讓它安靜。

她關閉結界，走向那邊一臉懵逼的顏夭夭，把玉笛遞了出去。

“會吹？”保險起見，顏姒還是問了一句。

顏夭夭眨眨眼，好半天才領會她的意思，就跟著點頭：“會，會一點。”

“那拿著吧，灼夭留給你的。”顏姒把玉笛塞到她手里，旋即看了一眼天色，以及心凌的眼神。

她停頓了下：“我還有些事情，那就下次見吧，很抱歉爽約。”

“您不留下來吃個飯嗎？”顏夭夭遲疑了下。

顏姒搖頭：“對不起，心凌她似乎有點累了，我得帶她回去。”

顏夭夭聞言，低下頭看了一眼心凌，才發現這位乖巧可愛的小女孩顫抖著嘴唇，面色慘白。

怎么會這樣？

“對不起前輩，我剛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顏夭夭頓時以為是自己的原因。

怎么會這樣？

前輩才給她照顧了一下孩子，這就……出事了？

瞥見顏夭夭的表情，顏姒失笑：“和你無關，這孩子只是感受到了一點不好的氣息而已。”

心凌大概是在剛才見到這玉笛——畢竟是神品級別的法器，所以下意識地感應了下，這就透支了她身上為數不多的神力。

這孩子確實還需要好好培養一段時間。

“那，前輩您先帶心凌回去吧，我們改天再約也可以的。”顏夭夭局促地捏著裙角。

顏姒道別了顏夭夭就離開了。

……

離開之后沒多久，心凌的臉色就恢復正常了。

“對不起……姐姐，我剛才有點……有點難受……”心凌小聲地說著，“那個玉笛好像很急躁，我看了之后就覺得難受了……”

顏姒揉了揉她的腦袋：“沒事，下次你不用刻意去抵制那股力量，任由這力量散開就好了。”

“嗯嗯。”

顏姒看了下心凌的小表情，抿了抿唇：“你吃糖葫蘆嗎？”

這里正好是丹州大陸，小吃是不少的。

“糖葫蘆？”心凌眼睛一亮，“那是什么？”

“一種酸酸甜甜的零食。”顏姒回答道。

心凌當即表示想試試。

顏姒這就帶她落地，找了一家糖葫蘆買給她。

心凌吃著糖葫蘆，顏姒抱著她往前走，也就算是隨意逛逛。

這是丹州大陸的一座邊緣小城，平時似乎很安靜，人們都做著自己的事情，都安分地行駛在自己的軌跡上。

小城也有小城的美。

突然，前面傳來喧鬧聲。

“是——是女皇陛下，快，快都讓開，快跪下！”有人率先反應過來，跪拜在地上。

顏姒皺著眉頭，她沒有讓開，和車上坐著的那位“女皇”對視了一眼。

之前的那位二公主？

赫連攸啊。

車座上盛裝的少女面色一滯，旋即大喊：“停車！”

她拉開車門，對著顏姒道：“顏長老，好久不見，我有些事，要和你敘敘。”

她現在怎么說也是這丹州大陸第一帝國的女皇，不可能當眾對顏姒做什么，而顏姒也不會當眾拒絕她。

“是。”顏姒象征性地彎腰，坐進車子里。

赫連攸讓人關上車門，側目看向顏姒，眼神里帶著些許奇異的情緒。

車子的前后座有隔板升起，她也不怕司機聽到她說的話，嘆了口氣，就對顏姒道：“顏長老，你知道赫連穆雪的下落，對嗎？”

顏姒挑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她壓下情緒，道：“女皇陛下，您應該比我清楚，當初大公主下葬時，您是在場的。”

赫連攸靠著椅背，神色未明：“正是因為我在場，所以我才問你這件事。”

“哦？”顏姒搖頭，“那我可不知道了，大公主確實是因為我的疏忽出了事，您若是要責罰，也可以不用繞圈子。”

“你……在說謊。”赫連攸雙手環胸，平靜地看著她。

“天下人都知道，我這個女皇的位置，是逼死了我其他的兄長，以及父皇，才坐上這個位置的。”

顏姒聽到她那么直言不諱，倒是有點意外。

一個上位者，說話卻如此不顧及。

她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別的人非議她。

赫連攸笑了下：“意外？”

“在坐上這個位置前，我一直暗度陳倉，裝作一個奢侈揮霍的人，其他人說我心狠手辣，說我殘暴，我都無所謂。”

“只要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只要有權力，哪怕我孤身一人，所有的親人，朋友離我遠去，哪又怎么樣？”

赫連攸輕松愉快地笑著，卻突然話鋒一轉。

“可是，坐上了這個位置之后，我才發現，我錯失掉了許多東西。”

她垂下眼瞼，長翹的睫毛顫動著，留下的是不知名的情緒，是她無法理清的情緒。

顏姒抱著心凌，看向窗外的風景，看著那些百姓臉上自發的尊重愛戴。

看起來，赫連攸做的很好。

“你現在做的很好不是嗎？那些百姓，子民，都愛戴你。”顏姒的手肘撐在車窗邊。

赫連攸驀地笑了：“是啊，我做的很好。”

她做的很好。

一步一步，去除了所有的障礙，穩穩地坐在龍椅上。

“這座小城，原本是鄰國的邊界，是我打下來的。”赫連攸雙腿交疊，平靜地訴說著這個事實。

說到這里，她用手抵著額頭：“以后，我還會打下這一整片大陸。”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

為了權力嗎？

小時候……她就因為母妃的身份低賤，被其他人欺辱。

只有赫連穆雪愿意護著她。

所以在她即將啟動計劃的時候，她讓人把赫連穆雪抓出皇宮，就是變相保護她。

兒時的一點溫暖，她一直都記得。

但是為了大局，后來赫連穆雪回來了，她派人去追殺這位姐姐。

她內心也掙扎過，可是逃不掉的宿命告訴她，她沒有資格同情別人。

再到了后來，赫連穆雪“死了”。

她知道這是一場局，但既然已經沒有了威脅，她也不會趕盡殺絕，甚至替她將這個局完善了。

“她現在，過得很好吧。”赫連攸突然低笑，眼里是淺淡的光芒。

顏姒“嗯”了一聲：“她過得很好。”

雖然，她也沒見到赫連穆雪。

不過，撒個小謊，對于赫連攸來說，是利大于弊的。

“那如果，你見到她的話，請告訴她，衰落的帝國總會強盛的，父皇沒有完成的事情，我會完成。”

赫連攸眸色堅定：“她會看到那一天的。”

“會的。”

這是顏姒的回答。

……

赫連攸離開之后，顏姒還是帶著心凌在小城里逛小吃街。

天突然下起了小雨，顏姒撐著雨傘，牽著心凌，準備給她買幾塊米糕。

丹州大陸每年過年都要吃這個糕點，她也是嘗個新鮮。

心凌正要接下一塊米糕，卻突然察覺到什么，歪了歪腦袋，扯了扯那邊還在付款的顏姒的衣角。

“怎么了？”顏姒順從地低下頭。

心凌指著一個方向，道：“姐姐你快看，那邊，那邊有和剛才那位姐姐心愿氣息相連的……”

顏姒沒聽清楚她后面的話，而是看向了那個方向。

看到的是一位白衣女子，背著背簍，背簍里是滿滿的藥材，她身側另一位女子正在給她撐傘。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就像是這座小城里最美好的風景。

“她們看起來好像很開心。”心凌指尖點在下巴上。

顏姒微笑道：“是啊，她們……很開心。”

興許是看到了賣米糕的，她們也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白衣女子低下頭挑撿米糕的時候，撐傘的那位注意到了她，愣了愣，道：“您……也在？”

顏姒頷首，唇角含笑：“嗯，好久不見。”

“小嫣，是誰呀？”赫連穆雪說著，就抬起頭看了一眼顏姒，臉上的笑意一僵。

她也是怔愣了下：“原來是您……”

“巧了，我剛才也見到一位朋友。”顏姒頓了頓，繼續道，“她讓我告訴你，你的愿望，會實現的。”

赫連穆雪還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眼睛一眨，發面前的人已經消失了。

……

走在通往錦華大陸的小島路上，注視著月色，心凌突然問：“姐姐，為什么你不和剛才那位小姐姐聊完鴨？”

她感受到了，姐姐應該不只是想說那一句話。

而剛才在車上，那個人說的也不止這么一句話。

顏姒低下頭，和她對視。

心凌撲棱撲棱地眨著眼睛，有些不解。

滿地的月色跌落，朦朧的山林景色間，少女只是唇角微勾，清冷的眸色被月華鋪上半層銀輝。

“看來，你還需要好好地和別人相處哦。”

顏姒腳下的樹葉發出沙沙聲，她靜靜聽著這聲音。

靜謐過后，心凌又是疑惑地問：“那……人和人相處，還要有什么講究嗎？”

“話不要說完，反而比話都說完，要更美。”

“為什么呀？萬一，那個人不懂我們說的是什么意思，可怎么辦？”

顏姒聽完，“噗嗤”一聲，輕輕笑出了聲。

她停下腳步，蹲下身，把心凌抱了起來。

“你看到月亮了嗎？”顏姒在她耳邊輕輕說。

心凌重重地點了點頭。

“美嗎？”顏姒又問。

心凌愣了愣：“嗯……美！”

“月亮呢，不會說話，它會變化形狀，陰晴圓缺被過往的詩人們描繪成了人的悲歡離合。”

顏姒眸色依舊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它從來不說話，但是人們卻從它的美里體會出不一樣的情緒。”

心凌撓撓頭，似乎不太明白。

“簡單來說，每個人從里面看到的是不一樣的情緒。”顏姒敲了敲她的額頭，“有些時候呢，說話，可以說得朦朧些，這樣，別人會從中看到不一樣的情緒，會想到不一樣的美好。”

心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顏姒也不強求，只是對著她道：“等你再長大一些，你也會懂這些道理的。”

“那我要快點長大！”心凌眼睛仍然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