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著火之前，有幾個混混來學校找馬寧吃午飯，她接完電話，背著白江濤出了學校，正是上次曹菲見的那個。

“疤哥你也真是的，好好享艷福的機會都能弄飛了！”

“那婊子跑的太快了。”

“找我什么事啊？”馬寧問。

“敘舊么，你別說，艷福沒想眼福倒是享了一會，那小娘子還挺讓人惦記的，什么時候再約出來，這次保準不會讓跑了。”

“再說吧，剛上一次當，再約人家也不會信了呀！”

——

馬寧吃完飯回校，走過收發室又退了回去，仔細翻找起來。

自從知道曹菲的筆名是‘小知了’后，她逢路過就翻一翻，看有沒有信，還背著張瑪瑙打聽清楚，知道是和張爭光通信，還知道她們家是開廢品回收站的。

找來找去，還真被她逮到一封，倏然一笑，把信裝進了口袋。

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拆信，便走進了竹林。

呵！曹菲真是艷福不淺，和劉昕時的謠言還沒熄，這個又來問有沒有感覺的。

因為惡作劇時被撞個正著，她后來特意打聽過張爭光，真沒想到，這性格怪癖的高冷學霸，竟然會寫出‘想追著你的光去尋找幸福’的話，曹菲果真是不簡單，妖精多魅惑，勾了一個又一個！

“今個真高興，真呀么真高興……”

看完信，馬寧心情得意地哼起了曲子，很快發現不對勁，隱隱有一股熱浪涌來，她抬頭，發現明亮的火光，正往她這邊飛速蔓延，這是？著火了？

馬寧嚇得拔腿往出跑。

火勢蔓延很快，當她跑出竹林來到教學樓前時，火情已經形成迸射噴張的威力，吞噬了整個竹林。

——

不好啦，著火啦！

快打119救火呀！

著火啦，竹林著火啦……

因為是午飯后上課前的時間，學生基本都在室外活動著，很快，大家就發現竹林起火了，一張張臉被火光映出光芒，無不驚恐地尖叫著。

饒是發現及時，可火勢勢如破竹燒竹，終無法挽回。

紅光一片。

慶幸的是這天沒風，加上竹林附近沒有可以燃燒的東西，所以沒有殃及其他，只有女生宿舍樓后墻和圖書館外墻兩棟建筑，因為離竹林較近，墻面被煙熏的駁黑。

*

國慶剛過，第一高中就發生了火災，這事很快上了都市新聞。

隨之有記者來校采訪，被一一婉拒。

事后，起火原因被查了出來，是有人故意縱火，因為一片灰燼后，遺留在現場的精致打火機。

周校長例行開了通報大會，卻只是象征性地粗描淡寫一番，誰都有犯錯的時候，讓打火機的主人出來認領，但并沒具體描寫是什么樣式顏色的打火機。

大會過后，他也沒有聽從老師們的意見設置匿名舉報箱，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認識那打火機。

對周校長來說，他們周家，一脈單傳的兒子周翔，雖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可畢竟，隨他姓周，兒子偏執，父母有罪。

他沒陪兒子過過任何一個節日，也沒送過周翔一個像樣的生日禮物。

他的教育方式是錯了就得挨打，不打不長記性，因為他就是被打過來的。從小，他的父親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但凡犯了錯誤就挨打，也因為挨過的打，他才得以有不錯的現在，名牌大學畢業，順風順水，穩妥當上了校長。

可他，忽略了一個重要且絕不可少的環節，每次，他的父親打完他，都會耐著性子等他氣消，然后以理服人和他溝通，告訴他對與錯、是與非。

而他對周翔，從來只有打。

只有打而已。

……

校長辦公室。

周翔用揚起的嘴角逞強，向父親宣告，你越打，我越笑。

周校長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不成氣候的兒子，悶悶轉身走向窗口，望著窗外一陣嘆息。

一場通報一頓打，一場事故一頓打，這是周翔的家常便飯。

此刻，周翔正悅色地看著映在玻璃上父親的臉龐，在心里嘲笑他的憔悴，嘲笑他的失敗，甚至嘲笑他的衰老。

你老了，我還年輕，你有權有勢能怎樣？遲早會比我先死。

生命就是這般奇跡，你死的時候，就是我涅槃重生的時候！

*

冬去春來，未死的根木會重新長出枝葉。

火燒不盡，已死的樹木會替換成新生命。

第一高中。

教室里朗朗書聲，教學樓外的工人們忙的熱火朝天，他們手腳麻利，把黑灰的斷枝殘跡裝載上垃圾車，一車一車拉出學校。清理完畢后，挖掘機入場，工人們忙碌地把一棵棵帶著土球的竹子，種進挖掘機挖好的坑里。

有序不紊！

很快，竹林恢復了原貌，除了植株上竹葉稀少，土壤翻新，偶爾有幾棵需要打支撐，其他和原來沒什么兩樣，甚至葉子更顯嫩綠。

竹林恢復完工的這天晚上，周翔拉著上官錦來到了竹林。

高二開學以來，上官錦情緒低落，他怎么哄也哄不好。

“怎樣？還要不要再燒一次？”周翔問。

“你覺不覺得很可笑，我燒它們的時候明明想讓它們萬劫不復，想讓它們就此消失，可現在，它們搖擺著出現在我眼前，似乎是在嘲笑我有多么的不堪一提，而它們，永遠是生生不息的！”

“你為什么要燒了竹林，難道是因為我們第一次……”

“你不要再提……”上官錦跺著腳，眉眼憔悴地打斷周翔的話。

周翔一笑，從兜里掏出一個新的打火機，把玩了一下遞過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個更好看耐用。”

上官錦面無表情地盯著，片刻，漆黑的眸子里盈上淚水，她為一個男人傷神，另一個男人為她傷神，感情的世界太傷人。

“怎么，不喜歡？”

“沒有，這個更好看，你說的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她是舊的，曹菲是新的，她在劉昕時心里已經去了，曹菲便來了。

“你，希不希望我明年復讀？”周翔問。

“才剛開學一個來月，你問我這問題？”

“想知道答案嘛！”周翔道。

這個問題，自他認識上官錦之后就在考慮，一開始只是想多陪她玩玩，后來想讓她多陪陪自己，答案自然肯定，他一定會復讀，但殷殷中希望，能從喜歡的女生嘴里說出來。

“希望呀！”上官錦笑著回答。她心如明鏡，當一個人提出問題或做出什么樣的舉動時，必然是想得到什么樣的答復或另一種行為。

周翔是，王筱希也是，他們每個人都是，對此，她摸得一清二楚。

——

周翔不傻，經常和社會上的青年打交道，讓他有了識人的本領。他知道她不愛他，但也不會拒絕他。可他就是會被這樣的女孩吸引，從頭到腳，從一句話到一個眼神。

在他眼里，上官錦像一朵水晶蘭，白晝時冰清玉潔，夜晚時散發著誘人光芒。他愿為她迷途知返，浪子回頭；也愿為她兩肋插刀，赴湯蹈火。

只要她愿意陪伴左右，他便甘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