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風(fēng)和日麗。

上官錦心事重重，跟在奶奶后面，一直跟到了家。

到了小區(qū)，她漫不經(jīng)心的抬頭，一眼就瞥見劉昕時正在籃球場打籃球，他靈活的彈跳，不受內(nèi)線干擾，像極了不受她情緒影響，完美扣籃結(jié)局。

他終究一點(diǎn)也不在乎她了。

上官錦心煩意亂，讓奶奶先回去。

上官奶奶并沒看到劉昕時，只以為孫女想散心，叮囑了幾句，便一個人回去了。

目送奶奶進(jìn)門，上官錦徑直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執(zhí)意試探劉昕時是否會和往常一樣待見她。

——

上官奶奶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家里沒一個人，便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然后對著懸掛耶穌的十字架，‘撲通’一聲跪下，虔誠膜拜，一邊拜一邊念叨。

“父神恩施浩蕩，劉家的大恩大德，只能以此相報，委屈我家小錦，愿主能幫我家小錦脫離苦海……”

正虔心禱告時，她隱約聽到客廳傳來吵鬧聲，心下一咯噔，以為是小錦因?yàn)槲睦矸挚频氖潞完繒r吵架，起身準(zhǔn)備去勸，轉(zhuǎn)念覺得自己無從可勸，但不勸又不合適，只好先趴門上偷聽，看兩人究竟吵些什么再決定。

“過幾天又是上官家那兩口子的忌日了，真煩，我們做戲做了這么多年，還照顧他家婆孫，也該仁至義盡了吧，這次，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了，我對我爺爺奶奶沒這么上心過！”是楊麗的聲音。

每年忌日，劉家夫婦都會開車?yán)蠹乙黄鹑ゼ腊荩恢闭f自己和小錦去就可以，劉淵卻年年堅(jiān)持。

“你怎么說話的，如果不是昕時，人家兩口子能出那事嗎？如果不是那婆孫兩，我能扶搖直上還在這競選市長嗎？你別再這節(jié)骨眼上給我作妖！”劉淵的聲音。

“你可別把昕時扯進(jìn)去，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爺讓他兩死，跟我們昕時有什么關(guān)系？”

“不是你兒子給人家車輪胎里倒油，人剎車片能失靈？”

“我不管，這么多年已經(jīng)夠夠了，你看那上官錦，成天瞧我們昕時的眼神，也就是你能忍，我早看不慣了，住進(jìn)我們家就以為麻雀飛上枝頭，能變鳳凰？她能變鳳凰嗎，麻雀就是麻雀！”楊麗氣憤道。

“別說了，年年這個時候鬧一頓，你有意思嗎？”

“你不拉著我和兒子去上香，我能鬧嗎？”

“她們?nèi)ツ牧耍俊眲Y岔開話題。

“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成天鬼鬼祟祟的，昨天我不是去學(xué)校給昕時改科了嗎？你看上官錦那犢子，瘋瘋癲癲的跑回來，一回來把門摔的重的，真是會使性子，都是你給慣的，都不知天高地厚姓甚名甚了，一天天給誰臉色看呢？她給誰臉色看呢！”

“行行行，你再忍忍，等我當(dāng)上市長，找個機(jī)會，給她們外面租個房子。”

“趕緊的，我都快憋出病來了，成天黏著我們昕時，討厭死了！”

一句一句，上官奶奶聽得渾身顫栗，扶著門的手一軟，驟然癱坐在地。

渾濁的目光中充滿了震驚，剎車片失靈的原因，竟然是昕時？她踉蹌著起身，顫顫抖抖地打開房門，直視著眼前的二人，一步一步挪動腳印。

“你們，你們說什么？”

劉淵夫妻見狀，嚇得面無人色，顯然沒料到，屋里竟然有人。

“你們……說……的，都是……真……”上官奶奶面色鐵青，口齒模糊。

“說的什么啊？”劉淵率先冷靜。

“說，是昕時，害得……害得……”上官奶奶呼吸急促，腿腳開始抽搐，身體搖晃著，倏然倒在了地上。

楊麗身為醫(yī)生，看到這個癥狀嚇得語無倫次，“不是啊，奶奶，你別激動，你聽錯了。”

“救……救……”上官奶奶虛弱地呼救。

楊麗見狀，趕緊做緊急處理。

上官奶奶死死地抓住楊麗的胳膊不肯松手，面色蒼白身體漸僵，她徒勞地想去抓劉淵，自然沒有抓到，閉眼暈了過去。

“最佳救援時間是多久？”劉淵面色鐵青，神色坦然。

“只有五分鐘。”楊麗邊說邊做急救。

“你現(xiàn)在出門去醫(yī)院，我打120，到時在醫(yī)院里急救，但能拖多久是多久，懂不懂，一定不能救活。”

“你？是什么意思？”楊麗眼里的神情晦暗不明。

“難道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把她救活？救活了之后呢？”劉淵厲聲呵斥。

楊麗如當(dāng)頭一棒，清醒過來后怔在了原地。

“還不趕快走！”劉淵催促。

慢一拍的楊麗反應(yīng)了過來，起身拿起包出門。

這個小區(qū)都是小二層的別墅區(qū)，楊麗怕被人看見，用包擋著臉，上了車后揚(yáng)長而去。

劉淵靜靜站著，不知上官錦在不在家，試探性的喊了幾聲，沒人回應(yīng)，他移步到門口處站定，側(cè)耳傾聽門外的動靜，一直等過了五分鐘，才撥打120。

——

上官錦靜靜地站在籃球場外，視線沒有離開過劉昕時，而劉昕時，也沒有向她這邊投過一次目光。

突然，救護(hù)車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襲來，開進(jìn)了小區(qū)，繞過了小區(qū)，停在了一棟樓下。

看位置，好像是他們住的那棟。

劉昕時邊張望邊扔掉了球，他拭去額頭上汗珠，訕訕地看了上官錦一眼，快步往家的方向跑去。

上官錦不明是什么情況，默默跟上。

到樓下時，救護(hù)車門正好關(guān)上，在兩人眼前呼嘯著開走了。

聽議論聲，兩人才知道被救的人，竟然是上官奶奶。

*

醫(yī)院里，上官錦神情恍惚，焦心地望向急救室。

劉淵心里清楚，救護(hù)車接走的時候，人基本已經(jīng)沒救了，這會還在急救，是妻子在拖延，為了證明一些微不足道的細(xì)節(jié)，比如他是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就撥打了120。

“小錦，阿姨對不起你。”走出急救室，楊麗嚎啕大哭，她已經(jīng)在急救室做樣子嚎哭了一會，出來又接著嚎。

上官錦聽罷泣不成聲。

——

上官奶奶死后，上官錦請了半個月的假。

她像不會痊愈一樣的痛苦不迭，感覺上天故意在折磨她，讓所有糟糕的事情擠到一塊，就看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承受不住，尤其是承受不住劉昕時對她的態(tài)度，他不冷不熱，她便不生不死。

半個月里，上官錦沒有人樣只像鬼樣，時而哀慟，時而凄傷。因?yàn)榭藓刻啵p眼浮腫，滿臉憔悴，已然沒了以往的花容。

對著奶奶的遺物，她不知活著有什么意義，片刻又不甘心這么死去，她的思想隱隱刺痛，執(zhí)迷間盡是不悟。

學(xué)校不想去，因?yàn)榻淌依餂]有劉昕時，一想到他和曹菲整日可見，她的頭就痛的幾近爆炸，不能自拔！

雖然整日體會生不如死，她卻不甘去死，心里對曹菲的恨無限放大，她才醒悟自己這般不死不活的狀態(tài)，不是因?yàn)槟棠趟懒耍且驗(yàn)樗趧㈥繒r心里死了，而曹菲是禍根，她憎恨、怨念，想置曹菲于死地，那樣，自己才能后生。

——

葬禮當(dāng)天，劉昕時請假回來，他本想多陪陪上官錦，但被楊麗阻攔，讓他回校安心學(xué)習(xí)，說自己會照顧小錦。

說是自己照顧，可一個醫(yī)生，哪有那么多閑余時間，家里第二天就請了保姆，之前是上官奶奶說她還能干，不讓請，一個人忙前忙后的操勞著。

劉昕時目睹上官錦明明一副傷心欲絕，見到他時卻滿眼含光的神情，知道自己不能心軟，給她一絲憐憫，她就有可能給自己一根韁繩，捆住他，不放過他。

祭拜完后，劉昕時即刻回了學(xué)校，沒有和上官錦說一句安慰的話。

上官錦頃刻紅了眼眶掉下淚來，精神上的苦痛已經(jīng)折磨她夠嗆，劉昕時如今的態(tài)度，讓她心里的屈辱瞬間分崩離析，再也堅(jiān)持不住一秒，她使勁地咬著嘴唇，把所有憤恨記到了曹菲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