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崢嶸山腹·旭日橫截萬里天
- 俠幽:卷一俠影蹁躚
- 黃河派
- 9676字
- 2021-10-15 08:09:00
原來九尾狐沖向云萬緒時,低聲對周衣說道:“把他逼到紅毯中間的牡丹花紋上!”
周衣立即明了,路上遇到九尾狐相伴的女子和這舞女身形完全一樣,而剛剛舞女憑空消失的地方便是紅毯正中心的牡丹花紋上。
果然,云萬緒一退到紅毯的中央,牡丹花紋便悄悄展開了。
這個機關暗室本來就有,本是前往一處秘境的通道。
建造千仙閣的目的就是張舜為了隱藏這個秘境入口。
這舞女是云萬緒重金從洛陽延請來的,已經(jīng)為了這場盛宴準備了好幾個月,為的就是舞女最精彩的一瞬!
這一瞬便是云萬緒突襲的最佳時機!
當舞女要增置個舞臺,云萬緒問明原因,便告訴她了這個密道,讓她用此匿藏,以更加凸顯最后一瞬的精彩。
這舞女閑暇呆不住,東游西逛的,被九尾狐纏上,也是九尾狐順眼,舞女便由他充當護花使者。
今天帶他到了千仙閣,先給九尾狐表演了一番,故而九尾狐留心到了這個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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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侯見丐幫畏懼不前,自己便一馬當先,先是劈倒幾個楊蟻調(diào)動過來的黑衣護衛(wèi),接著便沖近張舜,兩手叉抓!
張舜得到喘息,伸手一盤,一式“千尋不倦”橫臂疾掃!
兩人爪、臂撞在一處,紫衣侯內(nèi)力強橫一些,張舜退了半步,扭身撩腿“欄下白云”散蹴紫衣侯咽喉!
紫衣侯喝道:“高明!”迅捷轉(zhuǎn)過身軀,任由張舜來踢。
張舜一腳聲夾風雷,又狠又準地踢中目標,“噗”地一聲,竟只是一個紫袍!
紫衣侯金蟬脫殼一般從另外一個方向以拳擊掌,一式“龍拳虎爪”轟打在張舜背上,張舜頓時摔倒在地!
這么多年來,張舜還是第一次這么素手無力。
紫衣侯的身手太詭譎了,一件紫袍如同一個分身一般,能攻能守,還能惑敵誘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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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傳來一聲暴喝:“住手!全都住手!”
眾人望去,三個俊男!
云萬緒全身受制,被九尾狐和周衣押住,九尾狐手按在云萬緒的脖頸上:“全都退下!否則我就捏碎這廝的咽喉!”
眾人皆是愣住,只有紫衣侯不屑一顧,用腳踢著趴在地上的張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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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萬緒很冷靜,他知道身旁這兩人并非泛泛之輩:“劉慶!住手!沒我的命令,今天誰也出不去!”
紫衣侯一腳剁碎張舜的腳骨,傲然道:“誰能攔住我的去路?!”
“千仙閣外邊堆滿了干柴,澆滿了燈油,四面八方圍著一千個弓箭手。”云萬緒頓了頓,看著紫衣侯道:“沒我的命令,誰都出不去!”
紫衣侯狐疑的給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奔到窗口去看,果然閣下柴木堆積,烏壓壓的人群舉弓搭箭,有些人的箭上還點燃了火焰。
“他說的是真的!”正說著,窗口“奪奪”射進一陣亂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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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侯陰沉著臉:“張舜不能留活口。”
“放心!他走不脫!”云萬緒早就布置了數(shù)道包圍網(wǎng),張舜已經(jīng)重傷,絕對插翅難飛。
楊蟻和霍天鷹忙拉起張舜,緩緩退到周衣九尾狐身側(cè),陰夢熊從桌下爬了出來,剛剛一見大事不妙,他立即藏了起來。
黑衣近衛(wèi)攙扶受傷的殘黨也聚攏過來,還有胡八、胡九及兩個手持短劍的紅衣童子,護著衣衫襤褸的四個歌姬。
楊蟻、霍天鷹遭了重創(chuàng),張舜不斷咯血,傷得更重,他虛弱用手指一指蓮花紋:“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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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萬緒不漏聲色的嘴角一動,這個通道連著地下一大秘境,里邊棲著兇蠻的野人。
張舜早年在一次窮途末路時受惠于一族避世野人,雄踞京兆府后,訪得咸陽北有一山腹中空的秘境,極適合這族隱居避世的野人,作為報答,張舜把野人族遷入進去,出口建起千仙閣庇護。
而今,云萬緒早就讓霍烏推倒巨石,將秘境出口封死,張舜下去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進的是死胡同,而千仙閣下的密道極為狹窄,一次只能下去一人,自己只要能夠進去之前脫身就是萬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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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舜先下進密道,腳一著地便看到一角色美人舉著火燭,正是那個憑空消失的舞女,此時身著極為貼身的衣褲,顯得格外的妖嬈。
“哈哈,你跳的是胡旋舞?”
“是的。”女子翹首上望,她在等九尾狐。
九尾狐是倒數(shù)第二個下來的,在下邊等候的是那絕色舞女:“你沒被傷到吧?”
解下自己的長衫給舞女披上,九尾狐一笑:“沒事,你先走。”語調(diào)脈脈含情,絲毫沒有對待他人的傲慢腔調(diào)。
女子卻是不動,九尾狐道:“聽話,我隨后就來。”對于九尾狐來說,也算是歡場打滾的風流人兒,對待此女子卻是使不出手段來。
這女子叫晏瑩,是登州三仙門的五絕之一——媚絕。
她是九尾狐帶胡八、胡九去繡嶺宮醫(yī)治手臂時遇到的,一照面便鐘了情。
兩人結伴遨游,晏瑩也是對九尾狐的風流倜儻傾了心思,彼此情誼漸濃,搞得九尾狐樂不思蜀。
晏瑩一句“我不”,頓時讓九尾狐消了接應周衣的打算,跟著她裊裊步入密道,密道前邊的人已經(jīng)點燃火把,光亮照著周圍,地上鋪著青磚,墻壁兩邊雖是崢嶸石壁卻也經(jīng)過修鑿,顯得很是整齊。
隨著深入漸有臺階向下,左轉(zhuǎn)右拐,來到一個極大的石窟之中,眾人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九尾狐向前看去,前邊一片狼藉,縱橫堆疊鐘乳石筍,將前路封得嚴嚴實實!
幾個黑衣衛(wèi)上去,推拽搬抬,那些鐘乳巨石都壓砸得死死的,紋絲不動。
前途無路,人群頓時有些慌亂。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巨響,一股揚塵噴滾而來!
“后邊怎么了?”
“像是塌方了!”
眾人正在驚異,但見周衣捂著口鼻從煙塵中走了出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
“紫衣侯把入口炸了。”周衣急劇咳了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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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周衣本欲將云萬緒帶下密道,可那紫衣侯立刻上前:“你把他帶下去,我們怎么出去!”
云萬緒也是抗聲說道:“要殺便殺,我絕不會落在張舜手上!”
周衣將手掌在云萬緒背心一貼,運起六壬培元功,云萬緒本以為有機可乘正想脫身,突然覺察周衣的手掌吐進內(nèi)里,侵入自己的氣脈,只要自己一有異動,周衣便會先知先覺把自己致于掌下!
這是什么鬼怪武功!云萬緒身體一僵不敢亂動,冷汗從額前立即滲了出來。
“都退到一邊去!”周衣沉聲大喝,然后對云萬緒道:“對外邊喊話!放這些人出去。”
云萬緒立即照辦,紫衣侯先讓丐幫的人出去,確定無事,狠狠瞪了周衣一眼,一振衣袖大踏步出去,黨羽也紛紛跟著退出。
轉(zhuǎn)瞬,千仙閣中一邊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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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了,云閣主。”周衣運指戳中云萬緒背上幾處大穴,跳進密道。
周衣剛剛躍下去,遠處大桌下邊便鉆出兩個黑瘦的影子,竄到密道口扔進兩個“嘶嘶”噴著火星的黑球,抓著云萬緒掠了出去。
這二人,正是炸毀瑟瑟窟的那兩個嗜血黑衣人!紫衣侯退出去的時候,給他二人眼色,讓他倆伺機而動。
周衣走出幾步,聽到身后動靜,極濃的硫磺、硝石的刺鼻氣味傳來,心知不好,連忙疾風狂奔!
萬幸通道曲折,周衣警覺得早,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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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到前頭無路,周衣暗中叫苦,本以為張舜久經(jīng)戰(zhàn)陣,心思縝密,帶大家走的密道必定可以逃出生天,可現(xiàn)在前堵后封陷入絕地。
胡八、胡九二人對著石筍拳打腳踢,雖然石塊紛飛,但也是難以撼動擁塞如磬的亂石。
“你們看那里!”有人看見煙塵被亂石堆的右上角吸了進去。
九尾狐搶過紅衣童子手中的短劍,幾步縱身上去,對著亂石頭一陣亂挖,縫隙果然漸漸擴開,下邊頓時歡聲踴躍。
楊蟻讓眾人滅掉多余的火把,然后安排人手輪流不停去上邊摳挖,然后才頹然跌坐在地上運功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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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衣看在眼里,曾經(jīng)在書中看到——豺聲、蜂目、矬子,刻薄寡恩最無信義,楊蟻特征都具備,但卻是個忠誠之士,看來書上說的也不全對。
當下走到楊蟻身后坐下道:“楊閣主,我來助你療傷。”
說完運起六壬培元功,用內(nèi)力為楊蟻梳理氣機,這楊蟻本是多疑狡詐之人,周衣掌力一吐進自己氣脈,驚得心神大亂,體內(nèi)真氣頓時一散亂撞開來。
這無主的真氣反而讓周衣的六壬功更好把握,幾番推運盤轉(zhuǎn),楊蟻呆若木雞一般一動都不敢亂動,只是覺得自己真氣如水中砂石漸漸平順和穩(wěn),被重創(chuàng)的內(nèi)傷便有了緩和。
一盞茶時間,周衣兩手放下道:“好啦,楊閣主調(diào)息運氣吧。”
楊蟻重重咳嗽幾聲,吐出幾口淤血,閉目運功,臉色漸漸輕松,周衣的六壬培元功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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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衣又給霍天鷹、張舜及幾個黑衣衛(wèi)運功療傷,九尾狐在旁看得神奇,附耳對胡九嘀咕了幾句。
胡九立刻裝作也受了內(nèi)傷,求周衣給他療傷,周衣略作休息,雙手在胡九背心一推,那胡九兩眼大張,沖身跳起,大叫一聲:“啊呀!”
幸虧周衣內(nèi)力收得快,才沒傷了他氣脈,聽他中氣十足,周衣苦笑搖頭閉目調(diào)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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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八和九尾狐拉著胡九到一邊:“怎么個情況?”
胡九還心有余悸:“他……他是妖怪,能抓住我的氣脈!”
九尾狐眉頭一皺,心想:這個周衣居然有這么一手,那日對戰(zhàn),他怎么沒使將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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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挖穴口人手不斷,昏天黑地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掘穿出一個腦袋大的孔洞,涼颼颼的氣流涌入,讓人很是暢快。
周衣、霍天鷹、陰夢熊身上有行軍丹丸——是用茯苓、山藥、棗肉、蜂蜜、姜粉、牛黃、糯米漿等物集成,即可去瘟又可飽人肚皮。
分將出去,窟中二十多人人手兩顆,如果不及時挖通出口,恐怕就得吃人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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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斷了兩支短劍,洞眼已經(jīng)夠人鉆出,楊蟻身形矮小當先出去,燃起一根火把,爬下亂石堆,向前走了一箭地遠,愣在那里!
只有一條極窄的斷橋向前伸出
身前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頭上是高不見頂?shù)钠岷冢?
眾人陸續(xù)過來,都是愕然。
張舜排眾而出,抓起一根火把淡然道:“走這邊。”說著踏步上了斷橋,眾人眼睜睜看他石橋斷處身影一晃卻是不見了。
九尾狐幾步上去,卻見張舜舉著火把凌空站在下邊抬頭等著眾人。
原來這深淵是個極古的巖洞,被高人用了心思偽裝,那個斷橋前頭是有臺階,只是漆成黑色,只要向前一跳便可走過深淵。
但不知底細的人,誰會有踴身跳進深淵的膽量?
眾人一個跟著一個,在深淵窄狹的石階上前行,膽小的歌姬被胡八胡九或夾或背帶著前行。
一個傷重的黑衣衛(wèi)腳下一滑,撲下深淵,幸虧九尾狐長尾一卷把他纏住,才撿回性命。
石階向下伸展似是沒有盡頭,若有退路,恐怕眾人早就掉頭回去,餓倒是不餓,就是干渴,正在眾人百無聊賴,卻見張舜在前頓住腳步,向前左一跳撲向石壁,前邊看見的人正在失聲驚呼,卻見張舜穩(wěn)穩(wěn)站在空中,手臂一劃推開一道機關,“咯吱吱”地露出一個入口。跟在他身后的楊蟻向前一看,依舊有石階向前,轉(zhuǎn)瞬他就想明白,那向前的石階必定是陷阱!
大家互相幫助,進了入口,起起伏伏的走著,漸漸竟聽見轟鳴的水聲,干渴已久的人忙不迭地向前擁擠。
轉(zhuǎn)了幾個大彎,一片水霧撲面而來,眾人大奇:此季節(jié)河水剛剛冰消,那里帶的這么大水勢,再走數(shù)步,只見一處石隙水噴如虹,被火把一照水沫紛飛,星星點點。
此時也不畏山水是否有毒,手捧起來一番痛飲,味道極為甘冽,令人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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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調(diào)整,眾人繼續(xù)啟程,水聲漸遠,走過一段極狹的石道,空間突然開闊起來,火把所能照耀之處,到處都林立著古怪的樹皮木牌,從高空中垂下,地上則豎著亂七八糟的石碑,霍天鷹臉色一變,忙拉住張舜:“小心。”
張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大聲喝道:“來客了!快快出迎!”
本來寂靜的石窟,突然傳出此起彼伏的怪叫,過了半晌,空中“噗噗”燃起數(shù)個燈球,頓時一片大亮。
但見山石嵯峨的石碑上滿是古怪圖樣,令人惑目,跟油紙煞的石碑極是相似!
周衣正在驚慮,一個石碑突地蹦出一個矮人,身著皮毛,赫然竟是嗜血如命的油紙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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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鷹手臂一張,攔住后邊的人群,喝道:“別動!后退!”
張舜皺眉道:“一個小東西,你怕他作甚?”
“這……這是油紙煞!”
“哈哈哈,你搞錯了。”張舜大步向前,那小矮人怪叫兩聲,石碑中豎起無數(shù)厚樹皮,搭在上邊,像一座架橋,張舜騰身上去,那小矮人對他極是親熱竄到他肩上“嗷嗷”亂叫。
眾人看得有趣,也跟著上去,一邊走一邊看見下邊的石頭叢中,無數(shù)矮人仰頭看著大家。
霍天鷹看向周衣,人群中只有兩人曉得油紙煞的兇殘,周衣輕聲道:“不像是油紙煞,這矮人面孔柔順,兇戾的油紙煞是絕難裝出來的。”
走到木皮橋盡頭有無數(shù)巖洞,張舜抬頭看了看,跳將上去,眾人跟上,一番崎嶇轉(zhuǎn)折,又是豁然大窟,這洞窟竟有天光,眾人饑寒交迫,陡然見到光亮無不振奮,仰頭上望,高高上穹有一道極窄的石縫,宛若一線天般,恰在此時日在正上,陽光透射下來,實屬難得一見的奇景。
下邊陽光能照射的地方都站著裝束原始的矮人對著陽光手舞足蹈,不一會傳來一陣“嘿呦、嘿呦”地號子,一個須發(fā)皆白可委地、身軀瘦長的老人坐著大藤椅被一群小矮人抬出來曬太陽。
老人壽眉垂目,抬頭看看上方的張舜連連招手。
張舜轉(zhuǎn)身對眾人道:“此人是武林名宿——嵯峨老人,諸位切不可失禮。”
眾人一驚,嵯峨派的大宗師怎么會與一群野人混跡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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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洞窟上下來,張舜快步走上前去,對著老者便是深深一禮:“晚生張舜拜見前輩。”
老人揮開拿他須發(fā)編辮子的小矮人,對著張舜笑道:“呵呵,你我也是有些時日沒見過了吧?”
“時間也是不長,上個月您九十九歲壽宴上,晚輩還曾品嘗過府上的佳釀。”
“哦?”嵯峨老人蜷起手指敲了敲腦袋,哈哈哈笑道:“這個大腦殼不中用了……,你身后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個個都像逃荒一般?”
“貴人多忘事嘛,這些人是與晚輩共患難的朋友。”
“唔,能夠共患難,都是好朋友……”老人拍了拍手,對著跑過來的小矮人做了個扒飯的動作,那些小矮人心領神會,亂叫著一起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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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天的陽光如白駒過隙,石窟頃刻便暗淡下來。
有小矮人,紛紛點起孔明燈樣的燈籠,虛虛懸空既不上浮也不下落,照得十分光亮。
眾人紛紛踞地而坐,有的干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這時一群小矮人舉著大桶、大藤條籃子跑將出來,放在地中間,里邊都是可吃的東西,有肉干、干菜根、蘑菇、柿餅,只是都是生的東西。
另有一群矮人架起木柴,支著一只極大的鍋釜,燃火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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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衣站在旁邊仔細看著小矮人,雖然身材矮小,力氣確實驚人,個個目光澄澈,笑逐顏開。
幾個黑衣衛(wèi)幫他們忙,小矮人很是感謝,不時說著寫古怪的語言,笑吟吟的仰著大腦袋看來看去。
九尾狐和晏瑩躲得遠遠的,互相低聲蜜語,神色歡快。
那四個歌姬一路上沒少受到胡八、胡九照顧,自然圍著他倆親近。
最有趣的是兩個紅衣童子,被一堆小矮人圍著,大概身高相仿的原因,小矮人圍著他倆招貓逗狗的撩撥,偏偏兩個紅衣童子坐立有樣,視若無睹的呆立,一動不動。
身旁的陰夢熊嘖嘖稱贊:“不愧是七巧社栽培出來的童子,果然名不虛傳。”
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楊蟻問道:“七巧社是干什么勞子的?”
“七巧社你都不知道?!”陰夢熊一副難以相信的眼神:“那可是東京城里鼎鼎大名的呢!”
“少廢話!是干什么的?”
“是……是專門訓練貼身護衛(wèi)的,比如那兩個紅衣童子,你看他倆小小年紀,身手一點都不弱,在千仙閣他倆搠死好幾個大漢!我在桌子下看得真真的!”
楊蟻坐直身軀,指著兩個紅衣童子:“你倆!過來!”
兩個紅衣童子扭頭看看晏瑩,晏瑩正與九尾狐你儂我儂,根本不往這邊看,兩人又對視一眼,一起走到楊蟻面前站下,兩人的步伐整齊劃一,衣冠、姿勢也是極為相同。
“你倆是跟那個跳舞娘們的?”
兩個紅衣童子看著楊蟻滿臉兇巴巴的,便點了點頭。
“她買你倆多少銀子?”
“我們生是七巧門的人,死是七巧門的鬼,只租不賣!”紅衣童子聲音響亮,同聲共氣。
“嘖!租一年多少錢?”
“一人一天五百文。”
“近二百兩銀子一年,嘿嘿,你們身價比縣官老爺還金貴,我包你們?nèi)甑摹!?
“請去東京城南城門七巧社交付銀錢,社里自然會指派童子為你效勞。”紅衣童子聲如擊玉,說完扭身又站回原來的位置。
楊蟻討了個沒趣,訕訕對陰夢熊道:“古怪!這是兩個視銀子為石塊的娃娃。”
陰夢熊心中暗笑楊蟻這個土老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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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鷹呼呼大睡,他挨了王摩訶的重創(chuàng)不輕,經(jīng)過周衣的兩次六壬療傷氣脈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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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舜正和嵯峨老人聊天,看見小矮人捧著食材胡亂向鍋釜中傾倒,連忙說道:“這樣不行,這樣不行。”環(huán)顧周圍幾個黑衣衛(wèi)都不是饕餮的料,索性袖子一挽,自己上前鼓動起吃的來。
嵯峨老人呵呵大笑:“君子遠庖廚,君子遠庖廚乎……”
張舜先舀出水來,挑肥羜肉干先放進去,用少水靠出油汁,再將其他肉干放入,頓時香味四溢,把睡著的眾人都搞得醒轉(zhuǎn)過來。
看那筐筐簍簍的食材,有的認識,有的張舜也是沒有見過,只能按葷素分類陸續(xù)加入。
隨著大鍋釜水中翻沸,白氣蒸騰,越來越多人都聚向張舜操持的周圍,一些捧著葫蘆瓢的小矮人在人群中穿梭,給眾人發(fā)放做為盛裝食物的器皿。
看這些小矮人雖然亂哄哄的,但仔細觀察,其實是極有分工的。
陰夢熊扭頭問楊蟻:“楊閣主,這些小……小人兒是什么來頭?”
楊蟻眨眨眼:“他們本是鳥鼠山一帶的野人族,月主把他們遷居過來,特地蓋了一幢千仙閣給他們庇護。”
“他們怎么都長不高?”
“天生就這么高,聽嵯峨老人說,他們有一種病,叫‘五遲癥’長不了身高,所以他們也叫五遲族。”
“五遲族,好怪的名字。”
此時睡在旁邊的霍天鷹突然插話道:“前一陣子在柳泉鎮(zhèn)附近碰到一群,和他們一樣的小人,但嗜血兇厲,不知有沒有關系?”
“你說的是油紙煞吧。”楊蟻斜眼看向霍天鷹。
“是。”
“也是這個五遲族的人,這五遲族有一個長處,會擺石頭陣,不知從哪里學得的,有人說是跟武侯八卦陣有關,我覺得那是扯淡,諸葛武侯的神機這幫小家伙怎么能夠?qū)W得來。”楊蟻清了清嗓子:“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一些心懷叵測的人打起了五遲族的主意,從唐朝時候就有人開始圈養(yǎng)五遲族,手段十分的邪惡,據(jù)說先是把小家伙們關在大籠子中喂生肉血食,像馴養(yǎng)動物一樣。”
霍天鷹見一個小矮人給他端過一個葫蘆瓢,里邊盛著熱氣騰騰的湯菜,兩只澄澈的大眼緊盯著葫蘆瓢小心翼翼的走動,心下惻然,何等樣的人如此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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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線天可以辨出晝夜,夜半眾人紛紛睡去,這大窟巖壁上有許多小窟,身子不頂不住嚴寒的,就鉆到小窟之中,這些小五遲族也是歡迎,抱出干草或毛皮給人來睡。
九尾狐打坐盤運真氣,涂山派有個道理,認為山川奇絕之地,必有天地靈氣,在這種地方練功吐納會更有增益。
一到入寢之時,深情款款的晏瑩就矜持起來,九尾狐自詡是風流人兒,自然識趣祝安退出,看著天隙之下的大窟,山勢雄峻,無意睡眠,索性運功練氣。
盤運幾個周天,九尾狐站起身來,在黑暗中辨識了下方向,兩足一點跳了上去,他要去看看來時候路過的那個石頭陣。
涂山派以道、巫之學立教,是巫武交融的流派,那石陣之中繪畫的古怪圖案,九尾狐一眼就看出古怪,但沒搞清用途,于是打算夜深人靜去看個明白。
走到石陣的洞窟,漆黑一片,九尾狐摸出火折甩亮,走近林立的石碑觀察。
這些石頭正反兩面各不相同,向外的一面就是石頭本色,但細看卻也是動過手腳的,放在日光下常人難以注意,但黑暗中在火折子照耀下便能能明顯看出石頭的凹凸是經(jīng)過布置的。
這種布置隱藏著潛在的圖案,像是一種流動扭轉(zhuǎn)的河流,走在其中的人往往會不知不覺中順著河流的走向行動。
而石碑的里面則是涂滿各種奇怪的圓形,有的極小,有的極大,有的相連,有的嵌套,不一而同,顏色只有兩種一種是白堊,一種是赭黃,不知是什么顏料,九尾狐用手指涂抹竟然絲毫抹不下去。
突然,九尾狐看到一雙滴溜溜的眼睛,混雜在眼前的石碑間!他忙凝神注目緊緊盯住那雙眼睛,眼皮快速的眨動不止,那雙滴溜溜的眼睛漸漸眼皮發(fā)沉,最后閉合上了。
九尾狐忙躡足退出石碑的洞窟,他剛剛用的是涂山派的一種秘法,叫羅公術,和辰州的祝由術一樣,能用眼神惑人,讓人昏睡或產(chǎn)生幻視,先前在山神廟,陳寶雉便是中了他的邪道。
退出到門口九尾狐出了口長氣,心想這樣的石頭陣著實是一個大殺器,擋在這里任何向沖入山腹大窟的人都是一個非常難過的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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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一線天的晝夜明示,窟中人等能算出時日,在大窟之中一連修整了十余日,期間九尾狐偷偷四處走動過,因為他從食材中看得出,有些食材是外邊才能夠采集的,另外那嵯峨老人有幾天消失不見,必定有其他的出路。
自己的走走逛逛,小矮人并不以為意,有時候還前呼后擁跟著一道。
這一日,九尾狐終于覓見一處天光大隙,心中大喜,施展輕功竄將上去,果然是一個出口,提氣急縱,掠過一片如刀戟的亂石,眼前一片大亮!
可凝目細看卻大為失望——這是一處極窄的谷底,四面石壁高聳四五百丈,如刀削斧劈一般,絲毫沒有可以著力的地方,這里不過是一處大山中裂的大隙而已,縱使自己可以輾轉(zhuǎn)上去,胡八、胡九也終是上不去的。
失望而歸,卻見周衣拿著兩張大紙正在展開給嵯峨老人觀摩,便負手過去,那大紙上是一個石碑一樣的拓本。
只聽嵯峨老人說道:“這是石文,是籀字的一種,說的是‘尼山之藏,夫子之室’,其他四個字是鳥文——‘不可增減’。”
老者把兩張紙看了兩遍還給周衣,又看了看九尾狐,咧嘴一笑如天真的孩子一般:“你們兩個,面有奇崛之色,前途不可限量呵。”
九尾狐狐眉一揚,看看周衣:“就他?”
周衣一笑,嵯峨老人捋須大笑,這時張舜匆匆走來,身后跟著幾個黑衣衛(wèi),他向嵯峨老人抱拳道:“前輩,我要回長安去啦,下次去嵯峨山拜見您。”
嵯峨老人連道:“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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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大喜:“我們從哪里出去?”
“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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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人跟著張舜按著原路回去,到了原來炸坍塌的密道,早已一片干凈,比先前還要通暢,從密道出來,千仙閣大廳依舊金碧輝煌,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般。
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站在大廳里,方臉、方手,連身軀都是方方正正的黑衣人,肅穆而立,張舜看了他一眼,對身后楊蟻道:“他是王手。”
王手,人如其名,張舜的一只手,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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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擁著嫵媚的晏瑩開心的走了,沒做一點停留。因為出密道那一刻,晏瑩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說了一句話。
云萬緒的叛亂很全面,但只局限于咸陽一帶,咸陽之外的勢力他調(diào)動不了。
說起全面,那一夜沒有任何人走脫咸陽,云萬緒在設了三道殺陣——千仙閣一道、咸陽城各個出口一道、南浮橋北山口一道。故而事發(fā)之夜,云萬緒視為異己的全部擒拿殆盡。
覺察出異樣的次日中午,千卷閣閣主李晚舟從嵯峨山辦事回去,途徑咸陽橋時察覺出異樣,不動聲色的過了橋,立即去找鐘相書。
鐘相書是張舜的謀主,“千算萬算”鐘相書!
鐘相書處理叛亂這種事是老道的,他火速把千樞閣兵力全部調(diào)到長安,并上千卷閣李晚舟、八角樓秦玄鷙的力量,集中起來先討平了長安城伺機而動的丐幫勢力,然后便大兵壓境咸陽城。
“寧棄三城,并兵一向!”
鐘相書的膽識收到了極好的效果,長安城的丐幫喧嘩搗亂是好手,正面剛鋒就是紙燈籠了,摧枯拉朽一般,這個丐幫被連根拔起,驅(qū)逐出京兆府。
云萬緒是聰明人,一見力量懸殊,封庫掛印便潛逃了。
但虎視鳳翔府的扁擔幫、血鱗幫不聰明,正是他們的不聰明,才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鳳翔府的空虛,待他們蠢蠢欲動時,鐘相書已經(jīng)把調(diào)出的兵力又調(diào)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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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云萬緒的去處,倒是沒人追蹤到,這點張舜并沒感到意外,相比云萬緒他更關心紫衣侯一黨的去處。
王手匯報道:“那伙賊人先是跟丐幫一道,在長安城鬧事,丐幫一垮,就當先走了。”
張舜抹了抹胡須:“這伙人是玉帝遺黨,南漢亂賊匿跡多年,怎么突然又活躍起來了呢。”
王手道:“他們前不久搗毀了瑟瑟窟顧家,還去了石州關帝山。”
張舜眼中精光一現(xiàn):“去拜關帝會的碼頭?”
“這個屬下還沒偵查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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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舜從內(nèi)閣出來,見只有霍天鷹、陰夢熊:“嗯?周兄弟呢?”
“他過河去長安城了,大概是惦記長安鏢局的事。”
“長安鏢局什么事?哦,記起來了……”張舜心下惋惜,周衣、九尾狐都是后輩中的翹楚,可惜緣分太淺難以收為己用:“走吧,我們也回長安去,李晚舟搞清楚月影帶的秘密了。”
“噢?這么快?!”霍天鷹很驚異,這大內(nèi)藏寶太宗皇帝十幾年沒琢磨出來的秘密竟然幾天就破解了!
“嗯,是嵯峨派的功勞,李晚舟找了他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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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在咸陽城發(fā)生了一件怪事,不少人看見一個拖著長尾巴的妖怪,從咸陽城最貴的旅邸“暖玉樓”竄出!
飛一般闖出城去,踏碎了浮橋上的橋板,鬼魅般消失了影蹤。
據(jù)說暖玉樓當天是被一個極美極媚的女子包了。
那長尾巴正是九尾狐朱心,那時候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回江南!
那時那刻什么都攔不住九尾狐,他要回到春暖花開的江南去,那里有貓一樣的女人在等他,雖然有時嫉如母虎,但不管怎么說也是女人啊,真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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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衣先去了獅威鏢局,邢大娘子和柳二娘子都是歡喜,那群沖天辮子更是高興。
歡聚了兩天,又去探望長安鏢局的薛老鏢頭,長子薛承鏢車在藍關被扣,薛繼請動張舜的人去解救還沒回來,甚是不安,周衣又是一頓開解,臨拜別時,薛老鏢頭叫住他,一指蹲在鏢局外的一個寒酸老頭:“這人要去并州,賢侄你麻煩一下,把他帶到洛陽,剩下的道讓他自己回去。”
“嗯,交給小侄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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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東方,旭光大綻。
老頭走在前頭,周衣肩上擔著一根長棍走在后頭。
走到洛陽時,在茶肆里聽到這么幾個消息:斷月霸王把扁擔幫、血鱗幫打殘了(茶館中不乏武林豪客,都是大為不解,因為斷月霸王是張舜的死對頭,怎么這個時候會幫張舜解燃眉之急?周衣心中哈哈——霸王做事向來沒有來由);幽州鐵劍門搞了一個極其隆重的典禮,大宴武林同好(嗯,應當是薛五車把吉延松送回霸州了);華山派的“芙蓉仙子”唐子薇接替了狄子鶴的掌門之位……
———《俠幽·卷2·橫刀千里》終———
敬請期待《俠幽·卷3·魅影東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