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想到了游戲和漫畫里拯救世界的英雄。

在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英雄們為了守護世界嘔心瀝血，他們付出一切去與反派戰斗，可人們對此一無所知。

“所以，還不如讓所有人都知道反派的存在呢，這樣至少讓英雄顯得沒那么可憐。”

“可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有怪獸存在，那么這種世界，隨時都會崩壞。人性經不起考驗，惡更可能讓惡蔓延。”

蘇月沉看向路明非：“你覺得，龍族是什么樣的存在？”

“龍族？”路明非垂眸沉思，“掌握著力量的怪獸，曾經的世界統治者……可如今，它們和會超能力的蜥蜴有什么區別呢？”

路明非對龍族并無敬畏。

他對龍族有種難以言喻的矛盾觀感。

一方面，他驚詫于龍族的強大與健美，另一方面，他的潛意識在鄙薄龍族的“獸性”。

“它們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哪怕曾經更弱小時與頂級龍族奧丁對拼且成功逃生的蘇月沉，也從未否認過龍族的強大。

“可現在更強的是人類。”路明非反駁道，他對這個世界有著無法扭轉的悲觀厭世，可他又天真地希望如果世界毀滅會有英雄站出來力挽狂瀾。

“明非，”蘇月沉聲音柔和，“這世界會變得更好的。”

蘇月沉并不是個樂天派，相反，曾經作為人的經歷讓他對世界充滿了失望。

他以前，總會覺得，越長大越覺得這個世界太殘酷了。

但現在的經歷讓他發現，不是世界太殘酷，而是他曾經的他太無能了。

他會幫蘇曉檣，不只是因為蘇曉檣對他而言意味著世界的錨點，親情的寄托，而是，他曾經也像蘇曉檣一樣，困囿于平庸而不甘平庸。

他對路明非的縱容，也源于對曾經那個“衰小孩”的自己的縱容。雖然，哪怕他沒有穿越而來改變路明非的命運，路明非比他幸福多了。

現在的他，有實力，有顏值，有才華，他擁有了自己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

所以，他可以一直坦然，一直灑脫，一直超然物外。

但他永遠記得他是他，他的一切，從來都不是唾手可得。

他熬過十萬年的孤寂與物競天擇，他值得擁有如今的一切。

“老大，你太溫柔了。”

路明非看到的蘇月沉是一個堪稱完美的高冷天才，他本該目下無塵，漠視一切，可高冷的天才有一顆溫暖柔軟的心。

蘇月沉失蹤的那五年，他每天都會想，為什么那個下午，蘇月沉會在那個破舊不堪的小網吧里找到他。

與其說蘇月沉想找個玩伴，不如說蘇月沉給了他救贖。

在那個下午，他即將繼續沉淪于被父母“拋棄”的深淵中時，像妖精一樣美麗的小少爺帶著與純潔的天使毫不相干的艷麗面容，如同天使一樣把已經雙腳陷進泥潭的他拉了出來。

在這個世界上，你爸媽都能不要你，可這個人說他會罩著你。

路明非每次看到蘇月沉都會感動得不行，主要是這人顏值太高，聲音還蘇，看你的時候滿眼溫柔，路明非覺得他沒被掰彎絕對是他意志堅定，嗯，還有朝夕相處的蘇曉檣的功勞。

蘇月沉沒再說話，他們已經堂而皇之地站在骨殖瓶旁。

蘇月沉關閉了魂技。

死寂千年的青銅城里開始吹起了風。

緊閉的龍目剎那間睜開，熾熱的黃金瞳燃燒，風起云涌只在瞬間。

“康斯坦丁，我知道你醒著。”蘇月沉依舊淡然。

他不認為康斯坦丁還未“孵化”出來，就無法進行交流。

“你是誰？”

稚嫩而清軟的正太音響起，路明非愣了愣。

他低頭看著平躺在貢臺上的青銅罐，微微睜大眼睛。

蘇月沉不是說龍弟弟在沉睡嗎？

睡著的龍跟睡著的人不一樣嗎？還帶說夢話的？

“我是……一個強盜。”

蘇月沉看不到的潛水服面罩下，路明非一臉地鐵老人問號的表情。

不是，這么囂張的嗎？

“可是這里沒有什么可以被搶走的。”康斯坦丁的聲音有些低落，“他們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搶走了。”

包括他和諾頓的生命與尊嚴。

生為龍王，卻被低劣的人類逼上絕路，這是他們永遠的恥辱。

“所謂棄族的命運，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豎起戰旗，返回故鄉。死不可怕，只是一場長眠。在我可以吞噬這個世界之前，與其孤獨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們仍會醒來。”康斯坦丁帶著茫然重復著沉睡之前諾頓給他的留言，“可是我不明白，我們為什么是棄族？”

“因為世界只需要一個主人，當龍族的時代過去，你們自然就會成為棄族。”蘇月沉垂眸，“這個世界，一直都是殘忍的，它從沒給過失敗者機會。”

“可我們會醒來，會重新君臨天下。”

“你們憑什么呢？”蘇月沉輕聲問道，“你們沉睡了幾千年，根本不知道如今的世界變得有多大。一千多年前人類可以逼迫你們沉睡，難道你以為一千多年后的人類會退步嗎？不，他們只會更強！”

“但是哥哥說過，吞噬世界的時候，他會吃掉我，那樣我們就能君臨世界。”康斯坦丁堅定地相信諾頓，只要是諾頓說的，他就會深信不疑，他固執得簡直不可理喻。

路明非聽得簡直頭皮發麻，毛骨悚然，這破罐子里的到底是什么鬼東西啊！

尼瑪龍族還骨肉相殘，弟弟情愿被哥哥吃掉的嗎？

這踏馬什么見鬼的人生觀啊！

“可他舍不得不是嗎？幾千年里，只有你和他在一起，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吞噬你，但他沒有。”

康斯坦丁沉默。

“可是，如果現在的世界那么可怕，不吃掉我，哥哥也會死的。”

蘇月沉發出憐惜般的嘆息。

“真正的死亡，是沒有任何觸感的，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并不存在……亡靈。”蘇月沉思襯再三，還是把最后兩個字說了出來。

他并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樣的，因為他死后，直接就從一棵剛剛發芽的小樹苗上蘇醒了。

“康斯坦丁，你想見到諾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