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清晨，西妖滿山桃樹的枝椏上都凝結了霧凇，像一顆顆潔白的珍珠，陽光灑在上面散發著絢麗的光芒。大地被銀色的綢緞輕輕覆蓋，北風呼嘯而過，吹起綢緞的一角，眼前的景色仿佛被一層細軟的純白薄紗所遮擋，似夢似幻。

西妖的祭壇再次熱鬧非凡，千年前的場景與如今的景色漸漸重疊，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但是我心里知道，西妖早已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如今五荒太平，萬民興安。今，本君仰遵父神遺命，俯順輿情，祇告天地鴻蒙，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即天地共主之位。自此千秋功業皆在茲，本君惟正道是遵，惟仁義是行，康我兆民，登于至治。必殫精竭慮，厚澤深仁，以衍千秋萬世。”我站在高高的祭壇上俯瞰著各族，一字一句說道，“其以明年為和古元年，各族之間不可內斗，更不可隨意挑起戰爭，如有違反，本君定嚴懲不貸。”

各族紛紛跪拜，無不虔誠。

當年，因著父神和母神的私欲，神界隕滅，人界割據，千萬年來各界戰亂不斷，多少忠誠將士英勇就義，埋骨他鄉。如今萬事安定，修羅王、仙皇早已伏誅，就連當年的始作俑者也早已不復存在，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

我坐在藤椅上，小黑盤踞在我的腿上。我喝著琳瑯剛剛溫好的酒，欣賞著滿目純白的雪景。

“幺兒。”卸甲的二哥一襲白衣，倒真有種少年郎的感覺。他向我走近說道，“我要走了。”

我拿著酒的手微微攥緊，面上云淡風輕的問道：“你去哪？都快要新年了，你還回來嗎？”

“不了。”二哥垂眸看著我，揉了揉我的頭說道，“過去是我太看重倫理道德，如今回首后悔莫及。余生我只愿代替九歌去看看各界的繁華之景，算是一種補償，希望她在天之靈能夠原宥。”

“姐姐不是個記仇的。”我笑著答道，“何況，她愛你之深，必不會忍心怪罪于你。”

“幺兒，你也該放下了，逝者已矣。”二哥微微嘆息，他看著我認真的繼續說道，“玄夜一事，并不是你的錯……”

“玄夜？”我聽見這個名字，呼吸一窒，腦海中卻想不起任何有關的記憶，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我疑惑的問道，“他是誰？”

“你不記得了？”二哥愣住，他轉而喃喃自語道，“果然如此，竟然如此……如此甚好……”

“哥哥你在說什么呢？”我將小黑丟到一旁，站起身湊近二哥想要聽清楚他在自言自語些什么。

“無事，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二哥輕輕將我推開，他似乎松了一口氣說道，“天高路遠，我們有緣相見。”

我輕輕抱了抱二哥，叮囑道：“好，照顧好自己。”

“嗯，你也是。”二哥拿著風元刃漸行漸遠，身后雪地上的腳印深深淺淺，仿佛在訴說著走過的半生歷程，每一步腳印都凝固回憶。

“主上，看這天快下雪了，您快回去歇著吧，不然又該犯心疾了。”琳瑯將溫酒的火爐燒得旺了些，她替我整了整大氅，擔憂的說道。

“無妨，這酒不就是為了壓制心疾的嗎？”我看著二哥消失的方向，滿不在乎的回答道。

“但畢竟烈酒傷身啊。”琳瑯眉宇間充滿憂愁道。

“本君又何嘗不知呢。”我拿著酒盞，看著氤氳的白霧，緩緩說道，“可桃花釀無用啊，只有這桑落才能抵抗心疾發作之時的疼痛。”

琳瑯沉默著沒有說話，她繼續搗鼓火爐，似乎這般能暖和一些。

我看著琳瑯忙碌的身影，回想起二哥提到的名字，于是問道：“琳瑯，你能和本君說說玄夜嗎？”

話音剛落，琳瑯拿著火鉗的手微微一抖，一塊燃燒的木炭掉了出來，她驚呼著手忙腳亂的撿起來丟了進去。她慢慢悠悠的放好火鉗，這才轉過頭看著我問道：“主上，您想些知道什么？”

“本君是不是認識他？很熟悉對嗎？”我想了想問道。

“玄夜與主上僅只有幾面之緣，談不上熟稔。”琳瑯畢恭畢敬的回答，雙目坦蕩不似編造。

“玄夜是什么身份？”我不死心繼續追問道，這個名字每每回轉在口中，幾近繾綣留戀，他于我而言似乎不僅如此。

“一個魔族。”琳瑯抬起頭認真的說道，“一個為愛犧牲的魔族。”

雪花如絮，飄飄灑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