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把我當什么？”這個問題在袁萊腦海中翻滾盤桓了無數次，此刻趁著七哥因為腳力戰勝年輕人而心情大好的模樣，她問了出來。

“你當我的女兒吧。”七哥沉吟了一會，這么說道。

“女兒？為什么是女兒？你很缺女兒嗎？”袁萊此刻的不解遠遠大過失望。

“如果我有女兒的話，我想就是你的模樣。”七哥摸了摸袁萊的頭發，動作和摸一只小貓、一只小狗沒什么區別。

“可我不想當你的女兒。”袁萊氣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故意惡狠狠地把門踢上。

捫心自問，如果父母可以由自己選擇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七哥這樣的父親，她想象著七哥給她買玩具，給她講故事，在她被同學欺負時替她討回正義。

據七哥說，他的祖籍在南京，平時喜歡讀文學書籍、畫水墨畫、寫些書法。袁萊細想，七哥在氣質上確實有幾分江南墨客的味道，這是初見便有的感覺。

“哼！我想和他談戀愛，他卻想做我的爸爸。”袁萊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關系。

吃晚飯的時候，她又問七哥：“七哥，我不能做你的女兒。因為我已經有爸爸了，可以再考慮一下嗎？”

七哥吞咽三明治的速度比以前更慢了，他看上去是思考的模樣，過了一會兒說：“那你做我的妹妹吧。”

“為什么？”

“如果我有個妹妹，我希望她像你一樣。”

“我是哪樣的？”

“你單純善良，脾氣軟軟的，做事很用心。”

“我不漂亮嗎？”

“嗯，這只是你眾多優點中最不出色的一個。”

“哦。”袁萊低下頭來，嘴角止不住上揚。

可是妹妹的身份和袁萊想得也有些遠，如果是妹妹的話，以后是要有嫂子的。假如七哥愛上了別人，她這個外面認來的假妹妹，將如何自處呢？不行不行。

又突然想到在《紅樓夢》里，賈寶玉雖然愛著林黛玉，平時也是喊“妹妹”的，會不會妹妹是一種愛的暗示呢，一定是這樣的。

七哥這次在武漢足足待了3天才返回青島，臨走前，他擺出一副老師的說教模樣：“袁萊，照顧好自己，多花點心思在學習上。”

袁萊心里面有些不喜，又突然想到，如果七哥是學院的老師，她一定每天都準時去上他的課，坐在最前排，擋住后面所有女生的目光。

臘月二十六，袁萊不得不買票回LYG了。她找回自己的舊衣服穿上，不舍地環望著自己的小窩，神情落寞地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和以往不同的是，袁萊這次沒有買硬座，而是很豪氣地買了高鐵票。在LYG站下車后，她坐公交車回去，這次回家的心態很平靜，她現在有錢了，也有了七哥。

和陳辰戀愛的時候，她內心的恐懼多于平靜，總是害怕自己戀愛的事情被父母發現。如今，七哥仿佛是她心里的一根定海神針，不管發生什么事。她知道，有他在，可以安心。

推開家門后，父母看上去都有些蒼老，可能是燈光的緣故，竟然覺得他們有些可憐。

袁萊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在父母不發火的時候，她總能為自己找到一些被愛的證據。

“回來了啊，快洗洗手吃飯吧。”媽媽有些生硬地對她說。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家里的氣氛怪怪的，桌子上的菜是自己喜歡吃的鍋包肉和糖醋里脊。

“袁萊，爸爸不是一個好爸爸。你又聰明又漂亮又懂事，可我總打你。”

房間里一陣沉默。

“你爸爸上個月檢查出了肝癌晚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媽媽說。

“袁萊，我總覺得這是我的報應，我死了你不要恨我。”爸爸有力無氣地說。

“嗯。”袁萊錯愕到已經沒辦法說出再多的話了。

雖然他們給袁萊的成長造成了不可恢復的創傷，讓她無數次想過死亡。可到了這樣的生死關頭，在脆弱的生命面前，袁萊突然覺得以前的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遺憾的是，傷痛確實存在，拉開衣服，可以看到那傷口很深，深到骨髓。袁萊說不出大堆大堆原諒的話。

她有七哥，原來她不被愛的二十年人生都是為了遇見七哥做鋪墊，她完全接受命運這樣的安排。

她已經得到最好的了。

這個假期在家是少有的父慈子孝的一段時間，看得出來，爸媽幾次想發火，都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她拿出手中的一些積蓄，大概兩萬塊給了媽媽。她解釋說上學期拿到了國家獎學金，另外兼職賺到了一部分錢。

媽媽望著她瘦弱的模樣，接過錢后落淚了，她不敢相信媽媽竟然會在自己面前流淚。

“七哥，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就好了。”袁萊給七哥發消息說。

“丫頭，遇到什么難事了？”

“沒什么。”袁萊不想告訴任何人自己家里的事情。

“好。照顧好自己。”

袁萊突然想起了什么，給云發消息問：“云，好久不見。你知道你家店里有個叫陳昌彥的客人嗎？”

“沒印象。”

“是橡樹餐廳那家，你有印象嗎？”袁萊想知道關于七哥的信息，哪怕只有一點點。

“袁萊，對社會的認知，我還是比你多一些，勸你不要相信陌生人。”

“嗯。”兩個人不再聊天。

袁萊又想了想，給云發過去一張自己偷拍七哥的照片。

對方許久沒有動靜，袁萊忙著做了一些家務，沒有來得及看到云發來又撤回的那條消息，“離他遠點。”

醫生說，爸爸的病情目前還可以控制一段時間，具體要看后面化療的結果。

袁萊返校那天，爸爸破天荒第一次去車站送她。過了安檢，她回過頭來看到爸爸被病情折磨得瘦弱了許多的身軀，還是忍不住難過得落淚了。

袁萊只要一點點愛，便能感受到幸福。有生之年，她還是幸運的，得到了父母遲來的一點愛。

晚上走進學校附近的小區里時，她抬頭看到自己家里亮著燈。責怪自己馬大哈，讓燈亮了一個寒假，暗地里有些心疼要白白交上許多電費。

打開房門，發現七哥正站在陽臺上看向窗外，窗戶開著，冷風灌進屋里，把袁萊凍得打了一個激靈。

聽到開門的聲音，七哥回過頭來，對她寵溺地笑了笑。

“才到家啊？”

袁萊把東西丟在一旁，撲進七哥的懷里。把頭埋在他胸口的位置，久久地不說話。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來？”

“明天開學啊，傻丫頭。”

袁萊想起他那番兄妹的言論，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試探著問。“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我還可以是誰？”

“做我的學生吧。”

袁萊把五官皺在一起，撅著嘴巴，眼含淚光地望著他，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做我的女朋友。”七哥這次所說的，剛好和袁萊期待的一樣。

“袁萊，我想自己是愛上你了。”七哥說這句話的時候，袁萊感受到了他的心臟在有力地跳動，“咚咚咚咚”，亂人心神。

七哥慢慢地低下頭，很慢很慢，慢到袁萊想主動出擊。但她曾經已經足夠主動了，這次她想再多等待一會。

七哥的臉慢慢在自己眼前放大，她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了些細紋，她立刻愛上了這些細紋。她注意到他的鼻頭更近了，她也立刻愛上了這個鼻子。

很溫潤的感覺，這個吻輕柔綿長，讓袁萊滿嘴都是薄荷清冽的味道，那是獨屬于七哥的味道。

七哥此刻靠坐在沙發的一頭，袁萊站在他的雙膝中間，兩個人很深情地接吻，都有些陶醉。

他很紳士地輕輕扶住她的背，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那些少年急匆匆的丑態。袁萊感到嘴唇深處一陣酥麻，抱緊了七哥。

兩個人分開后，袁萊偷偷地抿著嘴笑，七哥看上去心情也很不錯。

“袁萊，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放開你的，可我做不到。”

晚上臨睡時，袁萊很囂張地把自己的被抱進七哥臥室，撒嬌道：“今天晚上，你的小可愛不想一個人睡。”

七哥摟住她不作聲。

“七哥，你談過幾個女朋友啊？”

“有幾個，現在只有你一個。”他刮著她的鼻子。

“你呢，小丫頭。”

袁萊說自己談過一個男朋友，接下來，不知道怎樣繼續說下去了，也不知道應該陳述哪些信息，只好沉默不語。

“難過嗎？”七哥問。

“什么？”

“分手后難過嗎？”七哥又問。

“難過了一段時間。”袁萊老實得回答。

“有些人就是用來錯過的。”七哥輕聲地安慰她。

坐車折騰了一天，袁萊的困倦來得又急又猛，她仿佛不是睡著，而是暈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袁萊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完好，每一個扣子都在應有的位置上，身上也沒有任何不適感，心里感嘆七哥對她的尊重。

走到客廳，看到七哥一邊聽著財經新聞一邊手忙腳亂做三明治的畫面，她突然有種很安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