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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古著
  • 花念笙
  • 19489字
  • 2021-09-02 11:42:53

陽光明媚的一天,似乎知道今天“白錦記”要開業(yè),天氣也一改昨日的大風(fēng)呼嘯,變得格外溫柔靜好。

翠綠的樹木林立,活潑的小鳥在茂密的枝丫中蹦蹦跳跳地吟唱。

21街區(qū)一片溫暖祥和,似乎預(yù)示著今天將是一帆風(fēng)順的好日子。

昨天傍晚的時候,徐詠斯定做的招牌如期送到,所有裝修用的東西就都齊全了,白葉和徐詠斯又做了最后的整理和布置,滿心期待地等著今天的到來。

她的“白錦記”終于要和大家見面了。

店門口立著一個巨大的花門,是李秀梅連夜替白葉趕出來的,全是用新鮮花裝飾而成,分文不取,純屬友情贊助。白葉看到的時候雙眼放光,這可比花籃貴重多了,李姐對她可以說盡心盡力了。

有李姐帶頭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其他的商戶也不由得好奇其中的緣故,于是徐詠斯的登門拜訪便順利許多。

不知徐詠斯和大家說了什么,總之在他的打點下,21街區(qū)的商戶都紛紛送來了花籃和祝福,一改之前的冷言冷語,還主動愿意幫白葉多加宣傳。這不僅讓白葉心里舒服了,“白錦記”的開業(yè)儀式也顯得氣派十足。

白葉沒搞那些稀奇古怪的活動,她自己拿了個話筒,簡單講了自己對這個新店鋪的期許,表達了對周遭商戶的感謝,還有開業(yè)三天的大酬賓活動,就邀請大家進店隨便看看。

李佐懷里抱著只灰貓,對白葉笑道:“開業(yè)大吉。”

他就是那家24小時營業(yè)的咖啡店老板,人低調(diào)話不多,據(jù)說曾經(jīng)是個軍人,后來轉(zhuǎn)業(yè)之后因為熱愛咖啡文化,于是就跑來這邊開了間咖啡店。在過去那些聲討古繡閣的店主中,他也算是抗議強烈的一份子,今天能來,或許也是冰釋前嫌的一種表現(xiàn)。

“謝謝。”白葉說。

李佐目光環(huán)顧了店面,嘖嘖稱奇:“陳列真不錯,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我要不是認識你,會以為走錯了地方。”

李佐看著面前一套墨綠色暗紅格紋休閑裝,料子是薄毛呢的,短袖的設(shè)計正適合早秋穿在外面,衣服看起來倒是不舊,和平時常看到的那些復(fù)古裝區(qū)別不大。這樣的衣服他在別處買過兩件,雖然小貴,質(zhì)量卻比白葉店里的好。

“說是古著,好像也和現(xiàn)在的衣服沒什么區(qū)別。”

“這位帥哥,看你這樣子是相中這套了?”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熱情粗豪的聲音,李佐轉(zhuǎn)身看到徐詠斯,他身上透著一股江湖痞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在他身邊站定。和他相比,李佐身上的低調(diào)和內(nèi)斂便透著稍許的弱勢。

“這套還挺好看的。”李佐微不可察地朝旁邊挪了挪,剛要把手里的衣服放下,就被徐詠斯一手接過,另一只手撐著包裝袋就要給他包起來。

“是啊,正符合你的氣質(zhì),你真有眼光。”

李佐見他這樣連忙阻止:“等一下。”

徐詠斯動作卻沒停,順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扯下了一件文藝復(fù)興類型的油畫風(fēng)短袖,上面的建筑透著特有的古典主義色彩,圓形拱券,以穹隆為中心的建筑形體,十分恢宏壯闊。

“等一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是不是覺得這件也不錯?”他在李佐身上比了比,贊不絕口,“你說你這氣質(zhì)這身材,簡直完美駕馭各種風(fēng)格啊,現(xiàn)在開業(yè)酬賓,第二件八折,你太會挑了。”

徐詠斯看著他,臉上露出羨慕的神情。

李佐無措地看著他往自己懷里塞衣服,求助似的瞥了白葉一眼:“你誤會了,我是她的朋友……”

徐詠斯笑的更燦爛了,目光中露出幾分贊許和激動,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好,朋友好,上來就買衣服支持的太難得了,這么捧場的朋友我也想要幾個。小葉子,我真羨慕你有這么好的朋友。”

話說到這了,李佐也沒法推拒什么,硬著頭皮把衣服買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像是抽筋:“謝謝,那我就先走了。”

白葉一直送他到門口,等他徹底走遠了才瞪了徐詠斯一眼:“你這是在干什么?”

徐詠斯喝了口水,大剌剌地往沙發(fā)上一癱:“做生意啊。”

做生意?這分明就是強買強賣。白葉有些不高興,他這么做讓她今后怎么面對李佐。

徐詠斯不禁感嘆她的天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真正領(lǐng)略古著的魅力。李佐剛才眼中的嫌棄都那么明顯,她怎么還自欺欺人地假裝看不見。這樣虛與委蛇的“朋友”,還是不要為好。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想開點想開點,還有那么多顧客等你招待呢。”

白葉看到門口忽然涌進來一批客人,沒好氣地白了徐詠斯一下,完事再跟他算賬。

姚丹寧就在這一群客人中間,她從背后拍了白葉一下,如愿看到她驚喜的表情。

“怎么樣,意外吧?”

“你怎么才來!”白葉似是嗔怨地輕推了她一下,眼睛卻是笑瞇瞇的,同時她也看到了和姚丹寧一起出現(xiàn)的簡念。

“我們早就來了,在外面幫你宣傳呢。”簡念手里還拿著幾張傳單,對白葉說。

姚丹寧手指了指身后的人,炫耀式地在白葉耳邊說:“看到?jīng)]有,都是我?guī)淼摹!?

她剛才遠遠地看到徐詠斯發(fā)傳單,忽然心生一計,接到手里之后特別夸張地喊了一句“哇,這不就是我一直找的店嗎?在哪在哪?”

接著,原本那些無所事事四處瞎逛的閑人一下子豎起了耳朵,她們看簡念和姚丹寧兩個女生穿著時尚,打扮漂亮,估摸著會看到什么好東西,于是目光牢牢地鎖在了她們二人身上,帶著探索新大陸的好奇,一路就跟著來了這。

白葉聽完哈哈大笑,不愧是姚丹寧,古靈精怪,總有那些出人意料的鬼點子。

看著徐詠斯穿梭在各個衣架中間招徠客人,簡念忍不住贊道:“這人還真是盡心盡力。”

話還沒說完,徐詠斯就在那邊喊白葉:“老板,結(jié)賬!”

“來了!”白葉對姚丹寧和簡念擠擠眼睛,就跑到柜臺跟前收銀。

姚丹寧看這一片熱鬧的景象,忍不住也加入到了銷售團隊里面,拉著簡念一起充當(dāng)起“白錦記”的店員。幾個人配合默契,主要是徐詠斯的一通神侃,男女通吃,只要是被他“攀談”上的客人,無一不是滿載而歸。

一個小高峰過去,幾個人坐在凳子上休息。簡念給大家買了咖啡,白葉和徐詠斯清點著貨物,姚丹寧圓溜溜的眼睛在徐詠斯和白葉之間來回看,總是欲言又止。

她實在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八卦精神,于是和簡念小聲嘀咕:“你說他們兩個之間……”

簡念覺得姚丹寧可能是被她媽逼魔怔了,不然怎么看誰都好像有奸情,她忍不住戳破姚丹寧對白葉終身大事的幻想,問了她一個她一直逃避的問題:“你的相親對象什么時候回國?”

姚丹寧一聽果然像炸了毛的貓,猛地站起來,逃之夭夭:“我想起來我還有點公事沒辦,我去打個電話。”

簡念看著她的背影輕笑,繼續(xù)喝著自己的咖啡。

門口風(fēng)鈴聲響起,走進了幾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簡念觀察了一下,他們幾個穿著時尚新潮,隨便一個人腳上的鞋子都價值不菲。

徐詠斯顯然也發(fā)現(xiàn)這些人是極有實力的潛在客戶,卻一反常態(tài)并沒有熱情十足地上前推銷,而是讓他們自己慢慢地看,直到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少年出聲詢問:“古著?”

“就是那些有年代感的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生產(chǎn)的東西,這批衣服多來自于80年代的日本,款式稀少,號碼不全,遇到合適的純屬緣分。”徐詠斯慢慢走近他,然后解釋道,“你這么時尚,應(yīng)該懂孤品的含義吧?”

“那還用說。”少年語調(diào)一揚,眼角眉梢都是滿滿的優(yōu)越感,孤品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就是為他這樣的時尚好少年準(zhǔn)備的。

少年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真花。不過我喜歡。”

他仔細地挨個衣架翻看,那幾個同伴卻有些不耐煩,直催促他快點,叫武箏的少年干脆揮揮手叫他們先走,自己挑完了去和他們匯合。等到那幾個少年離開,店里變得清靜了,武箏才看到窗邊有個喝咖啡的女孩,她穿著一身水藍色的綢裙,裙身干凈流暢沒有一點復(fù)雜的裝飾,合身的剪裁勾勒出姣好的腰線,一雙手臂纖細修長,長發(fā)及肩,白皙的臉上表情淡淡地,如水般清澈的雙眸不知在看什么地方,此刻正微微出神。

窗外的陽光傾灑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仙氣十足。

徐詠斯注意到他的失神,在他耳邊低聲地、蠱惑一般說道:“那是我們老板最好的朋友。”

武箏聽到后連忙回過頭,裝作試衣服用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他從試衣間走出來,身上已經(jīng)換上了一件米黃色格紋襯衫,下身是一條同色系的絲絨背帶褲,徐詠斯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頂棕黃色的貝雷帽,在他出來的時候戴在他的頭上,讓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武箏本身就長得白,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眼睛還透著一股少年的靈性,看人的時候顯得淘氣又富有生氣。可謂是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現(xiàn)在的模樣,活脫脫是民國時期留洋回國的小少爺。

白葉對他的裝扮贊不絕口:“真帥。”

徐詠斯又遞給另外一套巴洛克風(fēng)格的印花襯衫,牛油果形狀的大印花鋪滿了整件衣服,隨便往褲子里一掖,或者正常垂到臀部上面也都十分有型,武箏隨意擺了幾個pose,也不知道是真的覺得好看,還是想要找個理由和這家店有聯(lián)系,主動要求成為“白錦記”的會員。

“你們有沒有會員群,記得把我拉進去。”

徐詠斯對他的小心思了然于胸,當(dāng)下許諾不僅會定期在群里發(fā)布新品消息,還會有老板進行一對一回訪。武箏聽完心滿意足,一口氣買走了六件衣服,恨不得在店里把所有衣服都試個遍。最后,終于等到簡念跟自己說了一句話。

“弟弟,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們的店,可是你的朋友好像已經(jīng)等不及了。”

武箏看到窗外那些頻頻做鬼臉的朋友,以及澄靜不染的簡念,忽然覺得有點丟臉,而且她居然叫自己弟弟,他看起來有那么小嗎?武箏臉紅紅地說了一句抱歉,然后拎著袋子就跑了出去。徐詠斯意味深長地捅了捅白葉:“你朋友一點沒發(fā)現(xiàn)?”

白葉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我們這些人,誰不是被一堆臭小子追著長大的。”

“你說得還挺心安理得。”徐詠斯十分驚訝,她怎么能做到這么心如止水的。白葉還真不是吹牛,從小到大追她的男生多如牛毛,也多虧了她的選擇困難癥,才讓她至今仍然保持清醒狀態(tài),而且對于男生這種生物也早就有了免疫。

不過有一個人除外。

白葉看到那人進來的時候,說是雙眼放光也一點都不為過,可是在她看到與其一起進來的另一個女生,眼里的光轉(zhuǎn)而就變成了暗涌的潮水,晦暗陰沉。

鐘世敬穿著一襲純白勾勒銀邊的休閑西裝,顯得整個人氣質(zhì)高貴出塵,站在“白錦記”的門口都無形中讓這家店上了一個好高的檔次。他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白葉:“一個小禮物,祝你開業(yè)大吉。”

還有禮物呢?白葉滿心歡喜地道了聲謝,雙手捧著小盒子,然后好奇地看著他身后打扮美艷的女生。

“莊若凡,我們工作室的模特。”

白葉挑剔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高個子,長腿,直角肩,細腰,波浪大卷發(fā),看完一圈她有些喪氣地抿了抿嘴唇,嗯……好像真沒什么可挑剔的。

莊若凡翹起蘭花指,捻著一件衣服的衣擺,十分嫌棄地皺皺眉:“Sinn,你說這些衣服擺上之前經(jīng)過專門的清洗嗎?”

白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像對付刁鉆客戶那樣一板一眼地回答:“莊小姐放心,我們進貨渠道干凈,而且拿貨回來都經(jīng)過了巴氏滅菌處理,不會沾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哦。”莊若凡點點頭,嬌滴滴地看著鐘世敬,話卻是故意說給白葉聽,“那我也是不敢穿這些衣服的,就不說款式和材質(zhì),舊衣服聽起來就不夠檔次。”

當(dāng)著鐘世敬的面,白葉不好回懟回去,她撐起一絲假笑,努力忽視莊若凡對自己的敵視。“有些衣服可能不適合現(xiàn)在穿著,但是很多當(dāng)年的設(shè)計理念卻會為現(xiàn)在帶來許多靈感。你看這一件,巨大的植物圖案看似毫無章法,可是卻能奇異地融合成一朵花的形狀,還有這件抽象的仿木紋設(shè)計,配合上燈芯絨的材質(zhì),遠遠看上去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你是設(shè)計師,應(yīng)該很喜歡這種特別的衣服吧?”

鐘世敬沒說話,倒是莊若凡快人一步開口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Sinn走的是高端前衛(wèi)路線,設(shè)計的衣服未來是要比肩Alexander Wang的,你這種太落伍了。”

“誰說時尚只能向前看?時尚可不是憑空捏造的,你們身處在這個圈子更應(yīng)該知道,時尚總是反反復(fù)復(fù),而且輪回交替,可能你們現(xiàn)在的設(shè)計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jīng)是經(jīng)典款,只不過是追溯到更久遠的復(fù)古風(fēng)罷了。”或許是聽她語氣過于囂張,徐詠斯也忍不住了,替白葉反駁道。

“就是,我看現(xiàn)在流行的束腰不就是當(dāng)年文藝復(fù)興時期盛行的嗎?這都過了幾百年了,怎么又走起回頭路了?”姚丹寧也忍不住插話。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抽帶燈籠袖上衣,還是維多利亞時期盛行的呢,你這么時尚的女生,復(fù)古不該是你追求的東西吧?”

莊若凡沒想到自己一下受到了這么多攻擊,有些招架不住,求助地看著鐘世敬,巴掌大的小臉我見猶憐。鐘世敬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透著細微的不悅,對白葉說:“你這些衣服很好,只是還缺了點特色。”

“什么特色?”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衣服看多了會有點審美疲勞。”

經(jīng)過鐘世敬一提醒,白葉才發(fā)現(xiàn),這些所謂的巴洛克襯衫雖然圖案和顏色不同,但是幾乎都采取了同樣的設(shè)計,簡單的板式配合上滿衣爬的大塊圖案,看多了確實有些枯燥。

“還真是這么回事。”她贊同地點頭,“設(shè)計師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一語中的。”

白葉崇拜地看著鐘世敬:“你說,我跟你學(xué)設(shè)計怎么樣?”

鐘世敬眼神波瀾不驚,似乎覺得這只是白葉腦子一熱的決定,根本沒往心里去,反而是莊若凡又一副護主心切的表情,堅決將白葉拒之門外:“我們工作室太小了,養(yǎng)不了閑人,也不做慈善。”

教她怎么就成了做慈善了?可能看再待下去,恐怕莊若風(fēng)非和白葉打起來不可,鐘世敬趕忙帶莊若凡離開,看著他們的背影,白葉覺得自己誕生了一個偉大的想法。

靠在墻上,白葉又一次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你們說,我要是能學(xué)會服裝設(shè)計,融入到這些衣服里,是不是很好?”

姚丹寧不知道已經(jīng)回答了她多少遍“好”,此刻也有些不耐煩了:“我知道你看中了那人的皮相,我也承認他確實很好看,可是你也不要陷得這么深啊,你已經(jīng)念叨了一個中午了。”

簡念表示贊同:“你真丟臉。”

丟了她們?nèi)浣鸹ㄒ幌螂y追的臉。

姚丹寧想起莊若凡走之前看白葉的眼神,那個幽怨啊,那個蔑視啊。“我敢保證,那個模特搞不定她的老板。”

白葉堅決擁護姚丹寧的說法:“你說得對,她心胸太狹隘了,我不過就是多和鐘世敬說了幾句話,看她對我的態(tài)度,真小氣。而且啊,我也不覺得她長得有多好看,她還沒有……”

白葉忍不住看向姚丹寧,姚丹寧有一頭瀑布似的長發(fā),明艷的長相與簡念的秀質(zhì)不同,她更張揚明媚,看起來充滿了陽光和活力。她的眼距有些大,但勝在山根高挺,皮膚光滑,一張紅唇天生就是艷的,一顰一笑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最重要的是,姚丹寧的身高是標(biāo)準(zhǔn)的模特身高,腰線高,腿又長又直,什么衣服穿到身上都尤其好看,能穿出來屬于她自己的味道。

“喂。”她戳了戳姚丹寧,一臉壞笑,“我發(fā)現(xiàn)你除了嘴巴碎,還有一個長處。”

“你才嘴碎呢!”

“我們開個淘寶店吧,你當(dāng)模特。”白葉在姚丹寧伸手推她之前搶道,說完眼睛亮亮地看著她,覺得這是個堪稱完美的好主意。

簡念聽完也跟著附和:“這真是個好主意,丹寧,你適合!”

姚丹寧走到鏡子前,擺出一個夢露的嫵媚造型,手指在自己s型曲線上劃過,引起唏噓聲一片:“你們真覺得我行?”

作為場上唯一一個男性,徐詠斯的意見就分外重要,但是他覺得在這種情形下,他說什么都蒼白無力,沒有什么比姚丹寧穿著一件襯衫出來時,眾人眼前一亮更能說明問題的了。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白葉負責(zé)注冊賬戶,姚丹寧開始換衣服一件一件拍照。

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姚丹寧和簡念各自回家,白葉和徐詠斯開始清算一天的戰(zhàn)果。光是今天一天走貨量就達到了進貨的三分之一,不過因為新店酬賓的促銷活動,純利不高,白葉安慰自己這已經(jīng)是非常好的起步了,而且能賣出去這么多也多虧了徐詠斯的銷售技巧。

他的嘴好像有魔力,不然怎么說的話那么中聽,能讓人美滋滋地掏錢。

夜幕降臨,21街區(qū)亮起了美麗的路燈,琉璃的瓦片反射著七彩的燈光,讓這個街區(qū)呈現(xiàn)出同白天不一樣的夢幻和絢爛。不遠處的酒吧傳來輕柔的樂曲聲,在靜謐的夜晚,讓人身心愉悅,放松舒展。

“白錦記”也迎來了今夜的最后一位客人。

那是一個擁有一頭金發(fā),眼眸如汪洋大海般湛藍的外國友人。索亞純屬是好奇才走進這家店,他看著柜臺后面坐著的中國女孩,那雙深邃的大眼睛竟然和自己有幾分相像,不過她長得可太瘦弱了,不比他們國家那些女生強壯有力,感覺她一陣風(fēng)就能被吹跑。可就是這份簡單的相像讓他在異國他鄉(xiāng)找到了一絲親切感,同時連帶著對這家店也產(chǎn)生了好感。

“Hello?”

“你好?”

話一出口,兩人都笑了。白葉見他會說中文,就不用蹩腳的英語與他硬聊了,伸手意思讓他自便,有什么需要隨時叫她。

索亞問她:“這是古著嗎?”

白葉點點頭,聽到他說:“古著在我們國家很流行,但是感覺又和這些不是很像。”

白葉解釋這些都是來自日本的古著,可能和歐美地區(qū)不是同一批類型的衣服。索亞點點頭,挑了一件襯衫讓她包起來:“漂亮的姑娘,我可以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

白葉說:“當(dāng)然可以,我們可以經(jīng)常就古著進行探討交流。”

索亞顯然也是這個意思:“有機會我會給你介紹我們國家的古著是什么樣子的,前提是等我回國之后。”

“好的。”

送走了索亞,白葉看向徐詠斯,他似乎有些疲倦,坐在沙發(fā)上無精打采地看著手機。想來他們忙了一天,晚飯都沒吃。

白葉咬咬牙,默默在心中計算了一下自己的預(yù)算,難得大方一回:“走,咱倆出去吃點好的。”

已經(jīng)吃了兩天盒飯的徐詠斯將信將疑:“烤肉嗎?”

“還是擼串?”

看到白葉猶豫的樣子,徐詠斯善解人意道:“吃盒飯也行,給老板省錢。”

這一下刺激到了白葉,雖說今天掙得不多,但不至于一頓飯都吃不起,何況就她和徐詠斯兩個人,使勁吃能花多少。她覺得自己此刻特別大手筆:“走,烤肉去。”

可是到了烤肉店,見到徐詠斯報菜名的架勢,她瞬間就心虛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錢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癟了下去。

“你點這么多能吃了?”

徐詠斯看起來很意外,似乎覺得自己的飯量被蔑視了:“吃不了嗎?”

服務(wù)員狐疑的眼神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不知道該聽誰的好,白葉咬咬牙:“點。”

大不了打包。

當(dāng)鮮嫩多汁的小牛肉接觸到滾燙的篦子時,肉的香氣伴隨著滋滋啦啦的煎烤聲,一下子就勾起了白葉肚子里的饞蟲。肉香俘獲了她的味蕾,什么錢不錢的,當(dāng)下的滿足才是最重要的。

看著原本平滑的牛肉在炭火的熏陶下慢慢抽皺,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白葉體會到了烤肉帶來的心靈的滿足。

肉食動物的快樂總是讓人欲罷不能,兩個人你來我往,這盤肉剛烤好,那盤肉又上了鍋,二人在分泌旺盛的多巴胺里遨游,感受胃逐漸被熱騰騰的食物填滿。

徐詠斯喝了口涼啤酒,心滿意足地“嘶”了一聲。

“這是我這半個多月吃得最好的一頓。”

白葉好奇地問他:“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憑她對他的觀察,感覺不是普通的打工仔,他的出身并不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窮酸。

“我就是一介散人,沒有正經(jīng)工作。”

“你的家人呢?”

徐詠斯聳聳肩,輕描淡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咯。”

“你從哪來的?”

“你在調(diào)查戶口嗎?”

白葉對他敷衍的態(tài)度不滿意:“好歹你在我店里,我總有權(quán)利知道你的來歷吧?”

徐詠斯眼底眸色深沉,他背對著光源,眉眼隱藏在了陰影中晦暗不明,看不清里面蘊藏了怎樣的情緒。他盯著她看,當(dāng)他眼神與她相接的時候,那種危險的壓迫感又來了,白葉這次卻沒準(zhǔn)備逃避,正當(dāng)她想要細究一下他眼神想要表達的東西,卻感覺那股壓力消失了。

他露出一抹苦笑,看起來是放棄了掩飾,一向表情豐富的臉上忽然浮現(xiàn)起憂傷的情緒,仿佛觸及到了什么不好的回憶,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你可以稱我為天真地追求夢想?yún)s最終敗給現(xiàn)實的落魄藝術(shù)家。”

“你不是學(xué)墻畫的嗎?”

徐詠斯搖搖頭:“準(zhǔn)確來說專業(yè)是油畫。”

生活所迫,也做一些墻畫的工作。

“那你的家人呢?”

徐詠斯看了她一眼,白葉領(lǐng)會到他眼神中傳達的欲言又止,善解人意道:“如果你實在不想說不說也行……”

“沒什么,你是我的老板,我有義務(wù)向你匯報我的身世。”徐詠斯淡淡地說,“我的父母在我二十歲那年因為一場車禍雙雙離世,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我自己,我很少和人提起這些事情,因為本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的身世其實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我這個人是不是會得到別人的認可。”

白葉覺得他的眼睛如一潭幽靜的湖水,望著自己的時候里面靜默深沉,一陣?yán)⒕斡可闲念^,都是因為她才使他被迫面對那些已經(jīng)過去的往事。她低下頭,躲避開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對……對不起。”

徐詠斯沒有回應(yīng)她,她感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頭頂,如芒刺痛她的神經(jīng)。過了小半刻,她狐疑地抬起頭,心想徐詠斯不會難過地哭了吧,卻意外地看到他在看到她抬頭的瞬間,露出了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

“哎呀,你看你,認真了不是。”徐詠斯恢復(fù)了一貫的頑劣和吊兒郎當(dāng),好像剛才的憂傷不過是演的一出戲,故意刺激白葉善心大發(fā)似的,“這些事都過去好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來,喝酒。”

他朝白葉舉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呢,現(xiàn)在就是漂泊人生,快意恩仇,無牽無掛反而挺好,有錢了就大酒店里紅酒配牛排,沒錢就天橋底下饅頭就咸菜,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人生才精彩。”

白葉覺得他真是個神人,沒見過誰像他這么豁達的。

徐詠斯活脫脫一副知心大哥的模樣,對白葉循循善誘:“所以,你有什么煩惱大可以跟我傾訴,我用我的經(jīng)驗幫你化解化解。比如我看你現(xiàn)在就遇上了問題……”

“你說‘白錦記’嗎?我才剛起步,未來……”

“停停停,我可沒想和你嘮這個。酒精催化下,不適合聊工作,只適合談感情。”

他的話真讓人上頭,白葉感覺自己的臉熱得很,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通紅一片,這樣也好,他就看不出來自己內(nèi)心的忐忑和羞澀了。

不管是從實際表現(xiàn)還是內(nèi)心世界,白葉都是一個純情的人。

她還在遮遮掩掩:“我哪有什么感情經(jīng)歷,我現(xiàn)在心無旁騖。”

徐詠斯嘴角噙著一抹笑,就看她怎么裝腔作勢。

白葉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我說,我確實可能像你說的,有點迷茫……我第一次見到一個男生,感覺臉紅心跳,想見到他,哪怕是刻意制造機會,我也想和他說說話。你說,這是喜歡嗎?”

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在酒精作用下生了一股媚氣,有種顧盼生輝的感覺。恐怕她自己都沒察覺,她現(xiàn)在說話的聲音里透著清醒時絕不可能有的嗲氣,細細糯糯的嗓音無意中正撩撥著對方的心弦。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面對這樣的尤物都無法坐懷不亂。尤其是她如蔥白般纖細修長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時而又無意識地撫摸著桌面,在上面輕柔打圈,任誰看了都覺得心底升起一股難耐的燥火,身體發(fā)緊,恨不得將那尚不自知危險的女人就地正法。

徐詠斯眸色漸深,他雖喝了酒可是神志異常清醒,她該慶幸與她喝酒的是他,雖然他放浪成性卻有自己的道德原則,絕不會趁人之危,更何況是在白葉現(xiàn)在正對自己感情不明確之時。

從一個學(xué)畫專業(yè)者的角度來看,面前的景象無疑是美的,他的手在桌下勾勒著,想要把他眼中的線條全部記下來,臨摹在紙上。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白葉嬌哼了一聲,明眸打量著他,“你不是說要和我談感情嗎,怎么不說話?”

徐詠斯回頭一定要告誡白葉,絕不能在外面亂喝酒。他壓下心中的欲望,卻覺得自己嘴里酸酸的,怎么這么不是滋味。

“也不一定是喜歡……”他認真地回答,“可能是你對他產(chǎn)生了一種好奇,想要探索的欲望支配了你,讓你誤以為是喜歡。”

“可是喜歡的產(chǎn)生不就是源于好奇嗎?”

“這么說也沒錯,但是好奇也會衍變成兩種結(jié)果,一種就是真正的喜歡,另一種就是了解之后的興趣喪失。你能確定你是哪種嗎?”

“我還沒了解呢,我也沒機會啊……”白葉苦惱地揉著自己的額頭,忽然眼睛一亮,“你說我跟他去學(xué)設(shè)計怎么樣?這樣我就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還怕沒機會了解他嗎?”

這個問題他今天已經(jīng)聽了太多次,就連姚丹寧都受不了她。他提出反對:“我認為不好,你的本職工作是把‘白錦記’經(jīng)營好……”

“我覺得好,這是我能見到他的唯一方法,我當(dāng)他的學(xué)生,不僅可以了解他,也可以讓他了解我。”

徐詠斯耐著性子分析:“白葉,‘白錦記’現(xiàn)在剛剛起步,而且開頭我們做得很好,后續(xù)你的淘寶店要開張,你需要更多的進貨渠道,你還需要每天統(tǒng)計銷售情況,甚至維護客戶,后期宣傳都需要你做,你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學(xué)什么服裝設(shè)計。”

“我學(xué)設(shè)計有用啊,我可以用在我們自己的衣服上,我還可以打造我的服裝品牌!”

“你做的是古著,不是設(shè)計款。”

“那有什么,都是衣服,都是為了開店賺錢。”

“每一家成功的店鋪背后都是自己獨特的經(jīng)營理念,你的基調(diào)已經(jīng)定下來是古著,就不能三心二意,憑自己喜好隨便更改店鋪的精神內(nèi)核。”

白葉覺得他真嘮叨,不耐煩地揮揮手:“這是我的店,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徐詠斯眼底爬上了一抹不悅,他討厭每一個不理智的決定,他也不喜歡她任性到連自己做店的宗旨都可以無視,沒有計劃,沒有原則,所有的事情都憑借自己的主觀意愿說變就變,說推翻就推翻。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一時沖動喪失了判斷能力。

其實她怎么選擇和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他答應(yīng)幫她一個月,那么一個月后這個店何去何從也就和他毫無瓜葛了。她愿意追求她的愛情也好,愿意追求她的事業(yè)也罷,那都是她一個人的路,怎么走她說了算。

只是,總覺得有點遺憾。

徐詠斯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酒瓶見底,連一杯都沒倒?jié)M。

最開始聽她介紹自己要繼承父親的店,想要做出點成績證明自己時的雄心壯志,想到她眼中閃爍的光芒如太陽般刺眼,可能正是這些最初打動了他。

這幾天從籌備到執(zhí)行到落地,他可謂是盡心盡力,毫無保留地幫助她實現(xiàn)她的心愿,讓她在成功的路上少走彎路,因為他一直堅信每一個夢想都不應(yīng)該被辜負。萬萬沒想到,只因為出現(xiàn)了一個長得帥的設(shè)計師,她的心就跟著顫了。

果然,小女孩的夢想并不可靠。人家只是說著玩,可惜他卻當(dāng)了真。

他眼底一片清明,看著眼前醉意朦朧的白葉,冷靜地說:“我不管你是怎么考慮的,至少在這一個月里,把心思放在‘白錦記’上。想學(xué)設(shè)計的話,等你以后經(jīng)營穩(wěn)定了再說。”

他喝盡杯中酒,轉(zhuǎn)身到前臺結(jié)了帳,然后對頭腦發(fā)暈的白葉說:“走吧。”

白葉是被渴醒的,她呻吟了一聲,覺得口干舌燥,坐起來的時候頭還有點暈。她伸手去床頭柜找水杯,卻摸了個空,哪有床頭柜的影子。這是什么地方?不是她熟悉的臥室,身處的地方狹小陰暗,墻角還堆了許多箱子。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完好無損,除了喝多了導(dǎo)致身體的不適,沒有任何不良反應(yīng)。她又看了看房間的陳設(shè),才反應(yīng)過來這里是“白錦記”的里屋,徐詠斯睡覺的地方。

那徐詠斯去哪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屋外,看到徐詠斯睡在一摞疊好的紙箱子上面,空調(diào)毯折成兩層,一層墊在身下,一層蓋在身上。

他倒是真會想辦法,白葉失笑,她隱約記得自己在烤肉店和徐詠斯發(fā)生了一點爭執(zhí),好像是關(guān)于“白錦記”到底如何定位的問題。她看著月光下徐詠斯睡著的樣子,安靜沉穩(wěn),他身高腿長,為了能完整地睡在紙箱子上,他不得不蜷縮著身體,而此刻他閉著眼睛,沒有了白天見到的喧鬧,反倒是多了幾分嬰兒般的乖巧和率真。

落魄的藝術(shù)家……

可能每個藝術(shù)家都愛給自己貼上大胡子,長發(fā)的標(biāo)簽。白葉盯著他下顎上的一圈胡須看,據(jù)說每個留大胡子的人都長了一張娃娃臉,不知道他剃光之后會露出什么樣的面孔。

白葉正專心觀察,冷不防他突然張開了眼睛,蒲扇一般濃密的長睫毛倏地打開,她的身影便陷入了那星辰大海一般的深眸里。

“看什么呢?”他還沒睡醒,聲音惺忪沙啞,像是在撒嬌。

白葉連忙走到飲水機邊上給自己接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我找水。”

等她喝完,徐詠斯也清醒過來,露出奸詐的笑問道:“找水怎么找到我身上來了?還是突然發(fā)現(xiàn)小爺我有天妒神顏,想要辣手摧花?”

“瞎說什么!”

徐詠斯笑了笑,看她精神狀態(tài)很好的樣子,也就放心了:“你再去睡一會吧,今天是開業(yè)的第二天,保不齊又要一番大戰(zhàn)呢。”

“那你進屋里去睡,我回家了。”

“天還沒亮,你瞎折騰什么,怎么,你不會擔(dān)心我對你做什么吧?”他歪著頭,眼睛里邪氣流轉(zhuǎn),“放心吧,你喝多了我都沒趁火打劫,你清醒了我更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

白葉覺得他說話就沒個正經(jīng)時候,撇了撇嘴巴道:“你那么辛苦,應(yīng)該好好休息,我占了你的床,你就只能睡紙盒。”

“石子地我都能睡,何況這個了?”他滿不在乎地說。

白葉想起他昨天和自己說的身世,現(xiàn)在又云淡風(fēng)輕地講述過往經(jīng)歷,心里依舊不是滋味,說什么都要走:“不行不行,我是你老板,我現(xiàn)在是苛待員工,我不能這么不仁義。”

“你就當(dāng)我愿意睡紙盒,而且這條件就挺好了,還有小毯子。”他笑著抻了抻身下的毯子,一副十分滿意的樣子,半晌,嚴(yán)肅地看著白葉,“現(xiàn)在天還沒亮,你回家我肯定是不放心,到時候我送你回去再回來天也亮了,我也休息不著。你要是替員工的身體著想,現(xiàn)在就乖乖回屋睡覺,當(dāng)個讓人省心的老板,就是對我最大的仁義了。”

白葉沒辦法,只好聽話地回屋,走到門口還回頭對徐詠斯說了聲“謝謝”。

這一覺睡到了天亮,白葉起床已經(jīng)聞到熱騰騰的早飯傳來的香氣。徐詠斯收拾整齊,看樣子剛把早餐擺好,他對白葉露出雪白的牙齒:“我就猜你這個時候要醒。”

“你要是在古時候肯定是奸臣。”

“為什么?”

“太心腹了。”

徐詠斯臉皮厚,聽完只是笑:“我當(dāng)你是夸我吧。”

吃過早飯,白葉覺得胃里舒服很多,不過還是覺得身體有些沉,與平時早起的狀態(tài)不一樣。

“以后不要隨便喝酒了。”徐詠斯說。

“我平時不喝酒的,誰知道昨天怎么了,跟你喝了那么多,現(xiàn)在都不舒服。”

徐詠斯叼著吸管,手里剝著茶葉蛋,還朝白葉拋了個媚眼:“還說你對我沒想法。”

“抱歉,我對皮膚黑的不感興趣。”

徐詠斯哼了一聲,看到姚丹寧已經(jīng)進來報道了。

姚丹寧今天把頭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穿了一身橘黃色的吊帶背心配白色短褲,露出一雙筆直的雙腿,顯得神清氣爽,活力十足。

“怎么樣,店鋪弄好沒有?”

“還在審核呢,你來得這么早,感覺比你上班都積極。”

“論對副業(yè)的專注度,我是認真的。”

“你這么積極我會害怕的,我現(xiàn)在可沒工資給你。”白葉開玩笑道。

“這我可不擔(dān)心,有朝一日白老板生意興隆,還怕沒有我這原始股的份?”

幾個人說說笑笑,將店內(nèi)的衣服又整理了一遍,把空貨架補齊,屋內(nèi)點上香薰,正好也到了開業(yè)的時間。

今天是星期日,人照例很多,姚丹寧這個貌美的活體模特在,可謂讓徐詠斯的銷售如虎添翼,又是缽滿盆滿的一天。雖然顧客的購物重點并不在這衣服到底是不是古著,可是白葉還是悉心給每一個購買衣服的客人講解,希望自己這點微薄之力能讓更多人對“古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有所認識。

閑下來的時候,白葉就去鼓搗網(wǎng)店,手機突然收到一條消息,來自她的客人索亞。

“美麗的店主小姐,你在嗎?”

白葉回復(fù)之后,索亞發(fā)來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塊黑色的皮革腕表,或許是拍攝手法高超,又或許是腕表本身帶來的魅力,顯得這塊表十分高級而且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人忍不住被深深吸引,欲罷不能。

“這塊表就是古著,我剛好帶在身上,所以拍給你看看。”索亞說。

經(jīng)他這么一說,白葉不禁將圖片放大,仔細查看。表盤也是純黑色的,指針和數(shù)字都是銅色,搭配在一起復(fù)古氣息濃厚。

經(jīng)過索亞介紹,白葉才知道這塊手表名為“pobeda”(勝利),是1946年二戰(zhàn)之后的莫斯科表廠制作而來,手表的名字是斯大林親自認可的,在蘇聯(lián)時期非常受歡迎。

“你在哪買到的?”

“烏克蘭的一家古著店里。其實我家里有很多這類的收藏品,還有衣服帽子首飾,我很喜歡古著。”

白葉有些興奮,她認識了一個國外的古著愛好者,她希望索亞能幫她在店鋪下面宣傳,這樣的國際友人一定會帶來很強的影響力,她向索亞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卻被婉拒了。

“對不起,美麗的店主,我恐怕不能答應(yīng)你。”

白葉愣住:“為什么?”

“我覺得你店里的衣服不是我心目中的古著。”

白葉壓住內(nèi)心一閃而過的不快,耐心地問:“你心中的古著什么樣子?”

“我買的每一件古著,背后都有著特殊的背景來歷和意義,因為喜歡背后的情感,我選擇購買它們,而無關(guān)于古著所標(biāo)注的價格。可是美麗的店主,你店里的古著很便宜,但是你能告訴我每件衣服背后的意義是什么嗎?”

白葉被問住了,她確實不知道這些衣服背后有什么意義,這些都是她從批發(fā)市場帶回來的,她應(yīng)該知道嗎?她隨便編了個理由說有事,就結(jié)束了和索亞的對話。她坐在柜臺后面,徐詠斯還在向顧客介紹著“古著”,一幕一幕卻好像一直在復(fù)制上一幕,她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思緒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徐詠斯敲敲她的桌子:“你在想什么?”

“沒、沒想什么。”

“那你板著張臉?陰沉沉地,顧客都被嚇跑了。”

白葉沒有理他,和索亞聊天之后,她心里就一直覺得堵得慌,看著衣架上那些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古著所有所思。她其實心里也沒有底,誠然這些衣服便宜得超乎想象,賣家也說這些都是從日本的中古市場淘來的,可是,誰能證明這些就是古著?或者,單憑水洗標(biāo)模糊的字跡就真的能判斷這些衣服是上個世紀(jì)生產(chǎn)的嗎?

索亞的話給她提了個醒,古著是有年代感的、有故事的、有意義的,她的這些衣服除了可能有年代感是真的意外,另外兩條目前來看并不符合。

不對,不是這樣。

白葉感覺自己現(xiàn)在有點像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了。

索亞只是漫漫顧客中的一個個例,他所表達的觀點和帶來的信息不一定就能代表正反對錯,她不應(yīng)該因為對方的一句話一張照片就急著否認自己,世上古著千千萬,總會分成高低優(yōu)劣,她應(yīng)該在堅持自己的同時慢慢去摸索古著的門道。

安慰好自己,白葉總算覺得心情好了一點。

她問徐詠斯:“我們的貨還有多少?”

“還剩下一半,再走兩成我們就該補貨了。”

白葉清算了一下手里的賬目:“再走三成吧,三成之后就正式回本了。”

徐詠斯點點頭:“網(wǎng)店怎么樣?”

“已經(jīng)審核通過了,我挑了幾個比較好看的款上傳,先慢慢等吧。”

“把鏈接發(fā)到客戶群里,然后再發(fā)幾張照片,通過客戶群進行引流。”

“我們想到一塊了,”白葉笑瞇瞇地,卻忽然嘆了口氣,“我怎么覺得現(xiàn)在的工作這么多,根本做不完的。”

徐詠斯心想這才哪到哪,未來事情更多,看你哪還有時間學(xué)服裝設(shè)計。

周末的小高峰一過,21街區(qū)的客流量一下子縮減了一半。白葉坐在店里,起來坐下已經(jīng)無數(shù)趟。

“沒有客人你就坐下休息,著什么急?”徐詠斯看著心煩意亂的白葉,不緊不慢道。

“我能不著急嗎?”白葉心里有一團火,正愁沒處發(fā)泄,趕上徐詠斯自己送上門來,“都過去三天了,一單都沒賣出去!”

“之前你們老繡衣一個月賣不出去一件,也沒見你這么著急。”

“那不一樣,老繡衣是我爸的生意,古著是我的。”

“你爸當(dāng)時是怎么做的?”

“喝茶、看報、聽廣播。”

“你也可以效仿。”

白葉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不是自己的事不急,徐詠斯根本體會不到她此刻的心情。

“是不是古著的知名度還是不夠,還是我的衣服不好看,為什么群里悄無聲息,沒有一個人搭理我?”

“你總要給他們時間,讓他們先穿上新衣服被人夸一夸。”徐詠斯特別淡定,淡定到讓白葉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沉不住氣,三天沒生意就焦躁成這副模樣。

可是她就是沉不住氣啊,她就是希望每天的訂單像流水一樣源源不絕,希望快遞單子像鈔票槍一樣永不止息。

白葉看到網(wǎng)上很多成功的帶貨博主,動輒就銷售上萬,區(qū)區(qū)幾千對于她們而言都是兒戲,羨慕不已。可同時她也知道,自己的走貨量不可能達到那種程度,而古著本身性質(zhì)決定一款一兩件,也滿足不了客戶的需求。

怎么想做點生意這么難。

她選錯方向了嗎?

她喪氣地走出門,聽到徐詠斯問她去哪,回了一句出去走走。走在街頭,看著三三兩兩逛街的人群,看著周遭的店鋪,似乎每家都不太景氣,又似乎每家都比自己要強,她有點想老白,她想要問問老白堅守繡衣那么多年,到底是憑借怎樣的意志力才熬到現(xiàn)在。

從前店里沒生意的時候,她總怪老白選錯了方向,要么就是怪他不去行動,只知道往店里一坐,或者是在門口曬太陽,十足的養(yǎng)老派。現(xiàn)在她才知道,不是老白沒有努力,而是很多時候不是努力了就有收獲。

白葉自尊心很強,她不想被人瞧不起,她想要向所有人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她只要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就一定會有對應(yīng)的收獲。

白葉給姚丹寧打電話:“你晚上有時間沒,有事找你。”

姚丹寧的聲音聽起來很苦惱,也有些悶悶不樂:“有個讓人討厭的事,還不能推辭。”

這引起了白葉的好奇:“什么事?”

“還不是我媽給我找的相親對象,約了今晚上一起吃飯。”

“哪個啊?”不怪白葉記性不好,實在是姚丹寧的相親對象太多,根本記不過來。

“就是那個從國外回來的,說是條件賊好,人還穩(wěn)當(dāng),是我媽閨蜜的兒子。”

“那挺好啊,恭喜你成功釣到金龜婿了。”

“拉倒吧,人還沒見過呢。”

“見到了記得給我發(fā)照片。”

兩個人又隨便聊了幾句,白葉收了線。這時看到手機上出現(xiàn)了兩條未讀消息,一條是簡念發(fā)的:“我在店里,你去哪了?”

另一條發(fā)件人的備注是“小少爺”,上面寫著:“老板娘在沒在,我想去店里看看。”

白葉回復(fù)完兩個人,就趕忙往回走。等到了店里,看到徐詠斯和簡念相談甚歡。

“聊什么呢?”白葉好奇地問他們。

簡念看她的眼神怪異,對她的問題笑而不答,徐詠斯則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眼神里的笑意讓她身上發(fā)毛,她直覺兩個人在談?wù)撟约海铱隙]說什么好事。

“簡念,你是不是出賣我!”

一向恬淡的簡念難得地露出俏皮的笑意,她躲過白葉的魔爪攻勢,一邊后退一邊解釋:“你可別亂想,我們只是在聊一張照片。”

“這屋里可沒有我的照片。”

“之前沒有,可是現(xiàn)在有了。”

白葉還沒明白簡念話里的意思,眼睛忽然瞥到徐詠斯身后立著一個畫板,那是她之前沒見過的,他們倆瞞著她的一定就是那個。她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徐詠斯面前,對一臉無辜的他說:“我看看這是什么。”

“個人物品,恕不外借。”

白葉卻異常的霸道:“這店里的東西都是我的,你都是我的員工,一個畫板有什么不能看的。”

說著就推開徐詠斯,徐詠斯也就象征性地反抗一下,便聽之任之地由她打開畫板,露出里面已經(jīng)干透的一幅油畫。白葉看到畫的一瞬間,眼睛就直了:“這……不是?”

畫上的人是她沒錯,可是又有點不像她。那個女孩有一頭光飽和度很高的亞麻色短發(fā),白皙的面龐上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小巧挺立的鼻尖,唇邊勾著淺淺的笑容,似是含苞待放的花朵,最顯眼的要屬她臉上兩坨緋色的紅暈,表情羞赧透著幾分可愛,像是熟透的櫻桃,粉里透著紅,惹人憐愛得緊。

她什么時候流露出過這種神態(tài)?

白葉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從小她就沒有矯情勁,辦事起來干凈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多少人見了她都覺得她的性格與外貌極其不符,怎么會有那么率直開朗的“美女”,旁人印象中的白葉應(yīng)該是那種嬌滴滴的,說話柔柔媚媚,十指不沾陽春水,什么活都不會干的大小姐,可惜她偏偏不是。

冷不丁見到這樣的自己,白葉腦子也一陣發(fā)懵。

她錯愕地看向徐詠斯:“你畫的我?”

徐詠斯得意洋洋地笑,顯得十分驕傲:“怎么樣,是不是比本人更生動好看?”

白葉臉都紅了,卻不是因為害羞,也不是因為喜悅,而是因為氣惱:“你是不是故意抹黑我!”

徐詠斯沒想到她這個反應(yīng),害怕她把他辛苦畫的畫給撕了,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就是把畫收起來:“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可能是這種形象?你要畫也不畫的認真一點,從哪找來的圖片安上我的頭?”

徐詠斯十分委屈,他畫藝高超將她那晚的模樣復(fù)刻下來,居然換來了她的質(zhì)問。

簡念替徐詠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我覺得挺好看的啊,你希望他畫成什么樣?”

“怎么說我也該是那種雷厲風(fēng)行的女強人吧。”白葉嘟起嘴,扭頭問簡念,“你見過我這么小女人的樣子嗎?”

簡念搖搖頭,卻忽然戲謔地望向徐詠斯:“或許他見過。”

徐詠斯不置可否,只是在與白葉四目相對的時候,眸中露出了玩味的神情,白葉仿佛在那雙黑亮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么嬌小、瘦弱,相比較于他的高大,顯得她像是需要被人保護的兔子,我見猶憐。

白葉不知怎么就覺得臉上發(fā)熱,難道自己在他的眼中真是畫上的模樣?她不經(jīng)意地一瞥,發(fā)現(xiàn)簡念也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和徐詠斯,心想她一定在心里八卦,然后回頭就會告訴更八卦的姚丹寧,臉上的紅暈不由得更深了。

“反正我覺得不是我,你得重畫。”她嘟囔了一句,轉(zhuǎn)身走開,背對著他們依然感覺到身上的視線灼熱,討厭死了。

當(dāng)武箏適時地推門而入的時候,白葉宛如見到了救星。

“小少爺,你來了,快請進請進。”

武箏看到柜臺旁邊的簡念,頓時眉開眼笑:“真是緣分啊,我本來還想問問老板娘你在沒在,沒想到直接讓我碰見了。”

“問我?”簡念狐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是啊,老板娘沒和你說嗎?”

白葉心里合計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認真的,現(xiàn)在他倆見面了,她也就可以放心地直說了:“這小少爺自從上次見了一位身穿藍衣的傾世佳人,從此念念不忘,私下里問了我好幾遍美人何在,今天終于是碰見了。”

簡念皺了皺眉:“別胡說。”

白葉對天發(fā)誓:“我沒亂說,不信你問他。”

簡念看著武箏年輕的臉龐,估計他應(yīng)該大學(xué)都沒畢業(yè),一張臉透著不諳世事的朝氣蓬勃,顯然沒有經(jīng)受過社會的摧殘,還如陽光般耀眼。

“你多大?”簡念問。

“22了。”

“說實話。”簡念瞥了他一眼。

“20歲零5個月。”

徐詠斯哈哈大笑:“小弟弟,你這五入得有點多啊。”

白葉也忍俊不禁,不過她能理解武箏的做法,畢竟這年頭接受姐弟戀的還是少數(shù),尤其是簡念她是了解的,她素來不喜歡太嫩的小鮮肉。高中起簡念就是個心思成熟的女孩子,她行事穩(wěn)重,思慮周全,白葉和姚丹寧一致認為她需要的是一個各方面都足夠完美能夠包容她的男人,讓她可以少操點心,最好是被寵成女兒一樣。

簡念是個做事直接的人,而且痛斬桃花的事她也沒少干過,當(dāng)即就和武箏挑明了說:“我大學(xué)畢業(yè)三年了,不喜歡比我小太多的。”

“才三歲,不多不多剛剛好。”

“怎么算的三歲?”簡念皺眉。

“我22了啊。”武箏一點沒有被戳穿的自覺,堅持自己比簡念小三歲的說辭,并且他決定會一直堅持下去,實在不行就去改身份證,她喜歡幾歲的他就改成幾歲。

簡念見和他說不明白也就不費口舌了,她知道這些男孩子基本都是圖個新鮮,等晾了幾天沒意思了,最多不超過三個星期,就偃旗息鼓作鳥獸散了。

她看了白葉一眼,白葉頓時心領(lǐng)神會,把武箏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衣服上來,趁著他現(xiàn)在對簡念感興趣,還可以多薅點羊毛。

“小少爺,今天沒穿咱們店里的衣服啊?”她笑吟吟地問他,看著他身上一件設(shè)計簡潔大方的polo短袖,沒有多余線條裝飾的卡其色休閑西裝褲。

武箏眼睛不離簡念,渾身都散發(fā)著如火的熱情,根本不在乎簡念對他的冷淡:“我是為了能和念念更登對。”

聽到那個稱呼簡念汗毛都立起來了,就連一向巧舌如簧的徐詠斯都差點噴出來,心道這小伙子在情路上真是生澀得狠,說話說得那么油膩,哪個姑娘能聽得進去。

“咳,”白葉輕咳兩聲,緩解了室內(nèi)瞬間冰凍般的尷尬,“小少爺,我和她關(guān)系這么好,都很少用這個稱呼,你也慎用。”

武箏很是無辜地反問:“怎么了?不好聽?”

“我不喜歡。”簡念干脆地說。

“好,那我不叫,你說我叫什么比較好?”

“叫名字。”

幸好不是叫“姐”,武箏松了口氣,忙不迭地點頭,生怕簡念反悔。他看向白葉:“老板娘,最近有什么新款嗎?”

白葉挑了幾件給武箏看,發(fā)現(xiàn)他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不再說話杵在一邊當(dāng)晃眼的電燈泡。她看著武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簡念說話,簡念頭疼地見招拆招的樣子,心里一陣快意,讓她剛才還取笑自己和徐詠斯,現(xiàn)在好了,她遇上了一個更難纏的,而且是個相當(dāng)棘手的對手。

白葉下意識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徐詠斯也正好轉(zhuǎn)過頭看著自己,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中捕獲了同樣的訊息:這戲好看。

白葉認識簡念這么多年,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也有簡念搞不定的人。無論她表現(xiàn)得對他多沒興趣,說話多漫不經(jīng)心,態(tài)度多么冷漠,武箏依然像個粘人的大鼻涕蟲,對她熱情如火,絲毫不覺氣餒。

白葉忽然有些期待,如果武箏一直這樣糾纏下去,外人眼中的高冷女王簡念究竟是否會敗在他的攻勢之下。

“對了,”武箏忽然對白葉說,“我給你提個建議,你可以在店里開個直播。我看身邊的女生都愛看直播,而且電商賣貨比實體快多了,在家刷刷手機的功夫就能買到心儀的東西,真正實現(xiàn)足不出戶購遍全球。”

白葉贊同地點點頭:“你說的對,我之前怎么沒想到,我這就把它提上日程。”

武箏笑瞇瞇地跟她討價還價:“老板娘,我給你提供這么好的主意,是不是該請我吃個飯?”

“吃什么,你說。”

武箏不停給白葉使眼色,圓溜溜的眼睛在簡念身上一通偷瞄:“吃什么是次要的,主要得……”

白葉壞笑著從善如流:“要簡念作陪是吧,好說。”

簡念無語地眼看白葉把自己賣了,明智地選擇抽身而退:“我還有事,先走了。”

“沒事沒事,咱們下次約!”白葉沖著簡念的背影喊,然后對有些遺憾的武箏擠擠眼睛,“別擔(dān)心,我會替你盯著她的。”

“謝謝老板娘了。”

白葉十分不解:“你怎么總叫我老板娘?”

武箏白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她這個問題十分多此一舉,他瞅了瞅徐詠斯,心道那不明擺著的么:“老板不是他嗎。”

徐詠斯覺得這個武箏絕對是可塑之才,他極其受用地拍了拍武箏的肩膀,附贈一個如沐春風(fēng)的微笑,在白葉氣得直翻白眼的目光中,哼著小曲在柜臺后面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一條鑰匙鏈送給武箏。

“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武箏開心地接過:“謝謝老板!”說著還故意試探性地看了看白葉,“你擅自送東西給我,老板娘不會生氣吧?”

白葉作勢要打:“送你鑰匙鏈我不生氣,但是你叫他老板我很生氣。”

武箏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就到了店門口:“淡定淡定,你有氣請撒給老板,別對無辜的人下手!我還得去追我的女神,回見了兩位!”

丟下這句話,他就溜之大吉了。

白葉橫了身邊狀似無辜的那人一眼:“你還真是心安理得。”

“我對他慧眼識珠表示真的很欣慰。”

“晦眼識豬吧。”白葉“切”了一聲,坐到柜臺后面開始研究她的“直播”大計。

在和姐妹兩個群中大戰(zhàn)三個小時后,白葉決定現(xiàn)在就在最火的直播平臺注冊賬號,否則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她絞盡腦汁半天,選擇沿用店名作為昵稱,參考了許多直播案例之后,她開始為自己顯示為零的粉絲發(fā)愁。沒有內(nèi)容就沒有粉絲,沒有粉絲就沒有流量,沒有流量就開不成直播,開不成直播產(chǎn)品就推銷不出去。

她太難了。

可是再難也阻止不了初接觸直播的熱忱,她渾身充滿干勁,心中堅信自己一定能短時間內(nèi)把直播做起來。刷刷賣貨的場景充斥在她的腦中,她仿佛看到自己手寫快遞單的速度已經(jīng)跟不上成交的速度,人民幣雪花一樣滾滾來的場面。

幸虧現(xiàn)在白葉一個人在家,不然被徐詠斯看到她坐著坐著突然開始捂嘴傻樂的情景一定要笑話死她。

白葉摸著石頭過河,決定先找一些抓人眼球的圖片,勾起人們的興趣,慢慢讓粉絲漲上來。

夜深人靜,窗外的世界全籠罩在濃厚的夜色中,睡意席卷了整座城市,車水馬龍變得悄無聲息,處處都是一片安寧祥和,唯有她的影子映在窗簾上,不折不撓地為了自己的目標(biāo)努力著。

第二天醒過來,她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粉絲量有沒有上漲,結(jié)果雖和她想象的差了太遠,但是還是增加了三個粉絲,有一個人為她點了贊。她懷著感恩的心去看那個幸運用戶是誰,卻發(fā)現(xiàn)是個連頭像都沒有的新號。

再看那三個粉絲,被她的姐妹團牢牢占據(jù)大半壁江山,另一個一看就是系統(tǒng)推送的僵尸粉。白葉欲哭無淚,這算是平臺爸爸為了安慰她,送的紀(jì)念獎嗎?

她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跑去店里,換來徐詠斯的一通嘲笑,她悶悶不樂地坐在沙發(fā)上,又開始琢磨今天要發(fā)什么內(nèi)容。

她在紙上寫寫畫畫,就看徐詠斯穿著一件破洞的印花T恤,趿拉著一雙人字拖,一會倒杯水,一會洗點水果,要么就是拿著熨燙機挨個衣架溜達一趟,所有衣服抽出來看一眼再放回去,在她面前左一圈右一圈地晃悠,白葉終于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煩躁,出聲道:“你不去給人畫墻畫,在我眼前轉(zhuǎn)什么轉(zhuǎn)?”

徐詠斯一臉無辜:“我現(xiàn)在在做的不是一個店員的本職工作嗎?”

“可是你的本職工作不是畫家嗎?”

“我的第一職責(zé)是為我的老板排憂解難,第二職責(zé)才是畫家。”

說來也是,徐詠斯在“白錦記”也待了快半個月了,居然真的一個墻畫的工作都沒接到,白葉懷疑他的畫畫水平可能確實不怎么樣,從他上次給自己的畫像就可見一斑,明顯不夠真實。

見白葉一副托腮沉思的模樣看著自己,徐詠斯端著果盤走過來,順手往她嘴里丟了一顆小藍莓。白葉冷不防被投喂,下意識的反應(yīng)竟然是把藍莓吐了出來。

徐詠斯傷心地看著她:“你這么做是在擔(dān)心我給你下毒嗎?”

“我只是不想太早過上慈禧太后的生活。”

徐詠斯覺得白葉實在很具備懟人的天賦,這樣的白葉反而更加讓他覺得著迷,他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其實我也沒想當(dāng)李蓮英,但是飼養(yǎng)員一直是我幼年時期的夢想。”

“……”

徐詠斯知道自己贏了,怡然自得地吃著藍莓。

或許是感覺白葉一個人絞盡腦汁的樣子實在太辛苦,徐詠斯終于大發(fā)慈悲地關(guān)心起她來:“需要我為你做點什么嗎?”

白葉一五一十地跟他講了自己的計劃,要利用網(wǎng)絡(luò)平臺進行營銷和變現(xiàn),沒想到卻遭到了徐詠斯地反對。

“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你做直播的時機。”

遭到了反對的白葉皺起了眉頭,她很排斥聽到相左的聲音,她更希望得到贊同和支持。后面徐詠斯說了什么她都沒有在聽,她的心里只有兩件事,直播,漲粉。

雖然她的視頻拍的不怎么樣,但是她相信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能有所收獲。

第一天的時候,她用三個小時構(gòu)思視頻內(nèi)容,用兩個小時剪輯視頻素材,剩下的時間不停刷新自己的主頁,時刻關(guān)注粉絲漲幅變化。

第二天的時候,她用一個小時構(gòu)思視頻內(nèi)容,一個小時剪輯視頻素材,剩下的時間刷新主頁。

第三天的時候,她十分鐘就完成了視頻的構(gòu)思,一個小時完成視頻剪輯,然后刷新主頁。

到了第四天……

白葉看著不超過十位數(shù)的粉絲,還有零零星星的點贊,她選擇了買粉。

姚丹寧發(fā)來消息的時候,“白錦記”賬號的粉絲已經(jīng)漲到了13萬,姚丹寧連發(fā)了好幾個“贊贊”的表情,大吃一驚地詢問白葉是如何做到的。

白葉神秘兮兮地不肯透露,然后告訴姚丹寧:“晚上來店里做一場直播吧。”

可是還沒等姚丹寧下班,白葉就收到了系統(tǒng)后臺發(fā)來的消息:您的賬戶由于涉嫌違規(guī)操作,依據(jù)相關(guān)條例進行為期七天的封號處置。

白葉內(nèi)心一萬個驚雷炸響,她覺得幼小的心靈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同時想仰天咆哮:她的血汗錢啊!她用來吃麻辣香鍋小龍蝦烤肉飯螺螄粉肉松小貝千層蛋糕的錢啊!

徐詠斯偏偏還要雪上加霜地來一句:“我早就告訴你直播不靠譜……”

白葉怒道:“限你三秒內(nèi)離開我的視線!”

“拜拜。”徐詠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三十六計走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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