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霍亥此時已被凌遲了。
他趕忙辯解,“是藥三分毒,關鍵是有些毒,僅靠外排是不夠的,必須以毒攻毒。”
霍亥說完看向了柳濛,因為他知道,這里柳濛說的算。
柳濛聽了這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而后看了看一臉不解的眾人,最終將目光鎖定在霍亥的身上。
“你說的這話確實在理,可是我也不知道你這方法可不可行。”說完,面帶歉意地看了看眾人。
眾人聽了這話,就又各自忙碌去了,徒留霍亥與柳濛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這時,之前那位咳血婦人的聲音打破了這里尷尬的氣氛。
“我已是必死之人,小兄弟,你的藥,我吃。”
婦人話聲落下,這里氣氛明顯變得沉重起來。
生離死別就發生在眼前。
霍亥聞言看了看眾人,抬腿堅定地向婦人走去。
婦人身旁,霍亥在眾人的注視下放下書笈,自其中取出一個陶瓷藥罐。
他看向面帶善意的婦人,不再遲疑,從中取出一枚拇指般大小、散發著惡臭的黑色藥丸遞到了婦人手中。
那婦人接過藥丸,沖著霍亥笑了笑,而后閉上雙眼將藥丸塞進了嘴中。
這一刻,空氣仿佛都靜止了,人們皆是屏住呼吸看著婦人。
霍亥撇了撇嘴,哪有這么快。
婦人吃完藥,很快便睡下了,人們在確定婦人沒死后,又將目光投向了霍亥。
霍亥看了看眾人,臉上又浮現出招牌式的無邪的笑,舉起藥罐問道:“來點兒?”
眾人聽了這話,嚇得都是搖了搖頭,揮手示意自己不需要,趕忙扭過頭忙起了手中的活。
霍亥不以為然,他收起藥罐背起書笈,見柳濛似有話要說,就向她走了過去。
“霍公子,不知那位大嬸兒何時能醫好?”柳濛看向那中年婦人,額頭緊皺。
“快則三天,慢則七日。”
柳濛點了點頭,又是問道:“不知霍公子臉上戴的是?”
霍亥明了,這是在問口罩。
因為原宿主的原因,他對其知無不言,畢竟若柳濛掌握了治療瘟疫的方法,他就可以安心地定姻緣去了,他可是期望將他的婚姻介紹所開遍整個神州大陸的。
“里面有慶陽草和沐辰花,戴在臉上可預防病毒從口鼻入體。”
“病毒?”
霍亥笑了笑,“你可以理解為瘟疫。”
柳濛點了點頭,沉思一會兒后,趕忙回到書桌前寫了些什么,寫完后又是問道:“那霍公子你覺得應該怎么預防這瘟疫呢。”
“可用大鍋盛水,內加慶陽草以及沐辰花,燒開后將衣服放在上面蒸一蒸。”
接下來,霍亥又從隔離、水源消毒、房屋消毒、尸體焚燒等各個方面說起,至于柳濛則提筆在紙上寫個不停。
當然,霍亥也從與柳濛的交談中得知,沙河縣令數月未曾露面,主管沙河縣防疫工作的是主簿張辰。
他以各種理由禁止群眾隔離,聲稱可以借此達到百姓的自愈。
太醫院雖派下的醫師,不過卻被州府給調到戰場去了。
至于柳濛一行人之所以敢下村施藥,是因為他們高價從陳氏藥鋪買來了壓制瘟疫的解藥。
聽到這些消息,霍亥摸了摸下巴,嗅到了一股子陰謀的味道。
就在霍亥與柳濛相談甚歡時,李瀟如廁歸來,他皺眉看了一眼霍亥,眼神中閃過一抹凌厲。
他正了正衣衫搖著紙扇走到柳濛身旁,笑呵呵地問道:“霍兄弟與濛妹聊什么呢?”
李瀟一出現,柳濛便不再言語,埋頭在紙上寫著什么。
霍亥捂著鼻子沖對方點了點頭,便以如廁的理由離開了,徒留李瀟一人在風中凌亂。
我多余了唄……
入夜,霍亥在這個村子住下,只是村民們對他其實并沒有那么的友好,暗地里對他指指點點。
他甚至偶爾還能聽到一些令他寒心的話。
比如。
“就這個小白臉,你們相信他能治好瘟疫?我看不過是來混吃混喝的罷了。”
“你看他瘦的跟只猴兒一樣,一看就是經常吃不飽飯,還在這里裝模作樣,真是惡心。”
“回頭就得給村長說一說,趕緊將他趕走,整些毒藥來治瘟疫,哼,只是可憐了蓮妹啦。”
霍亥心中感傷,我差你們這幾頓飯嗎?
其實,若說這里有誰對霍亥友好,那就是柳濛啦,她沒有太多的心思,只是單純的覺得可以從他這里學一些東西。
至于李瀟,現在都是躲著他走,仿佛霍亥就是瘟神一般。
哎,人心吶。
霍亥甚至一度想離開此地,可想到他布的局剛剛開始,也只能厚著臉皮住在這里啦。
夜深時,霍亥躺在床上發呆,他決定在后半夜為柳濛拆散與林術的孽緣,屆時,他或許能借此重回心火境。
突破這種事本應該開心的,可是今日發生的事令他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受了委屈,他不由想起穿越前的親人朋友們。
不知道故土的疫情結束了嗎?
我愛的人們,你們還好嗎?
他長嘆一聲,穿好衣衫,握緊玉佛,決定出去透透氣,舒緩一下心情。
推開門,恰見柳濛一人坐在小石凳上,望著天上的彎月發呆。
霍亥見此本想進屋,畢竟他不想因為這個女子與李瀟發生爭執,可他迫切地想知道藜村之謎,就又走了上去。
畢竟,對方是唯一一個愿意跟他講話的人。
察覺到霍亥走了過來,柳濛指著一旁的石凳示意霍亥坐下。
霍亥笑了笑,便沒有客氣,“柳姑娘有心事?”
“陳家借著瘟疫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們為了治病,早已傾家蕩產,就算瘟疫過去了,身無分文的百姓們,又該如何討生活呢?”
霍亥見柳濛一臉愁容,心想林術沒有看錯人,只是可惜了。
“放心吧,朝廷不會不管的。”
柳濛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對了,柳姑娘,為何今日我一提藜山,你們為何都不愿理我了。”
柳濛認真地看了看霍亥。
“據傳那里是個不祥之地,無論是修仙者,還是凡人,進山后無一例外都瘋了,所以后來藜山周邊就再無人煙了。”
霍亥愣了愣,藜村百姓就是靠上藜山打獵來維持生計呀。
柳濛見霍亥這般神情,捂嘴輕笑,“你難道沒有聽過這句話嗎?寧可寒冬凍死,不上藜山砍柴。”
霍亥笑了笑,心中的疑惑更濃。
“今日之事,確實是這些鄉親們做的不對。”
霍亥明了,對方是指他受委屈一事,他擺了擺手,“無妨。”
“其實還是鄉親們太缺糧食了。”
霍亥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或許是他們餓怕了,比起死,他們更怕餓。
不過雖然他們有苦衷,但并不代表霍亥會原諒他們。
不知何時,村子上空,團團厚重的烏云滾滾而來,遮住了月光。
伴隨著隆隆雷聲,大雨傾盆而下。
天突降大雨,霍亥沒有憐香惜玉,一溜煙兒就獨自跑到了屋檐下,同時,柳濛尖叫了一聲,也隨著霍亥跑了過去。
霍亥被柳濛的尖叫聲驚了一下,他皺了皺眉頭。
可當兩人同立在屋檐下時,他才意識到麻煩要來了。
她怎么也跑這來了?
她不應該回自己的住處嗎?
借著屋子里的燭光,他看了一眼因為大雨,衣服緊貼如凝脂般皮膚的柳濛,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向一旁靠了靠。
又靠了靠。
屋檐下避雨的霍亥,無聲地嘆了口氣。
完咯,這還沒進城,就把李大公子徹底給得罪了。
果不其然,柳濛這一聲尖叫,驚來了四個人。
這其中,赫然就有李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