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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癡愛

他是南河村兒的,名叫趙旺,她是西河村兒的,名叫阿香。

阿香家里一共有姐妹三個,她是老大,在她的下邊兒還有兩個妹妹。因為家里沒有男孩子,所以她的父母便希望,她能留在家里,然后再給她招個上門兒女婿……

雖說家里有姊妹三個,但是阿香,畢竟是家里的老大,當她父母就招上門女婿一事兒跟她商議的時候,她便同意了……

趙旺在家里,排行老二,在他上邊兒,還有一個哥哥名叫趙喜……

等趙喜到了結婚的年紀,趙旺便把他自己打工掙來的錢和他哥打工掙來的錢,放在一塊兒,哥兒倆幫著,蓋了一處兒新房,等房子裝修好了以后,他母親便開始找人兒,給趙喜介紹對象兒去了,正在著急之時,李大媽給趙喜說了一個,然后倆人兒便在新房里見了一面兒。見面兒之后,趙喜對女方很滿意,但是女方卻提要求,要這兒蓋的這處兒新房,然后才會答應跟趙喜結婚,如果他家不同意,那婚事兒以后也就不要再提了。于是趙喜便只好找到趙旺商量此事,沒想到,趙旺馬上就同意了,只聽他對他哥說道:“與其這么耽擱著咱們哥倆都娶不上媳婦,還不如你先結,她想要這處兒新房那我就給她,等過了門兒以后,她也就是俺嫂子了,俺也希望你們過的好!”

“可是,你這馬上也就到了,要結婚的年紀了,這院兒的舊房子,這么破了,到時候,你可咋辦?”

“沒事兒,到時候再說吧,這老話兒不常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嗎’,再說了,我這不是還比你小兩歲嗎?我再使勁兒掙它兩年錢兒,到時候再翻新兩間,也就是了,對了,你先別說我的事兒了,眼下是你這個事兒最要緊,趕快趁熱打鐵,明兒你就給媒人說去,趕快把這個事兒給定下來,到時候兒,再請人給你們看個好日子兒,這個事兒,就成了……”趙喜聽他這樣說,不禁便臉紅了……

有了趙旺的讓步,趙喜的婚事兒,很快便成了……

年底兒的時候,趙喜就在那處兒新房子里結了婚……

剛過完年,一開春兒,趙旺便到外邊兒,打工去了……為了能夠多掙點兒錢,他這一走,就是一年,直到年底了,才回來……

……

又迎來了新年,只見大街里,好不熱鬧,滿大街的,都掛滿了“畫兒”,“畫兒”是用米糊每兩張,兩張的粘在一起的,只讓“畫兒”的正面兒,露在外面兒,展示給大家看,而且每一張畫兒的內容還各不相同,這樣一來,大家伙兒看的時候,無論是從村頭兒走到村尾,還是從村尾走到村頭兒,都能欣賞到不同的“畫”面兒,“畫”兒的內容豐富多彩:有戲曲的,其中古裝戲曲,有“真假牡丹”、“穆桂英掛帥”等;現代戲曲有“朝陽溝”、“阿慶嫂”等;有植物的,如“富貴牡丹”、“清雅竹韻”等;另外還有動物的,如“獅子老虎”、“小狗兔兔”等……不一而足。

于是,每到過年,大年初一這一天,大街上便站滿了人,有來回走著,抬頭看“畫”兒的;還有站在街旁立著評頭論足說“畫”兒的;另外還有孩子們,不停的在“畫”兒底下追逐嬉戲……真是熱鬧非凡,年味兒很濃……

那時候兒,雖說村兒里的人都不富裕,但是每到過年的時候,家里人還是會給孩子們,打整一身兒新衣服,然后再做上一雙新鞋子……有閨女兒的,家庭條件稍好一些的,還會在集上,給自己的閨女兒,買上兩朵漂亮的花兒戴……

大街上,掛的“畫”兒每年都會換一次新的,買“畫兒”的錢都是大隊里(村支部)出,然后再找一個得力的人兒,到年底兒的集上買了,然后等到年三十兒(除夕那一天)的下午,再在村兒里,找幾個人兒,開始,熬漿糊,粘畫兒,打墻釘,拴繩兒,掛畫兒等……

村兒里,從初一到初五,每天早晨,都會放炮,大炮、小鞭炮兒都有,另外在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晚上,村兒里還會有搖花,異常美麗,非常好看……

另外,過年的時候,在村兒里,還有兩件特別有意思的事兒,這第一件呢,就是“烤百火”,另一件呢,就是“請新媳婦兒”……

“烤百火”這件事兒,通常都是白天有小孩兒們,在大年初四的上午,便開始在村兒里的每家每戶去收集不用了的“笤帚”或者是“掃帚”,然后到晚上了,再把他們收集來的這些東西,分成堆兒,并分別用火柴點了……通常地點兒,都會選在地方兒較大而又空曠的“廣場上”……

這一夜,吃過了晚飯,大家便都會三五成群兒的,聚集到廣場上去烤“百火”,“火”通常會被分點成幾堆兒,然后大家便會十幾個人兒,或者二十幾個人,站在那兒圍著火堆兒,邊伸手烤著火,邊聊天兒……大火堆兒跟前兒,也有圍了幾十個人兒的,正在那兒七嘴八舌的閑聊著村兒里,這一年以來發生的新鮮事兒……另外在村兒里,“烤百火”還有個迷信的說法兒,那就是,傳說烤這種火,能去百病……

時間轉眼,便來到了大年初五。在大年初五這一天,村兒里,這一年來,所有娶新媳婦兒的人家兒,便都會在這一天,輪流著,請村兒里的“新媳婦兒”們吃飯,吃席會從早晨起來開始一直排到晚上……

那有的人看到這里,可能就會問了,哪些“新媳婦兒”們,她們老是這樣連著吃飯,那還能吃的下去呀?難道她們的肚子不會撐嗎?一會兒這家兒請去吃,一會兒又那家兒請去吃的,跟你們說,據趙旺他嫂子講,這一天的“流水席”吃下來,不但不會肚子撐,反而還會很餓的慌,問她原因,她說是:怯席,不怎么敢吃!那一天轉下來,等到晚上,再回到家里的時候,她都快餓死了!鄙人認為,可能是因為,那時大家誰都是剛結婚不久的人兒,彼此呢都還臉兒生,大家伙兒那么多人一塊兒,圍著桌子吃飯,難免會覺得有些尷尬,不好意思……話說到這里,只見她便喝了幾口水,然后在沙發上坐著,又繼續說道:“往往是這一家兒我們剛坐下,甚至是連屁股都還沒有捂熱呢,飯菜也還沒有動上幾筷子呢,那下一家兒的,早就又來人兒,叫來了……并且那來人兒,還熱情的笑著對我們說道,‘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啊,就在家里專等著你們呢!’于是我們大家便都又跟著,那個來叫我們的人兒走了……誰知我們剛到她家,卻早有下一家兒的女主人,已經在那里等著我們了,并且也是熱情的向我們笑著說道,‘大家一會兒,都到我們家吃去啊!’……于是,我們菜沒吃上兩口,飯也沒吃上兩嘴,就又跟著她,到她們家去了……就這樣,這一天挨著轉下來,我們大多也就是應個景兒罷了……”

……

通常在村兒里過年,大家俗成的習慣便是,大年初一,賞畫兒;大年初二,買東西,走親戚;大年初三,擓著一藍子餑餑,到丈人家去拜年;大年初四,“烤百火”;大年初五,請“新媳婦兒”……

這一年,大年初五剛過,媒人王大媽,便到趙旺家里,給趙旺說親來了……

她說的就是西河村兒的阿香,王大媽把阿香家里的情況給趙旺說了一遍兒……趙旺聽了以后同意了,于是當天下午,趙旺便跟著王大媽到西河村兒阿香家,跟阿香見了一面兒,天公作美,倆人兒見面之后,對彼此都非常有眼緣兒,因此不幾日以后,親事便定了下來,換完禮兒后,便定下了婚期!

結婚的頭一天下午,西河村兒阿香家便找了當家子里的一個大輩兒,開著三輪車到南河村兒,接趙旺去了……

去接新郎的三輪車,會提前經過一番裝飾。只見阿香家先把高粱桿兒的一頭兒,用紅繩兒綁在三輪車的一邊兒,然后再把,已經固定好的高粱桿兒彎成橢圓形,然后再用紅繩兒,把已經彎好了的高粱桿兒的另一端,綁在三輪車的另一邊兒上,然后再算好了要用多少囍布,算完了以后,再把囍布(一般是用,帶“囍”字兒,帶“鴛鴦”,并帶“牡丹花”兒的那種大紅布)拿到縫紉機上,扎成罩子,扎好以后,再將整個三輪車的后斗兒,給罩起來,當然罩好以后,車的最后面兒會留個簾兒(要不然,人就沒有法兒進去了)……然后,再在車斗兒里面鋪上紅褥子,三輪車的前邊兒坐一個小伙兒,開著車,后邊兒車斗兒里,再坐上新娘子和一個當家子(村兒里,祖、父輩兒的直系親屬)里的大輩兒,就行了,然后就這樣,一路開著車向南河村兒駛去……

由于阿香家里招的是上門兒女婿,所以得有阿香這個新娘子跟著“婚車”,到新郎家里去接新郎,婚禮也是在阿香家里舉辦……

等到了新郎趙旺的家里,趙旺的母親早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酒水,正在等待著阿香他們!進到屋里,打完了招呼,大家便依次落了座兒,邊吃邊聊……

趙旺的母親表示,她不擔心別的,就是怕過門兒以后,由于趙旺是個外村兒人,在受委屈!這時只聽見跟著阿香去接親的那個長輩說道:“在村兒里,我們當家子的人兒也挺多,過門兒以后,他也就是我們這個大家族當中的一員了,絕對沒有人兒敢欺負他,再說現在時代也不同了,男方到女方家去,給女方頂門立戶的也多里是,這個風俗,現在在村兒里,也都已經時興開了,所以現在,在村兒里已經沒有人,再像先前那樣帶著有色的眼鏡看人了,這個你就放心吧……”

“這個腳下的路是自己走的,這個腳上的泡也是自己磨的,(指人際關系處的好與不好,全看個人的人品和心智了)這個道理俺懂,過去了以后,他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到之處,到時候,你該說他了就說他,俺絕不護短!”

……

傍晚的時候,趙旺先是被接到了,離阿香家非常近的鄰居家里,然后等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才又被阿香和家里的平輩兒們,接到阿香家里去……接他的時候,一邊兒一個人兒攙著他,要不然,趙旺頂著“紅蓋頭”呢,看不到路,然后阿香,就跟在后邊兒,拿著手電筒,給他們照著……

時間在一點兒一點兒地向前走著……黎明也在慢慢的到來,東方已露出了肚皮白,大家便都開始忙碌起來了……

弄菜的、刷盤子碗兒的、擺放桌椅的……等等

這個時候,也已陸續有人兒,到阿香家里來給她送囍錢,送帳子的(各式各樣兒的紅色的囍布,可用來做被子蓋)……

……

等到了晚上,熱鬧了一天,親朋好友們,這時候也已都散去……只留下了一家人兒,正溫馨的坐在外屋里的春秋椅上,邊吃著瓜子囍糖,邊聊天兒……

正說的起勁兒時,忽然見阿香的兩個妹妹,給趙旺端來了一碗精致的小餃子,餃子捏的個頭兒不大,一口一個,正合適……

這時,只見阿香的小妹妹阿麗笑著對她姐夫說道:“這碗餃子是我和二姐專門為你精心制作的,你可一定要把它吃完哦!”

“行咾!”只見趙旺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說道。

然后只見她們小姐妹倆,就站在邊兒上那樣神秘兮兮的看著趙旺吃著碗里的餃子……

“啊!”只見趙旺剛夾了一個餃子,放到嘴里一咬,便想吐……

“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無論吃到什么餡兒的,你可是不能吐啊,吐了可不吉利!”這時只見阿香的二妹阿霞,便連忙強說了一段臺詞兒,制止了他姐夫將要吐餃子的行為。

趙旺見阿霞如此說,便不好意思再吐了,只得硬著頭皮,把嘴里的餃子給咽了下去。“哎呦,我的天吶,可辣死我了!,你們這到底,給我包的是什么餡兒的餃子啊?”趙旺不禁紅了臉,問道。

“你猜?”阿霞不禁也臉紅了,調皮的笑著說道。

“猜不著!”趙旺一邊兒使勁兒的哈著氣,一邊兒說道。

“這是我們姐兒倆,今兒個特地為你做的芥末辣椒餡兒的餃子,請問,味道怎么樣?還不錯吧!”阿霞光顧著站在那兒,紅著臉兒只顧自樂的說話呢……

還是阿麗眼疾手快,早忙端了一杯“水”遞給了趙旺,只見他忙接過水杯,猛喝了兩口,“哎呦,我的天吶,這是什么水啊,可酸死我了!”趙旺不禁紅著臉大聲的說道。

“白醋檸檬水兒!”只見阿麗不禁笑彎了腰,紅著臉說道。

“來了,姐夫,你趕快喝杯果汁兒漱漱口,都怪小妹她不懂事兒,你看她咋能這樣作弄你呢?”趙旺見阿霞這么一說,便忙接過了她手里遞過來的一杯綠綠的果汁兒,并一大口飲下,“哎呦,我的天吶!可苦死我了!快說你這遞給我的,到底是啥果汁呀?”

“堿苦瓜汁兒!”只見阿霞眉開眼笑的回答道。

“好了,不逗你了,這是,我們村兒每家結婚當天的一個風俗,現在游戲結束了,你趕快喝杯水,簌簌口吧,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這時,只見阿麗雙手捧著水杯,恭恭敬敬的站在她姐夫的跟前兒,不禁紅了小臉兒,甜甜的說道。

“我可以相信你嗎?”趙旺不禁紅著臉問了一聲。

“嗯!”只聽阿麗應了一聲,并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好!”

只見趙旺,便接過阿麗雙手遞給他的水杯,忙猛的喝了一大口,“哎呀,我的天吶,可咸死我了都,你打死賣鹽里哴!”只見趙旺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嚷道。

再一看,大家都樂的東倒西歪的……尤其是她小姐妹倆更是樂得笑彎了腰……

“進得門兒來,先讓你,苦、辣、酸、咸都嘗遍,愿你們倆以后的日子,過的比蜜甜!”這時只見小姐妹倆不禁都紅了臉笑著,向她們的姐姐、姐夫齊聲祝福道!

“這個可以有,那我就收下了,好了,剛才的事兒,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姐夫在這里也祝你們倆開心快樂每一天!”

“那就謝謝姐夫了!”只見小姐妹倆又齊聲笑著說道。

時光就這樣歡快地流淌著……

一日晚上,阿香和趙旺的房間里

“你干嘛老這么瞅著我呀!”阿香不禁紅了臉問道。

“你沒聽說過,有一個詞兒叫‘秀色可餐’嗎?”趙旺不禁也紅了臉,笑著打趣兒道。

“那你這么看著我,真就不餓啦!?”阿香紅著臉,便故意笑著逗他說道。

“上邊兒是不餓,但是下邊兒卻很‘餓’!”趙旺不禁笑著立馬緊接上阿香的話,并給她挖了“坑”兒。

“去你的!”阿香不禁邊嗑著瓜子兒,邊紅著臉笑著說道。

“哎!媳婦兒,我問你個腦筋急轉彎的問題啊,你說唐僧取經一共去了幾個人吶?”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四個人啊。”

“哈哈!這下,你說的可不對!”

“嗯?不對,那好,那你說是去了幾個人吶?”

“哈哈!就一個!”

“啊?”

“你看啊!這師徒幾個當中,就唐僧一個是真正的人類,而其它的幾個都不是——孫悟空是一石頭里蹦出來的猴子,當然理應屬猴類;而豬八戒由于投錯了胎,變成了一只豬的模樣,肥頭大耳的,所以理應屬豬類;再說沙僧,它本是流沙河的一河妖,后經觀世音菩薩點化,特意在流沙河等待取經人,所以它理應屬妖類;那小白龍,咱就不必說了,它肯定是隸屬于龍類。你看這樣算下來,不就唐僧一個,是真正的人類嗎?”

“嗯!照你這么一說,那還真是啊!”

“對了,我再問你一個啊,你說樹上有七只鳥兒,嘣,忽然有人開槍,從樹上打下來了一只,請問這時,樹上它還有幾只鳥兒?”

“這個我知道,不用說,那肯定是一只也沒有了,因為剩下的,肯定也都被那一聲槍響給嚇跑了。”

“哈哈!嗯,這個你倒反應的挺快!”

“去你的,又來損我!”

“哈哈!這怎么能算是,我損你呢?那我要說你反應慢,你愿意呀!?”

“對了,你這些個腦筋急轉彎兒,都是從那兒聽來的?”

“在外邊兒打工時,聽工友兒們說的。”

“哦!我說呢,原來如此呀!那好,你也給我,說了半天了,現在也換我來給你說一個,來考考你,你可聽好了啊,話說從前有一個小媳婦兒,挑著一對兒水桶,到大街邊兒的水井上去打水,正在這時,對面兒走過來了一個問路的男子,正當他們兩個人在說著話兒的時候,卻被她的小姑兒看到了這一幕,誰成想?她小姑兒回去以后,就在她哥哥手里,把她嫂子給告了一狀,說什么她嫂子,行為不檢點……等她嫂子打完水回去,她哥不問青紅皂白,二話不說,就把她嫂子給揍了一頓,然后她嫂子就說了四句話,‘打我我不惱,背后有人挑,心中似明鏡,就為路一條!’打一物。”

“哎呀,你這故事講的老優美了,你讓我想想啊,好好兒想想啊。”

只見趙旺,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然后他便又笑嘻嘻的向阿香問道:“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小故事啊?你確定這個故事,它真的有謎底嗎?”

“肯定是有謎底的呀,要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說呀!”

“那好吧!我認輸,我承認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你告訴我答案吧,這到底是啥呀?”

“哈哈!你這鬼靈精怪的小腦袋瓜兒,也有想不出來的時候,哼,那好,那就讓本夫人來告訴你吧,答案就是——燈籠!”

“燈籠!哎呦,我的天吶!”這時,只見趙旺,便用右手猛的拍了一下他自己的腦袋,然后便面露喜色的對阿香說道:“對啊,你說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在古代,人們經常會在夜晚,打著燈籠走路呢……”

倆人兒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開開心心的聊著……

……

在農村兒里,茅廁跟住的房子是分開的,所以每到晚上臨睡前,人們為了夜里小便方便,便都會在自家睡覺的屋里面兒,備上一個尿桶……因此每天晚上臨睡以前,趙旺都會想著拿上兩個尿桶,一個放到他岳父岳母的屋里,而另一個便放在他們自己的屋里……

趙旺自從過門兒以后,每次吃飯時,都會先盛好了,遞給他的岳父岳母,然后他自己再盛了吃,這也讓他的岳父岳母打心眼兒里感到很高興,逢人便夸,趙旺懂事兒,知道尊敬老人!不但如此,只要是趙旺有時間,每次吃完飯以后,他都會幫著他媳婦兒,收拾家務,洗刷碗筷,喂豬,喂雞兒,喂鴨,喂狗……有時候,他媳婦兒在院子里洗衣服時,他只要有時間,也會幫著洗一洗,涮一涮……

……

冬天來了,大雪紛飛,到處一片白茫茫,寒風凜冽,這時村兒里的人們也都已生上了火。那個時候,村兒里生火,燒的是煤泥子,(把煤和黏土摻和在一起的那一種),因此只要趙旺在家里時,他便會每天都牽掛著和煤泥子這件事兒……并且每天晚上,頭臨睡前兒,他都會再到他岳父岳母的屋里去一趟,用煤泥子幫他們把“煤火”給封好了,然后他再回到他們自己的屋里去睡覺……

一天,他岳父母屋里的燈泡兒壞了,他便馬上跑到商店里去,買了一個新的,給他們換上……

他稱呼他岳母為“娘”,稱呼他岳父為“爹”,喊得熱情而又親切!給人的感覺,就好似跟他的親生父母一樣……

趙旺每次出去打工,掙的錢,回到家里以后,都會交給他的岳母來保管……在他們家里,他的岳母掌握著經濟大權……家里所有人掙來的錢都會交給她,然后在需要花的時候,再跟她要……

每當地里的莊稼熟了,要收秋的時候,趙旺便會第一個,沖到前面兒去干活兒,不怕苦也不怕累!因此家里人都非常喜歡他,他的岳母更是樂得合不攏嘴,逢人便夸:“俺們家那個女婿可會干活兒哩……”

……

冬去春來,轉眼三度春秋而過,他媳婦兒阿香的肚子卻依然還是平平的,沒有一點兒將要懷孕的跡象……

為此他的岳父岳母可著了急,一個勁兒的催促著他們倆到醫院里去檢查檢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迫于家里和周圍人輿論的壓力,于是倆人兒便只好到醫院里,做檢查去了……檢查的結果竟然是阿香不能生育……

當阿香的母親知道這個檢查結果以后,不禁淚流滿面……她本來實指望著阿香,能給家里添個一兒半女,可怎么也沒有想到阿香居然沒有生育能力,這不禁讓她,甚為苦惱……

一日,在外邊兒打工的趙旺,給阿香打來電話,說他在外邊兒撿了一個女娃娃,問阿香愿不愿意要,如果愿意要就抱回去,如果不愿意要,那他就給別人兒了……阿香想到:反正自己這輩子,是再也不可能擁有自己的親生娃了,既然自己不能生,那要一個也好,最起碼等自己將來老了,床前兒還能有個端茶倒水兒的人兒,于是她便讓趙旺把那個小女娃娃給抱回來了……

小閨女兒被抱回來以后,家里人都非常喜歡她,視她如己出,并給她取名叫子露……

小子露十個月大的時候,便會叫爸爸媽媽,一周歲的時候便能下地走路了……

自從小子露來到了這個家里以后,又給家里增添了不少的歡聲笑語……趙旺不禁便買了個照相機,并拍下了小子露每一個成長的瞬間……

……

都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就在趙旺四十五歲那一年,阿香推著一袋兒稻子,出去加工的時候,被迎面開來的一輛大貨車給撞了,撞的是面目全非,死的很慘……

當趙旺趕到事故現場,看到那慘不忍睹的景象時,哭的是死去活來……

從此以后他便睜眼是淚,閉眼也是淚,他的岳父岳母,也早已把眼淚都哭干了,倆人兒的眼睛都紅腫紅腫的……

飯食難以下咽,渾身沒有力氣,精神萎靡不振,那一年趙旺消瘦了很多……

他經常拿著相冊,翻看著他媳婦兒的照片兒,一個人在那兒靜靜的發呆……有時候更是會像過電影兒也似的,往昔的一幕幕,便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媳婦兒生前的模樣,以及他們倆在一起生活時的點點滴滴和歡聲笑語……而今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卻再也不能復得了……每每想到此處,他的心里就會感到無比的悲傷,就好像整個世界在他的眼里都變成了黑色……

事情整整鬧了一個禮拜才解決完,司機賠付了他們家一筆錢……

時光荏苒而過……

他閨女子露,也已考上了大學……

他的岳父岳母都勸他再找一個,要不然等有朝一日,他們老倆再撒手人寰了,誰來幫他料理這個家。但是趙旺卻執意不肯,他表示,就算真到那時,他也不會覺得孤單,因為在他的心里,阿香一直都在,他從一開始,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注定了一生,不移也不改!他的岳父岳母見他如此堅持,便都落下淚來……

至此以后,他的岳父岳母,便改口稱他為“兒子”,他的兩個小姨子兒,從此以后便也改口稱他為“哥”……

西河村兒里這邊兒的房,舊了,漏了,需要翻蓋,趙旺便把他南河村兒里,分得的那處兒舊房賣了,所得的錢,再加上他平日里打工掙的一些錢,兩者加起來,趙旺心里估摸著,錢差不多應該夠了!于是他便把西河村兒這邊兒的舊房拆了,又另重新翻蓋成了寬敞明亮的大瓦房,鋁合金雙玻璃的門窗,樓空紅色欄桿兒的界柵,像模像樣兒的吊頂裝飾,屋里的地上也都鋪上了漂亮的地板磚兒……

房蓋成了,也裝修好了,屋里又添置了一些新家電和一些新家具,這時,村兒里有一位寡婦,帶著一兒一女兩個孩子,想要再嫁,于是便托媒人給他說親來了……

只見趙旺,便把媒人請進了大廳里,兩個人兒坐在沙發上,邊喝茶邊聊……

這時只聽見趙旺說道:“……我這輩子是再也不打算結婚了,再說我閨女也不愿意,我再給她找個后娘……”

媒人見他,態度如此堅決,便沒在往下說什么,喝了兩口茶,就走了……

幾年以后,他的岳母得了嚴重的腦血栓,在醫院里一下子住了將近兩個來月,所有的花費,都是趙旺一個人兒出的……

一日晚上,西河村兒,趙旺新家的臥室里……

“我給你介紹個對象啊!”他一好哥們兒給他發信息道。

“不用了,謝謝啊!我與阿香結婚20年,從沒有吵過一回架,也沒有拌過一句嘴,家里的大事小情兒里,我們倆都商量著來,她說的對的時候,我聽她的,我若說的對家里更有利的時候,她就聽我的,現在在別人兒眼里,她是走了,可是在我心里,她沒有走,也永遠都不會走,所以我這一輩子啊,恐怕是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啦……”只見趙旺給他的好哥們兒,回完信息,便流下淚來……

……

幾年以后,他岳母去世了,喪禮上的一切花費,也都是他一個人兒出的……大到棺材、喪服,小到飯菜、酒水……他的兩個小姨子,都表示愿意幫他分擔一部分,但是都被他給拒絕了!他說:“我既然是家里的兒子,那么這個擔子就應該由我來擔,這筆開銷也應該由我來出……”

大家聽他說完,都哭了……

……

又過了幾年以后,他的閨女子露,大學畢業了……工作了……談戀愛了……結婚了……

而今的他,也已是滿頭銀發的老人了,他閨女來看他,他就和他閨女、女婿聊聊天兒,哄著他的小外甥女兒,小外甥男玩鬧一會子……

家里沒事兒時,他便會時常去翻那本已經發了黃的大相冊,并用手摸著他妻子的照片兒,就那樣立在那兒,時而發笑,時而落淚……

……

真是:

歲月無情過,

癡心人不改,

滿頭銀絲發,

步履已蹣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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