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照兒跟娘說說，為什么會不開心？”

照兒扭捏了半天，開口想說，但是又閉緊了嘴，錦瑟也沒追著問，照兒憋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他們都說，娘親如若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要照兒了。”他眼眶有些微紅，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而已。

“是哪些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照兒本就是我的親生兒子，就算娘現在肚子里有了孩子，也就是照兒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而已，別聽那些人亂嚼舌根子，照兒永遠是娘的兒子，娘不會對照兒不好的。”她拉著他的雙手，心里頓時有些不舒服，想不到照兒身邊有這些人，所以不是他懂事？只是他活得小心翼翼而已嗎？

“照兒，你是爹娘的孩子！”姜六郎走了進來，臉上有些怒氣，“誰都不能否認！”

后來，照兒的眼里也有了些許稚氣。錦瑟讓他跟錦秀的孩子定了親，等他們長大，便娶過來。

今日，錦瑟臨盆的日子到了，姜六郎聽說了便匆匆往回趕，卻見城門排著長長的隊，他讓身后的人拿出銀子。

“抱歉抱歉，內子今日臨盆，我著急進城，能不能讓我先進去啊？”許多人都讓了，但是官兵的聲音傳了過來。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那人，好好的排著隊你在干什么？”

“官爺，內子臨盆，我得趕緊趕回去。”他卑躬屈膝的說著，但是官兵似乎并不領他的情。

“去去去，往后面去，”說著，便開始趕他，他拿出一大袋錢，給了官兵，官兵打開荷包看了看，往懷里一收，“跟我來吧！”姜六郎跟在他的身后，排隊沒收到錢的人都開始埋怨。

“抱歉抱歉，各位，家中內人突然臨盆，我要趕回去照顧她。”鞠著躬便進了城，他到姜家時，錦瑟已經發作了一個小時，一盆盆的熱水端進去，血水端出來，簡直是觸目驚心。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接生婆走了出來，“姜六公子，少夫人胎大難產，如今怕是沒有力氣了，若是再不將孩子取出來，怕是會一尸兩命了，若是保大，以后少夫人怕是也不能再有孕了。”

“我要保大，保大。”姜六郎一直這樣說著，準備進去，卻被姜母讓人拉在外面，但他卻依舊不停的掙扎，“保大。”后面的人在他后頸處一下，便將人打暈了過去。

“保小。”姜母冷冷的看著，心里想著，是她自己過不去這關的。

而產房里面的錦瑟，只有少許力氣，看著接生婆，“保小，保小！！！”聲音柔弱得很，當她聽說自己以后不能再有孕的時候，她想保小，想給姜六郎留個孩子，她死了無所謂，沒有孩子將是終身的遺憾，聽到姜六郎說要保大，她已經很幸福了，她不想讓她和他之間，留有遺憾。

接生婆拿來剪刀，“夫人，會很疼的。”錦瑟點了點頭，她已經麻木了，但當剪刀剪開她的肚子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很疼，身子被撕裂開，比她想象中還疼。

她的余光撇到了照兒，“照兒，你怎么進來了？”照兒似乎被嚇到般，不說話，“嬤嬤，請你將照兒的眼睛捂住好嗎？”

嬤嬤走了過去，捂住了照兒的眼睛，錦瑟的聲音越來越弱，“照兒，跟你爹爹說，娘無怨無悔！照兒，娘走了之后，若是個弟弟，你就好好教他，若是個妹妹，你好好的寵著她。”

見照兒不說話，她用余下的力氣，吼了出來，“聽見沒有！”

“照兒照兒聽見了，娘！”照兒跪在地上，抽泣著，他親眼看見，剪刀剪開了錦瑟的肚子，

“照兒，娘親走了，以后不能再疼你了，你要記得，娘親疼你，疼進骨子里。”說完這句話，錦瑟閉上了眼睛。對不起了，相公，我連我們孩子一面都沒見到，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都不知道。她閉上了眼睛，周遭很嘈雜，她仿佛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然后照兒的哭聲，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姜六郎醒來時，看著奶娘抱過來的孩子，“恭喜公子，是位千金，兒女雙全。”他明白了，錦瑟已經沒了，他走到靈堂時，錦瑟已經穿好衣服，他想掀開衣服看看，可他不敢，他知道，她的肚子上肯定是觸目驚心的。

“爹爹，”姜六郎聽見照兒的聲音，怔怔的轉過頭，蹲下身子，抱著照兒，哭得跟個孩子般，“爹爹，娘說她，此生無怨無悔。”

照兒的眼眶是紅的，“照兒怎么知道？”他沒能見到錦瑟的最后一面，眼前的這個孩子，卻見到了。

“照兒偷偷溜進去了，娘跟我說的。”說著，他又想起了那一幕，眼淚也掉了下來。

姜六郎顫顫巍巍的握著照兒的手，“爹爹，爹爹沒有想到，”他邊說便哽咽的哭著，“爹爹若是，若是知道，便不會如此，爹爹……”他說不下去了，他低著頭，眼淚和鼻涕一同留下，不停的搖著頭，似乎想說什么般，照兒也哭著，他害怕，他想娘，娘說，疼他進了骨子里。

錦父錦母聽說后，錦母直接臥床不起了，錦父好些，不過他也很難過，只是面上要做出堅強的模樣，他們去姜府質問了姜六郎，什么都做過，但是也是無用功。

“我長姐，疼愛我到如今的長姐，沒了，”錦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日日落淚，最后身上的孩子也沒了。

姜六郎和姜家分了家，看著姜母的眼里，全是冰冷，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渾渾噩噩的過了許久，就連孩子的名字，也是照兒取的，名叫柳兒，留之意，他想要留下自己的娘親。

這日，姜六郎抱著一歲的柳兒，坐在錦瑟的墳墓邊，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娘子，今天柳兒已經一歲了，你一定不希望我再這樣過下去吧。”他摟了摟柳兒，呆呆的看著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