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西衛和準噶爾兩部，比三藩還要煩人太多太多，著實是我大清百年之患。”

酒席過后，劉兆林被引入靜室之中，立刻就聽這吳長明說了這一番話。手上感受著茶水的溫度，劉兆林仗著年紀大，裝作思考，聽那吳長明繼續說話。

可吳長明也是久經宦海，此刻也不說話，憋得沒辦法，劉兆林也必須要說了：“陜甘總督這些年和準噶爾打了幾仗，這西北和西衛其實是一個道理，我們難，他們更難，只是這準噶爾內部生亂，暫時不會出什么禍事?？赡颂煜轮劓偅本芪麟]，西抵西衛，南鎮兩藩，這差事，可沒有那么好辦?！?

“這便是問題所在，東南打成那個樣子，也沒有從巴蜀調兵，就是這么嚴重?！?

“八萬八旗，二十萬綠營，如今劉兄能夠掌控十萬綠營，相國也能放心了。”

“……相國……我們還是要做好準備，以防相國事有不測?！眲⒄琢肿隽藗€斬首的手勢，讓吳長明覺得后頸子一涼，接著說道：“我不過是娶了個裹腳的小妾罷了，就被小皇帝從湖廣巡撫降到了綠營總兵，此等秉性，何以為天下之主？”

“從洪承疇、范承謨之事發后，這裹腳之政已經成為了小皇帝排除異己的手段……我那姑母也說了，在此事上，莫要與之爭辯才是。”

“啊呀呀，老夫真正已經是老糊涂了，竟然忘了總督大人，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子啊。當真是該罰，該罰！”

吳長明的眼神炫耀的可怕，這也是他這個人能夠外放的重要原因——他是博爾濟吉特家，碩果僅存的外放大員，哪怕人盡皆知他是鰲拜一黨的成員，他也有給自己自保的辦法。

正所謂破釜沉舟，打破狗食碗，我再拿一個。有退路的人是不會給別人賣命的，永遠不會，而鰲拜托人送給劉兆林的密信，則也有讓他脅迫催促吳長明的意味在。

所謂站隊不能站太死，二人相互說著些政事，而心懷鬼胎居多。吳長明瞇眼看著他的心不在焉，這才問道：“巴蜀總督是個新設的職位，一切都是新的，而多數官吏，還是掛在布政使司衙門下面，聽那個小皇帝的寵臣，叫做……叫做……”

“納蘭明珠，新科進士，卻是在任上點的進士，很受重用的?！?

“被貶謫出京，算什么重用。那拉氏的后人，都是一幫首鼠兩端的小人。劉兄，您說，是用還是殺？”

“鰲大人現在處境并沒有那么好，小皇帝連自己身邊最得用的重臣都能外放，鰲相國還是害怕此子狗急跳墻?！眲⒄琢直仨氜糇∷?，雙眼爆出精光：“吳大人，易主茲事體大，絕非一朝一夕，一動一氣所能掌控。人主衰敗之相，如山巒崩摧，一發不可收拾，如果他再有什么動靜，我們再動不遲?！?

等總督大人得到了都江堰來報，才算暫且安下心來，和劉兆林商量起來天地會的事情。兩天后，最新一期的加急朝報，送到了。

“好消息！小皇帝終于瘋了！”吳長明急匆匆的從轅門之外走進來，一把將朝報遞給了正在練兵的劉長林，張口就說道：“裕親王廢為庶人，康親王幽閉在家，一應宮中侍衛，盡數發配，甚至就連太皇太后都受到了牽連，小皇帝終于瘋了?！?

“這是自毀長城，可這為了什么呢？如此大事，總要有個理由才對?！眲⒄琢謱⑺霠I帳，讓親兵在外布置，在營帳之中，總督大人都沒有坐下來，繼續說道：“說是裕親王穢亂后宮，才有此貶謫，幾日內貶為庶人，現在已經在鰲大人的帳下聽用了。說不定這易主之事，就這么簡單的就定了?！?

陛下是生怕鰲拜一黨斬不凈殺不絕啊，竟然完全沒有留下一線生機的意思。

劉兆林感慨萬分，他如果不是早早的投靠了陛下，只怕此刻也被蒙在鼓里面。他們也不想想，陛下那個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的脾性，連小妾裹腳都要管一下，倘若裕親王當真敢穢亂后宮，怎么可能活著從宮里面出來？

更何況福全比玄燁還要大上幾歲，生路只有絕對忠誠一條，稍有偏離，必定連一點生機都留不下來。

聽聞紫禁城當日光是憑借“太子”兩個字，就殺了將近千名內侍，從太皇太后到皇后無一幸免，這種殺伐果斷的君主，絕沒有優柔寡斷之理。

唯一的解釋便是，裕親王正在效仿當年蘇秦間齊，死間鰲拜。可比蘇秦間齊還要兇猛萬倍的是，鰲拜一黨不被殺絕，絕對不會停下。

“如此，我有一計，請總督大人靜聽。現在我們手中二十八萬兵，若是和燕京一同起事，稍顯不足。不如聯系吳三桂、尚可喜兩藩，我們共同舉兵，至少有六十萬七十萬之眾，到時候響應宮中廢立之舉，鰲相國做事也可以方便許多?！?

“此事……”

“此事并沒有那么難做，我們修書一封，派一名親信，不，大人您可以親自去一趟云南。吳三桂稱病在云已經數月之久，他便是在等待這個機會，這個絕好無比的機會。只要許諾在日后廣地與他，或者讓他自立為緬甸之王，都未嘗不可。”

“他會上鉤么？吳三桂何等精明，驟然讓他改換門庭，當真有可行性么？”

“最簡單的說法，向他說明厲害便是了?！?

劉兆林將兩把插在地上，指著說道：“鰲相爺終究不是多疑之人，平日里施恩多于用威，對待功臣，也沒有削減之舉，這連您都是知道的。而別忘了小皇帝，他平三藩只是時間問題，此子繼承了太皇太后那種權利怪物，連自己的親子都能毒殺，況且這一個外藩乎？只要讓吳三桂相信，此刻是舉兵的時間，我們的會盟，將會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固——一面是仁慈的君主，一面的狠辣的帝王，他知道自己會選擇哪一個的。”

“本督走一趟倒是可以，只是這四川內的事情，還有那個即將到任的布政使……”

“如果總督大人信得過下官的話，可以留下總督府內的旗牌，若是那個布政使敢有異動，我便直接出兵，將他擒殺之?！?

“這……”

“總督大人安心，下官家眷都在燕京，鰲拜相爺，可是很喜歡我的孩子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