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晉陽故城書事[1]

惠遠祠前晉溪水[2]，翠葉銀花清見底[3]。水上西山如臥屏[4]，郁郁蒼蒼三百里[5]。中原北門形勢雄，想見城闕云煙中[6]。望川亭上閱今古[7]，但有麥浪搖春風[8]。君不見系舟山頭龍角禿[9]，白塔一摧城復沒。薛王出降民不降[10]，屋瓦亂飛如箭鏃[11]。汾河決入大夏門，府治移著唐明村[12]。只從巨屏失光彩[13]，河洛幾度風煙昏[14]！東闕蒼龍西玉虎[15]，金雀觚棱上云雨[16]。不論民居與官府，仙佛所廬余百所。鬼役天財千萬古，爭教一炬成焦土[17]！至今父老哭向天，死恨河南往來苦[18]。南人鬼巫好祥[19]，萬夫畚鍤開連岡[20]。官街十字改丁字[21]，釘_去聲破并州渠亦亡[22]！幾時卻到承平了，重看官家筑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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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故城，舊城。晉陽故城遺址在今山西太原市晉源鎮附近。晉陽城創建于春秋時，自古為防御來自北方的侵擾者的重鎮。唐代大加擴建，定為北都，城周圍凡四十里。五代末年，北漢建都在這里。公元九七九年（宋太宗太平興國四年），北宋平北漢后，采用焚燒、決水的毒辣手段，把這城徹底破壞。根據“幾時卻到承平了”來推斷，這首詩應是元好問初期的作品。作者登懸甕山，望見晉陽故城，深致慨于趙宋毀滅晉陽的失策，并譴責其毀滅晉陽時給予人民的災難。

[2] 惠遠祠：即太原市西南的晉祠。晉祠西有懸甕山，晉水發源于此。晉溪：晉水。

[3] 翠：青綠色。晉水渠中有蘋草，冬夏常綠，所以用“翠葉”來形容。銀花：比喻晉水的潔白。

[4] 西山：指懸甕山。

[5] 郁郁：山勢雄壯貌。

[6] 闕：宮門；宮觀。

[7] 望川亭：在懸甕山頂。今遺址尚存。

[8] 麥浪：風吹麥搖好像波浪一樣。

[9] 系舟山：在太原市北一百余里。北宋統治者以晉陽為“龍城”，系舟山高峙其北，正是“龍頭”。所以毀晉陽后，又把系舟山的山頂鏟平，拔掉“龍角”。

[10] 薛王：北漢主劉繼元。繼元本薛釗子，劉承鈞養為己子，以后繼承王位，故稱薛王。

[11] 鏃：箭頭。

[12] 治：古代地方長官的駐地叫做治。府：指太原府。唐明村，原在今太原市大南門街以西。現在的太原市就是從公元九八二年以后在唐明村的基礎上發展而來。

[13] 屏：古人于門內外修置小墻，叫做“屏”，引申為“屏障”、“屏藩”。巨屏，指晉陽城是北方的巨大屏障。

[14] 河洛：黃河、洛水，意指河南。幾度：幾次。兩句是說由于趙宋毀滅晉陽，當金軍南進時，北方失掉這一屏障，終于導致出汴京失陷、徽欽二帝被虜。

[15] 蒼龍、玉虎：宮殿上的雕像。

[16] 金雀觚棱：班固《西都賦》：“上觚棱而棲金爵。”爵，同雀。觚（ɡū孤），棱角。全句形容建筑的高大和雕刻的精致。

[17] 爭：與“怎”同。炬：火把。

[18] “至今”二句：公元九七六年，趙宋第二次進攻北漢，由于晉陽城的堅守未下，它就把北漢三四萬居民，掠往河南。

[19] “南人”句：《呂氏春秋》：“荊人鬼而越人。”巫，古代掌管祈禱者。，與祥字同。古人對吉兇的預兆都稱做“祥”。全句指斥趙宋講究迷信。

[20] 畚（běn本）：盛土器。鍤（chā插）：鍬。

[21] “官街”句：趙宋于公元九八二年新建太原城時，為了斬斷“龍脈”，街道都作丁字形。

[22] 渠：同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