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二胡的聲音悠悠揚揚的傳來,如泣如訴,好像在訴說一個凄美的故事,在唱一首凄婉的葬歌。
四下里黑漆漆的。
腳下裂開一個大口子,洶涌的巖漿崩裂出來,烈火騰騰升起。
這是哪里?
地獄嗎。
鐘離墨站起來,搖搖晃晃如喝醉了酒。
如果這里是地獄,牛頭馬面為什么還沒出現?
油鍋呢?閻王殿呢?孟婆呢?奈何橋呢?
眼前紅光一閃,所有的景象統統不見了。
“哼哼,強弩之末,竟能撐到此刻!”聲音低沉而又威亞。
是誰?!
是誰在笑話老子!?
鐘離墨奮力睜開眼睛,被光忙刺痛。
不過,他終于看清了是誰在說話,
那是一條金光閃閃的巨龍,足足有五丈高。狂躁的來回游弋,威風凜凜,兇氣四溢。
不過,它再狂躁,也出不來。
因為,它被困在一個黑色的籠子里。
黑色的籠子有十丈高,漆黑的鋼條足足有象腿粗。鋼條上刻著金色梵文,控住了這頭狂暴怪獸。
黑籠子前面有個黃金大鎖,等待著有緣人來開啟。
金龍扭動著身子,碩大的頭顱伸了過來:“愚蠢的人類,來吧,把鎖打開吧!放我出去,我會賜予你無上祝福!”
鐘離墨拿出腰間金燦燦的鑰匙,大步上前。
過了七關,打開鐵籠,放出神龍,天經地義。
不然呢?
辛辛苦苦來干什么?
鐘離墨腦子昏昏沉沉,內心卻有一個聲音響起:“住手吧!不要打開,你會后悔的!現在立刻轉身,跑下山!到了山腳下,一切將會真相大白!”
真相是什么?
真相不就是來這里放出囚龍么?
越來越近。
金鑰匙和金鎖之間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就像磁鐵的兩極,又像干柴和烈火。
鐘離墨顫抖的手忽然停住了。他在努力控制自己停下來,最好就是遵循那個聲音,向山下跑去。
金龍轉的越來越快:“近在遲只,你卻猶猶豫豫!你在猶豫什么呢?你辛辛苦苦容易嗎?一路打通七關,不就是要放我出來嗎?來吧,來吧,快放我出來!”
鐘離墨渾身燥熱如火。雙目赤紅,冒出火星,終于大步走過去,將鑰匙插入金鎖。
鐵籠上的梵文消失。
鐵籠化作一道道黑煙隨風飄散。
金鎖落地,吐出金鑰匙。
金鑰匙有如神助,飛向九州大地,落下去,無影無蹤。
金龍狂笑著,飛舞而來:“世間沒有幾人能拒絕我的誘惑!鳳毛麟角!作為對你的獎賞,我會賜予你極大的無比的歡樂、極致的愉悅、超出天際的滿足!”
它將一只金爪按在了鐘離墨的頭頂。
一股股震撼傳來,鐘離墨歡喜的發狂,興奮的全身發顫!
這極致的愉悅,就是世間最大的享受!
什么王侯霸業,什么天下絕妙功夫,什么天下第一,什么兒女情長,什么金銀財寶,什么什么的什么,都不及此刻這極致的愉悅。
金龍哈哈大笑,松開龍爪,盤旋飛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鐘離墨精氣神全被抽去,像一癱爛泥一樣摔倒在地上。
丹田里空空如也,四肢僵硬,呼吸粗重,眼皮耷拉,疲憊不堪。
我這是要死了嗎?
不能死啊……
不是死,就是睡一下,讓我睡一下好嗎,我真是太累了,太困了……
喂,醒醒,不能睡,醒醒。
眼皮沉重,睡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讓我睡吧。
睡吧……
睡吧……
★
天上烏云密布,下起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潑下來,片刻功夫禪院里就有了半尺深的積水。
鐘離墨躺在水里,臉色蒼白,生死未卜。
禪房門口,一只拳頭大的蜘蛛不安的說:“主人不會死了吧?”
骷髏頭花妖:“不知道呢!試煉越來越狠了!”
蜘蛛:“是啊,花大姐。原來我是第三關,你是第六關,神符只有一個。這次倒好,我成了第一關,你是第二關,神符請了五個!不知都來的什么怪物?”
花妖裂開黑洞洞的骷髏嘴:“怪物?呵呵,能傷主人這么深的,不是怪物,而是神物!”
蜘蛛倒吸一口涼氣:“主人瘋了?這么虐待自己?”
花妖:“沒辦法,主人太強了!輕輕松松都過了七關。這次請來了五道神符,還不是一樣,打通了七關,又一次見到神龍!又一次失敗了!”
蜘蛛:“可是……這次主人也是九死一生啊!你看,現在還沒動靜呢!”
花妖:“死了更好,他死了,我們就恢復自由身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鐘離墨的小手指頭微微動了一下。
蜘蛛大驚失色:“花姐!噤聲!”
花妖立馬換了一副面孔,跑過去抱住鐘離墨:“主人!主人!你快醒醒啊!你別嚇我啊!”情深處,擠出幾滴淚來。
蜘蛛撓撓頭:“還是我花姐腦子轉的快,會演戲!”也走進大雨中,合力把他抬了進來。
架起火堆,放在他身旁。
過了良久,鐘離墨漸漸轉醒,眼睛睜開。
花妖急忙端過熱好的姜湯喂他喝下。
鐘離墨臉色漸漸紅潤,坐起來,望著眼前的七把椅子,若有所思。
第一把和第二把都空著。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把椅子上都放著一張朱批黃符。
蜘蛛和花妖跪在他身旁,大氣不敢喘一口。
鐘離墨悠悠的說道:“你們兩個肯定好奇,那五關我遇到了什么。”
蜘蛛和花妖不敢回話。
鐘離墨意猶未盡:“那五個都是神一樣的對手啊!”
花妖戰戰兢兢:“我已拼盡全力……”
蜘蛛忙道:“我也是拼盡全力!也沒能阻止主人!”
鐘離墨滿意的點點頭:“你們進步都很大!我很滿意!”
蜘蛛和花妖對視一眼,長吁一口氣。
鐘離墨:“這次差一點,但凡有一關能打死我或者能打敗我!通不過七關,這事就成了!”
勝利的條件是過不了七關,而非通過七關。
這七關是鐘離墨自己給自己設定的。就是設置重重阻礙不見到神龍。任何一關敗了,就會獲得那個寶貴的大還丹。通過七關,只會獲得神龍賜予極致愉悅的獎勵,僅此而已。
不能放水,亦不能弄虛作假。人在做事天在看,魯大師也在看。作假將會灰飛煙滅。
第一關和第二關,自己尚有意識,明白怎么回事。
到了神符關,會忘掉很多事情。潛意識里會以為打通七關才是最終答案。
只有這樣,才會釋放最大的潛力。
這也是魯大師設計這七關的最大魅力所在。
遠處鼓聲響起。
是魯大師在召喚自己。
是時候走出禪院了。
鐘離墨說道:“你們走吧,找個地方再修行去吧,如果需要,我還會召喚你們。如果三個月內,我不召你們,那就解除契約,你們就恢復自由身吧。”
蜘蛛和花妖大喜,化作兩股黑煙飄然遠去。
鐘離墨推開厚重的黑門,走出禪院,走向講經堂。
那里,魯大師正率十八名弟子在佛前誦經。
檀香裊裊,經聲陣陣。
鐘離墨踏步而入,跪在佛前:“魯大師,上次浪費了你一張,這次浪費了五張,還是沒控住欲念,過了七關,見到神龍。那個大還丹……自然而然沒有得到。”
魯大師緩緩睜開眼:“善哉,你已經很了不起了。竟然能活著從禪院走出來。說說吧,你遇到了什么。”
鐘離墨:“五個神符,遇到了我半個老師~星辰子,鑄劍大師歐冶子的殘魂,我妻子和女兒,軒轅鏡魔,月兔。”
魯大師嘖嘖稱奇:“阿彌陀佛,你造化不淺,月兔乃半神之體,竟然也來插一腳,這是受了你的執念之深的感應!不過,讓我最擔心的還是……你妻兒的魂魄,也進來了,恐怕是和你來告別的。”
鐘離墨淚如泉涌:“求大師再給我一次試煉的機會,我一定會得到大還丹!”
魯大師:“大還丹只有一個,縱然你得到,你會救你妻子還是救你女兒?”
鐘離墨一時語塞:“我……我……”
魯大師:“無論你救誰,結局都是不圓滿。把誰救活,活下來的那個人,都會痛苦不堪!母女連心,如果真有神識,都會把活的機會讓給對方!活下來的那個,會活在無休止的懊悔和思念之中!”
鐘離墨黯然。
他現在就是這樣,雖然富甲一方,雖然雄霸南域,可是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魯大師:“你我緣分已盡,下山去吧。神龍傳說還在,你再找個有能之士,困住它,你再去找那把金鑰匙去吧!”
鐘離墨一跪在地:“拜別大師!”
出了寺門,下得山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到婉兒和曉卉的水晶棺面前,點三炷香,讓她們在黃泉路上走慢些……為夫、為父還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