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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哥哥⑶

……

那次野餐過后沒多久,哥哥又隨姑父去了北平,直到年末才回來。哥哥不在的這幾個月里,蕙姐姐的婚期定下了,就定在后年的開春。說起來好像還有許久,但仔細算來,也統共不過一年左右的光景,日子過得總是這樣快,我也過了蕙姐姐剛來家里時的年紀了。

祖母對蕙姐姐的婚事很是滿意,只等一年,蕙姐姐就要出嫁了,祖母又開始操心起我的婚事。母親覺得我還小,想讓我在她身邊多留幾年,勸祖母不用著急。

我對婚姻的了解都來源于我的父親和母親,還有我的父親和蕙姐姐的母親。我只希望大人間的任何事都不要影響到孩子,蕙姐姐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她是很可憐的,跟父母的血緣親情是很淡薄的,母親早逝,和父親也很生分,只有祖母待她最好。

因著母親的話,祖母也沒再提過為我議親的事。我只管快樂地玩耍,姑父和哥哥上街采購年貨的時候我和弟弟偏要跟著去,姑父和哥哥沒辦法,就一人拉著一個帶我們走。

姑父牽著弟弟,哥哥牽著我。要是見到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兒,不待我開口,只是稍稍駐足停留一下,哥哥就將那東西為我買來了。

哥哥待我的好,我一直是記得的。

嚴謹的說,他其實并不是我的親哥哥,我們是沒有一點血緣的,但他待有時比父母親還要好,所以我很喜歡他。喜歡跟他一起玩,喜歡黏著他,喜歡看他寫字,還喜歡他教我讀書寫字,教我念詩。

哥哥待我這樣好,所以我總是想著,以后一定要報答他。

我將哥哥當成是我的親哥哥般,哥哥也應當是將我當成親妹妹,但后來有一天,祖母卻打算要我和哥哥成婚。

記不清是那年的正月初幾了,我們家里請客,除了親戚,還請了和蕙姐姐的定了親的張家來。張家哥哥是同他的父母親一起來的。祖父和祖母幾個長輩帶著蕙姐姐與張家坐在一桌,我跟弟弟和哥哥他們幾個同輩坐在一桌。

今年過后哥哥就要滿二十了。二十歲,一個看起來離我還十分遙遠的年齡,我記憶中的哥哥還是在念書的學生,等開了春,他便是中學里名正言順的老師了,同窗的張家哥哥與蕙姐姐的婚期都定下了,但哥哥卻連相看過的女孩子都沒有。

哥哥坐在我的旁邊,面對姑父玩笑般地調侃時也只是笑。那天姑父喝了些酒,說話也沒有什么遮掩,我仍如往常般只吃著自己面前的東西。忽然,姑父走到我面前,叫我的名字,盯著我瞧了好一陣。

像是在確認什么,姑父問我:“丫頭,你該滿十五了吧?要變成大姑娘啦!”

我那時還沒明白過來,只為著姑父記錯我的年紀而羞惱,糾正道:“什么十五,我才十四歲呢!”

姑父懊悔地拍拍自己的頭,說著不好意思。哥哥也在旁邊笑,姑父走遠后,哥哥還彎下腰來到我耳邊小聲說,我姑父是吃醉了酒才記錯了,讓我別放在心上,還安慰我說,只要我想,我永遠都可以是小孩子。

哥哥總是能逗我開心。一聽,我便笑了起來。我一笑,就笑得直不起腰,哥哥攬著我,不讓我從凳子上掉下去。

也就是請張家哥哥來的那天,不知道怎么了,蕙姐姐中途跑回房間去了,一個人在屋里哭。祖母去勸她,怎么也沒用,祖母就讓我也去勸勸她。

張家人還在,未婚妻不知怎的就回了房間怎么也不肯出來,大家都覺得這件事很是奇怪,但我們都沒敢讓張家哥哥的父母知道,只說蕙姐姐身體不舒服,想好好休息一陣。

那天我應祖母的吩咐去問了蕙姐姐,蕙姐姐對我也一樣,仍是什么都不肯說,只是哭。我去問了張家哥哥,張家哥哥也并不太清楚。后來還是祖母讓哥哥去問,蕙姐姐才說了實情。

原來是吃飯的時候,張家哥哥的母親向祖母說了想將婚期提前的話。這件事本來是兩個長輩私下商量的,祖母并沒有點頭,被蕙姐姐聽到了,蕙姐姐就急得哭了。

祖母大約猜出來蕙姐姐是還不想嫁到張家去,連忙安慰說不會那么著急就安排婚事的。蕙姐姐聽了,仍是哭,哭得比先前還嚴重了。

祖母急得不行,把我們幾個同她玩的好的兄弟姐妹都叫到房間里去,陪她說話。

我先前就同蕙姐姐說過話了,但并沒有派上用場。反倒是先前哥哥將她勸住了,我們就再讓哥哥去。后來,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么,哥哥帶著蕙姐姐出門去了。

我們都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只記得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蕙姐姐已經不哭了。她看起來心情好多了,外面風大,哥哥就將自己的外套脫給了她,蕙姐姐裹著哥哥的外套從大門進來,見到我們都看著她,朝我們笑了笑,自己就回房間去了。

這是蕙姐姐來到家里后第一次鬧脾氣,從前她總是默默地不發一言,哪怕是被誰冒犯到了,她也從不發脾氣,淡淡的一笑就過了。從前她也不愛像同齡的姑娘一般打扮自己,那天后也開始涂胭脂了,臉上敷著白色的脂粉,嘴唇是鮮艷的紅色。蕙姐姐長得漂亮,我一向是知道的,但自從她仔細打扮自己后,她的美麗似乎又被放大了數倍,母親給我梳頭時,也常常夸,說蕙姐姐越來越漂亮了。大抵是要嫁人了,學會打扮了。

聽了母親的話,我不由地去看鏡子里自己的臉。我和蕙姐姐長得并不像,短短的臉,皮膚也不如她白,眼睛也不大,怎么看都是一張小孩子的臉。我又想我涂了脂粉后會是什么樣子的。我也能像蕙姐姐那樣漂亮嗎?可是我知道,我長得一點都不漂亮,以后我若是要議親了,夫家即使是要娶我,也絕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我平生里頭一遭為自己不夠漂亮的事而難過起來,梳洗完用過早飯后,我便溜到了蕙姐姐的房間里去。祖母也在,她們正拉著手坐在床上說著體己話,我只聽清了幾句,大約是聊蕙姐姐未來夫家的事。

祖母瞧我來了,就拿桂花糕給我吃,里面加了蜂蜜,很甜,我很高興,祖母就說,這是她親手做的。聽了祖母的話,我一下高興得又吃了好幾個。

蕙姐姐卻似乎并不怎么高興,正月請客那天后她就時常悶悶不樂的,她本就是不愛說話的,現在變得更沉悶了,唯有我們兄妹幾個聚在一塊玩時臉上的笑容才多了些。

傍晚,哥哥載我們上街去新開的燈市玩。出門前,我學著蕙姐姐的打扮,她穿了件白色的天鵝絨斗篷,里面是條藍色的絨裙,我就穿了藍斗篷,白絨裙,我們也都在腳上套了一雙圓頭的加絨小皮靴,我很喜歡這一身既保暖又好看的裝扮。

哥哥和我牽著弟弟,蕙姐姐拉著我另一只手,與我們同行的還有哥哥的朋友,姓宋,叫亞軒。我們都叫他宋哥哥。

哥哥的這個朋友長得也十分漂亮,他身形挺拔修長,不笑的時候有點嚴肅憂郁,笑起來的時候鼻間怵成一團,顯得可愛又孩子氣,一雙黑眼睛里總泛著清亮的光。宋哥哥家中世代讀書,到了他父親這一代,便做起了買賣,但他也是從小就上學堂的,現在正跟著他父親學做生意。

那次是我和宋家哥哥第一次見面,回到家中后不久,母親就向我透露,說宋哥哥的母親前些日子上門來打聽我的事,問起我的生辰,還問我平日里喜歡些什么。

我雖上過學堂,認識些字,但絕不算女大學問家,學過些針線活,但不算擅長,我做的飯也尤其難吃,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我,如何嫁到別人家去做別人的妻子。我實在沒辦法侍奉好夫家的婆婆和丈夫。

母親還說,這件事還是宋家哥哥主動向他母親提的。我實在沒有做好嫁人的準備,但平生里第一回有人家來打聽我的情況,想讓我做他的妻子的,我又羞又喜,嘴角不住地上揚。

我對宋哥哥其實算不上喜歡,只是因為有人喜歡我才覺得開心。

母親很滿意宋家哥哥,雖然他前幾年也訂過一樁婚事,只是后來又取消了。據說是他和那個女孩子相看時并沒有看上對方,只是兩家的父母都有這個意愿,后來見孩子們實在不喜,不好勉強,這件事也就做罷了。

蕙姐姐聽說了,就問宋哥哥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也有了取消婚約的念頭,有了宋家哥哥成功的例子在,蕙姐姐索性就向祖母提了這件事。

她向祖母說,她的婚事還是想由著她自己。

祖母本和母親操心著我的婚事,見蕙姐姐卻有了反悔的苗頭,兩件事情碰在一起,祖母很是煩心。

你不想嫁到張家去?祖母問。

祖母又問,那你有想嫁的人嗎?

蕙姐姐都只是低著頭,不發一言。

祖母沒再問下去,語重心長地說:“只有最后幾月了,若是早些時候反悔還來得及,可都到這個時候了……再去給張家說,那怎么能行?”

蕙姐姐眼睛哭得淚汪汪的,無論祖母如何說,也只是哭。祖母不再說什么,直出門去了。

見蕙姐姐哭,我問她為什么不想嫁過去?

有些話她不敢跟祖母直說,只跟我說了。蕙姐姐說她不喜歡張家哥哥。她又想到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不想和她的母親有同樣的經歷了。

蕙姐姐是柔順的性子,再加上她是喪母后才來到家中的緣故,她從不做出頭的事,長輩的話也是聽著就照做了,起初議親的時候她也沒想到日后自己會后悔。或許那時候,蕙姐姐對感情的事情自己都沒有弄明白,就稀里糊涂地答應了。現在,她的心里或許早已裝著了一個人。

我不希望蕙姐姐以后不幸福,就找了哥哥來勸她。我知道蕙姐姐是最聽得進哥哥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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