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紀炣唱打了之后,劉尚沒有問我任何問題,比如說,紀炣唱是誰?他為什么打我?
離暑假結束還有十天不到,劉尚跟著爸爸搬去了新住處,靠海的一間公寓。作為那個年代第一批住公寓的人,他們大部分都是兩年前拆遷分房的,聽蘇蘇姐姐說,劉尚家里很有錢,一年前就預付了全款,領了現房。他們說著地段如何如何,物業如何如何,聽到最后,媽媽突然壓低了聲音,我立刻找借口離開。
民宿離海不遠,同學家里很多民宿都倒閉了,恰好處在拆遷區域的卻一下子暴富。同學很快分成了兩波,一波是住公寓的,他們一般結隊走環海西路。另一波人住平房,他們自由地穿梭在各個巷路,由于違規建房,巷道越來越窄,他們大多缺乏活動空間,家里也是一般的工廠工人。我呢,不在這兩波人中。我很快就要流離失所了,我悲觀的想。
我突然想起紀炣唱,他突然回來,肯定是因為家里拆遷吧,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想過了這個問題,看見灰色屋子上紅油油的一個斑駁的“拆”字,我又覺得可笑。他突然回來難道會因為是我嗎……想來他是因為裝的太久了,想要發泄一下,或許想高喊著:我,紀炣唱,今天一夜暴富啦!!!然后狠狠地把過去回憶里遭受的骯臟碾碎。
他肯定會住上那棟嶄新的公寓樓吧,甚至可能和劉尚住門對過。
我就快要搬走了,逃離這個爸爸制造的巨大牢籠,還清所有貸款,哪怕一干二凈……
我抬頭朝那排取名為《聽濤雅苑》的歐式建筑看去,玻璃墻上反照出絢麗多彩的夕陽,心想:聽見濤聲嗎?多美的寓意。
我胡思亂想著,然后肩被拍了一下,劉尚坐到我身邊,問我為什么一個人坐著。
我撇了撇嘴,“管好你自己吧,被別人打了不想著還手,還有時間管我。”他皺了皺眉,然后說:“我的事不重要,我的確說錯了話,他打我也不是沒有掛彩,不能說沒有還手。”他認真的樣子逗翻了我。
“你說…你讓紀炣唱掛了彩?”我張大了嘴。
他皺眉。“我不該這么說的,這不是應該討論的。”劉尚軟軟的劉海耷拉在額前。
“其實,有時候你認真的樣子挺搞笑的。”我心情很不錯的說,他笑了一下。
“紀炣唱那個人…”我停頓了一下。
他愣愣看了我一眼,我想是我的表情在提到他的時候變化的很大吧。
“你們挺像的。”劉尚突然說,盯著我的眼神變了變,說不出那里奇怪。
“你早就認識他…”我看出端倪。
他沒有否認。
“他來看過宋易,很奇怪,背著濕透的書包。”我像是被雷擊一般顫了一下。
“宋易說…他們曾經是同學。”
“你那個時候才認識他嗎?”
“不是。”劉尚慢慢的說。
“很久之前,可能四五歲吧,他從小就不一樣,但是,我們曾經是好朋友。”
“他的爸爸服兵役回來之后,他們一家就搬走了。”他繼續說。
“他變了很多……”
“我要回去了。”我說,“他是個教唆犯,你知道嗎,也許只有你敢稱他朋友,”我看見他白皙的臉淡漠地
埋在黑暗中,看不見表情。
“不過,他也是個報復狂,我不知道小時候的他是什么樣子,不過看起來他念在你所謂的昔日友情,下手的確輕了點。”我說。
我認為我對紀炣唱的性格還算有點了解。
“他傷害過你嗎,因為你的一些調皮的事?”我呼吸滯了一下,一種不熟悉的感覺似從頭腦里翻找出來,暴露在外面。
什么叫傷害呢,原來讓你痛苦的東西都是傷害嗎?他青澀的話安心的告訴你它的存在。關于他的回憶似黑白電影閃過。
我用力扣著我手指的斑駁,努力編造一個關于他的真話,“他從來不是主動的,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脫口而出。
頭腦中各種關于紀炣唱的情緒翻騰,撕扯,各種詭異的噩夢,尸體的臉,捅破紙露出兇狠,最終卻匯集成短短的一句話。
“只有你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