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川拿起她放在床頭柜上的裝修圖稿看了兩眼:“是要重新裝修嗎?格局和現在一樣。”
“不是。”沈相宜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當初上下兩層一起買的,怕樓上遇見熱鬧的鄰居會吵。”
“嗯,那現在怎么忽然想起要裝修了?”秦北川跟著躺下,抬手摟住她的肩膀,“你的錢都給了上靖郡,還有錢裝修嗎?”
“我沒錢。”沈相宜睜開眼,翻身趴在他胸口上,“先生有啊。”
“咱們把我那戶賣了吧?省下的錢可以裝修樓上,再有富裕的給你買零食。”
“你那房貸沒還完吧?明天讓長庚房貸還了再賣。”
沈相宜想了想:“先生,明天我運送物資去上靖郡。”
“恩,注意安全。”
后背傳來的力度絕對不像他口中所說的幾個字那么簡單。
沈相宜合上眼睛,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要一起嗎?”
“劇場那邊也在籌備物資,我得幫江老師。”
“好吧。”
秦北川低頭吻了吻她的臉,兩人相擁著睡去。
雙方都以為第二天自己會是第一個醒的,想著盡量不要吵醒對方。
結果兩人同時睜的眼,正要起身。
“還真是心有靈犀。”秦北川摸摸她的頭,“今天可沒有回籠覺了,要不再睡會兒?”
“再睡一覺起來可就中午了。”
沈相宜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我得趕去觀里,早飯下去買點吧。”
“也行,那你起床洗漱,我去買。”
到觀里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左右了。
道長依舊坐在院門前的樹下,品著陳年舊茶。
身后是幾個正在打鬧的青年小伙,身邊都放著簡單的行李包。
“道長,這么早喝茶?”
“解乏。”道長抬眼看她,不由得皺眉,“最近很累?”
“有點,事情太多了。”
“坐下我給你診脈看看。”
沈相宜坐下,看著眼前這幾個青蔥拔萃的小伙子,忍不住展顏一笑:“山上無聊,都悶壞了吧。”
“也沒有,偶爾師父也會放我們下山玩的。”
“有學醫的嗎?平時容易感冒的不許去,不會水的不許去,女生不許去。”
道長跟了句:“你也不許去。”
沈相宜無奈失笑:“您先別鬧,等我囑咐完。”
“你大病初愈沒幾個月,還是得養著。心臟不是小事,不能勞累。”
道長把手收了回去,垂眼靜坐:“剛才說的幾個不許留下,剩下的人收拾好東西去山腳等著。”
“是,師父。”
幾位弟子下了山,道長抬眸看看她,又繼續垂了眼睛。
“有事您說。”沈相宜抿唇淺笑,眉眼相較于之前,添了幾分煙火氣。
“恭喜,家里要添丁了。”
沈相宜笑容稍頓,下意識抬手放在小腹上,笑容漸深的時候卻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至于僵住。
“上靖郡路途遙遠,又不是去游玩,你好好在家養著不行嗎?”
“幾個月?”
“一月多點。”
“我知道了,上靖郡我讓陶年去。”
道長滿意的點頭:“好。”
山腳下的師弟們看著原先臉上還掛著三分笑的師姐現在面色微涼的下來。
心里不禁嘟囔:師父這是又說什么了?
軍用物資車順著公路停了將近整整一條街。
陶年清點著物資看著他們把東西搬上車,數好之后掛上橫幅,等著出發的命令。
“這里邊有兩千萬,是玉京觀給的,你做好記錄。”沈相宜把手里的卡遞到陶年手里,看著車隊,“清點過了嗎?”
“核對無誤,隨時準備出發。”
“你替我去吧。”她轉過頭,無奈的笑了笑,“身體不適,不能遠行。”
“我先送你去醫院?”
沈相宜微微搖頭:“還有事情要交代長庚,讓他送我去。走吧,注意安全,平安回來。”
陶年點頭,安排好幾個道門弟子后,上了頭車。
車隊浩浩蕩蕩的載著救援物資駛向遠方,綠色的帆布被風吹起一個小角,晃晃悠悠的飛揚。
就像此刻沈相宜的心緒,飛來飛去的,找不到一個可以降落的地方。
安排宋長庚將此次捐款的具體數額以及用途做好記錄,將來便于公示,然后兩人去了趟醫院。
下午,沈相宜拿著檢查報告去找老師。
一張紙輕飄飄落在朱紅色的辦公桌上。
老師和沈相宜面對面坐著,齊齊扶額。
桌上剛到的兩杯熱水從冒著熱氣到一點溫度也沒有。
老師先開了口:“要不,再和他們商量商量,你這也算是特殊情況了。”
“您覺得他們通情達理?”
老師沉默:他并不覺得是。
但是現實情況也不允許他什么也不做:“那我申請把時間往后調,三個月總是行的。”
“那就麻煩老師了。”
“委屈你了。”
沈相宜淺笑不語,緩緩抬手摸上小腹,面色又逐漸復雜。
彼時,秦北川還在和江遇安忙著準備物資。
收拾好之后,江遇安原想跟著一起去,江星晚拉著他的衣角使勁哭,就是不讓他走。
“陶年還沒走遠,我讓他慢些等你們。”
秦北川回頭,面上還有些驚訝,卻是先揚了笑:“好,那就麻煩陶年了。”
沈相宜蹲下身子,戳戳江星晚的肉包子臉。
對方松開爸爸的衣服轉身摟住她的脖子,鼻子一抽一抽的:“干媽~”
“干媽在,星晚不怕。”沈相宜拍著她的脊背,心里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也許她也將為人父母,想到以后還會有這樣一個小團子喊她媽媽,軟乎乎的摟著脖子撒嬌,心里就好像飄進了一朵棉花糖,軟軟的,甜甜的。
抱著小星晚起身,秦北川也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腦瓜,屈指給她把淚拭去:“小花貓。”
“大驢的妹妹嗎?”江遇安也來了興致,跟他一塊逗閨女開心,“來,學個貓叫:喵嗚~”
“汪汪也行。”
沈相宜無奈:“你倆真行,我都怕你們將來帶壞孩子。”
“星晚都六歲了,不會被我們帶壞的。”秦北川屈指點點江星晚的下巴,后者別過頭去,“哼,干爹大壞蛋。”
“如果孩子還沒出生呢?”
秦北川和江遇安同時愣住。
江星晚眼睛眨呀眨,看著干媽細膩白嫩的臉蛋,湊上去親了口。
江遇安趕緊先把女兒從她懷里接過來,怕她踢著沈相宜的肚子。
“秦先生,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沈相宜從口袋抽出兩張紙張紙,仔仔細細展開,卻沒有先交到秦北川手里。
秦北川拿不到,就一直盯著。
“能一起聽嗎?”
沈相宜看著他,目光有點悲戚、委屈,好像在外受了欺負,卻無法對家人訴說,也沒有辦法解決的委屈。
“這個孩子沒等出生,就要和母親一起去國外工作。”
一張檢查單,一張任命書。
同時遞到秦北川手里。
“六周了,很健康。但十一月要去做技術交流,時間很長。”
江遇安抱著女兒拍拍他的肩膀,悄悄溜走。
秦北川盯著那張B超看了很久,好像要把那層薄薄的紙看出個花來。
“對不起。”
秦北川沒有回答,依舊靜靜看著那張紙,片刻后抬起頭問她:“不能再晚點嗎?”
看著那雙水光流轉的眼睛,沈相宜幾欲落淚,她竭力忍住喉間的不適,用力的說:“我剛從老師哪兒回來,最晚十一月。”
她還想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可是事實和目前的形式又由不得她說這句話。
即使說了,也不過是安慰人心的無用句子。
既然無用,何必要說。
因此她說:“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沒錯。”秦北川扯扯唇角強扯出個笑,伸手用指腹摸摸她的眼角,柔聲哄著,“我陪你。”
沈相宜抽著鼻子點頭。
“我們回家。”
他牽起她的手,一手捏著單子和江遇安揮手作別:“江老師,我們先回家了。”
“回吧,哎,沒仨月!”
“我知道,您放心吧。”
回到家,沈相宜被勒令好好坐在沙發上,秦北川蹲下,腦袋貼上去:“讓我聽聽有什么。”
“咕嚕咕嚕。”
沈相宜抬手撫摸著他的脖頸,臉上是淺淺的笑意:“寶寶說餓了。”
“想吃什么?”
秦北川抬起頭,眼神像清晨的暖陽一樣,輕輕的落在身上,不耀眼,卻使人流連忘返。
他的指尖永遠是溫熱的。
掌心是暖的。
眼神是溫柔的。
“想吃辣子雞和鍋貼。”
“還挺會出難題,等著,我去研究。”
秦北川拿起手機跟媽媽咨詢如何不用家里的鐵鍋,而做出完美的鍋貼。
“凈給你媽出難題,去買個鐵鍋不行嗎?家里那鍋做出來的哪兒能好吃啊。”
“也對,下次我去買個鍋,現在來不及了。不用鐵鍋怎么做?”
秦媽媽無語:“我讓你爸給你發步驟,你跟我說說為啥非得中午吃它?”
“中午不能吃嗎?”
秦媽媽想想,搖頭:“能吃。”
秦北川挑眉一笑,樂滋滋的系上圍裙找出昨天買的雞解凍:“對了媽,我也是要當爸爸的人了,您別老兇我。”
“怪我兇你嗎?還爸爸,當媽媽也沒用?”秦媽媽白了他一眼,針尖在頭發上抹了抹,重新低了頭。
半晌后,怔怔抬頭,一臉迷惑:“你剛說你要當什么?”
秦北川笑著:“不是您說我當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