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不能。”
“我當定情信物藏起來,保證不讓任何人看到,這也不行嗎?”許清宴低頭摳起了衣角,細長骨感的指尖又拈起掉在桌上的茶葉沫輕輕摔進紙簍中,整個人縮成一小團窩在坐墊上,平日看起來軟乎乎手感不錯的頭發似乎也耷拉下去。
沈相宜忽然伸手抓了抓他的頭發,面容平靜,似乎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是眼中又有些看不懂的情緒,軟軟的,淺淺的,鋪滿了整個眼底。
“抱歉,目前我的身份不允許。”
“也就是說你同意定情信物的存在了?”
沈相宜的手當即頓住,慢慢收了回來,眉宇舒緩眼神平淡:“許老師凈說玩笑話。”
“我沒開玩笑。”
“您說這些之前可能不大清楚,我這人不懂愛情,也不懂喜歡。所以,您的一切付出都是徒勞,我沒有辦法給您什么回應。”
“我不需要回應。”
沈相宜窺見他眼底的執拗,頗為識趣的閉嘴,靜靜看著他能說出什么花來。
許清宴只是說了這一句,下一句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低了頭,耳尖那一片都是紅的。
沈相宜不開口,許清宴不知道自己說什么。
雙方僵持不下,就這樣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中。
檀香氣隱隱約約的又飄過來,和沈相宜身上的融合在一起,引得許清宴鼻子動了動,哼哧一聲打了個噴嚏。
一聲微不可聞得輕嘆從唇齒間逸出來,沈相宜左手緊緊捏住書本的一角,扭過身去背對著他,輕聲道,“關門輕點,走的時候和道長說一聲。”
身后許清宴久久不語,半晌后從桌上抽了本書在她對面重新坐下:“那些都是小孩才干的事情。”
“你也才二十,怎么就不是小孩了?”沈相宜垂首,目光落在右手來回捻弄的指尖上,那天晚上柔軟的感覺似乎還縈繞在指間,“能當孩子就一直當個孩子,那樣容易快樂。秦老師將你養護的很好,希望你以后也能如此。”
許清宴低著頭不說話。
中午吃過飯,沈相宜換了藥回到靜室,許清宴坐在遠處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相宜只當他不存在,捻著手串翻自己的書。
兩天后許清宴回劇場去演出,沈相宜站在靜室門口長長的舒了口氣。
道長笑了笑:“怎么?小伙子跟你表白了?”
剛松出去的一口氣接著又提到了嗓子眼:“您在哪個墻角蹲著呢?”
“去!”道長不大的眼睛忽然就瞪得跟銅鈴似的,一甩衣袖,胡子跟著飄起又落下,“老頭子我不至于連這點眼力都沒有。”
沈相宜抿唇一笑,推開門進去,倒了兩杯熱茶:“調查結果出來了,我下周末回去帶隊。”
“是不是有人使壞?”
“您老人家高瞻遠矚,確實有人故意的。”
“胳膊還行嗎?要不你請病假吧。”
沈相宜揉了揉眼睛,笑著蹙了雙眉:“道長,您就別打趣我了。”
“你不鉆牛角尖,就不會那么愁。”
“我怎么覺得許清宴走之前跟你說什么了?”
道長捋了把胡須,笑呵呵的拍了拍沈相宜的肩膀:“他是你什么人啊,你憑什么管人家?人家就算跟我說明天就要娶媳婦,那也是人家的事。”
沈相宜露出一個明顯敷衍的假笑:“受教了,您老人家的顏料調制好了嗎?”
道長不緊不慢的把手收了回去,兩手互相揣進袖子里,端的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急什么,今天周二,你下周末才走。”
沈相宜不再說話,回到案幾旁拿起之前沒讀完的書籍繼續看。
道長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問她:“他真跟你表白了?”
沈相宜目不斜視。
“小伙子多好,年輕,好看,臉上肉呼呼的還有奶膘。”
沈相宜翻了頁書。
“能不能順其自然?你別故意跟老頭我對著干行不行?”
沈相宜抬了下眼睛。
“你不喜歡人家干嘛還對人家和對別人不一樣?這不是吊人胃口嗎,這可不行啊,我可沒教過你不干人事。”
“我對他和別人不一樣嗎?”
道長乜她一眼,沒好氣的用鼻孔‘哼’了氣音出來。
沈相宜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嘆了口氣:“我心里有數。”
道長滿意點頭,拿出不知道什么時候藏在袖子里的戒尺推門而出:“命里有時終須有。”
肩膀傷口好了的時候,道長來問她:“想要什么圖案?”
“您看著來。”
“躺好吧。”
重新回到訓練場地,沈相宜重新掃了一遍人數,除了那個攀巖時出意外的伙計,都到齊了。
二十多人坐在大巴中前往集訓中心,沈相宜坐在副駕駛位置側頭跟副隊長湊在一起小聲說話:“體力都太差,每天加五公里。”
“負重嗎?”
“你們沒仇吧?”
副隊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哪有,咱們那時候都是負重,我這不是習慣性問一句嗎?”
“不用負重,晚上進行。”
“那我回頭重新排一下時間。”
沈相宜點了下頭,習慣性往后邊掃了一眼看看情況。
許清宴正目光炯炯的看著這邊,落在她還不甚方便的右手上,白色繃帶一圈一圈纏在手臂上,吊在身前。
眉頭不其然皺了皺,沈相宜收回目光轉過身去繼續看著前邊的路。
這次集訓雖然是完全軍事化管理訓練,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是副隊長跟著,自己坐在監視器前邊看。
有一天打靶訓練,需要沈相宜過去簽一下聲明書,正好給他們做示范。
副隊長看著她還沒拆封的右手,眉梢微動:“要不還是算了,本來就還沒好,左手也不方便。”
“看不起我?”沈相宜瞇了瞇眼,摸起最邊上的一把單手拉開保險,然后瞄準。
子彈從槍膛里彈射而出,穩穩的刺入靶子正中。沈相宜眼睫輕垂,重新填彈,然后把手槍放回原處:“左手也是可以的。”
安排學員時,許清宴故意和別人換了位置,如愿用到了沈相宜摸過的那個東西,一點點余溫在手柄處,算不上很涼。
沈相宜側過身去背對太陽:“今晚的五公里誰盯?”
“應該是二班長。”
“按你之前說的,負重兩公斤。”
晚上,二班長帶著隊出去,回來愁的要命:跑的可真慢。
不是一般的慢,尤其是一群從沒干過重活的少年們。許清宴回去之后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也不知道為什么磨起了一層泡,他卻笑了笑。
“傻了?”沈相宜從宿舍那邊路過,看見了樹邊的許清宴,人正坐巖石臺子上對著天空笑呵呵的。
許清宴偏頭看見是她,眼睛一亮,接著又暗了下去:“沒有”
“肩膀傷了?”
“幾個水泡,不要緊。”許清宴低頭摳著指甲。
沈相宜起身,順勢也將他拽了起來:“去辦公室上藥。”
“不用。”許清宴一抖肩膀甩開她的手,“我是男子漢,這點小傷不要緊。要是他們看見,對你名聲不好。”
后一句話幾乎是嘟噥著說出來的,沈相宜面色不變,大概是沒聽清楚。
“江遇安和秦北川讓我照顧你,回去我怕念叨。”
“你這么大一人還怕他們念叨?”雖然是這么說著,猶豫片刻后還是跟著一塊走了,“我看江老師對你也挺客氣,你應該也不是普通人,怎么還會怕他們?”
“再絮叨明天加重。”
也不知道說的是肩膀還是負重的斤數。
“..”許清宴抿緊了唇,臉頰兩邊的軟肉鼓起來,軟乎乎的,像剛出爐的肉包子。
辦公室里陳設簡單,除了一張桌子和各種電子器件就是一張沙發和軟椅。
唯一一個算的上裝飾品的竟然是沈相宜從家里帶來的一盆仙人球,還是為了在電腦邊坐久了防輻射用的。
許清宴在軟椅上乖乖坐著,由著沈相宜找了銀針和藥膏,然后扯去衣服露出肩膀。
天氣炎熱,又加上每天都在太陽下曬著,脖子一圈順著衣服領子曬出個圓形的分界線。
沈相宜覺得好玩,伸手戳了兩下,然后才拿銀針給他挑破水泡。
原本她戳那兩下許清宴覺得癢酥酥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水泡突然被扎破,里邊的膿水順著肩膀流下來,許清宴差點以為她是把針給扎進去了。
用紗布把膿水輕輕擦去,沈相宜把針和紗布扔到許清宴手里:“拿著。”
說完,打開藥膏直接往上涂。
“嘶~疼。”許清宴倒吸了口涼氣,整個臉都皺成了一團,微涼的指腹落在上面一點點將藥膏勻散推開,痛加上癢,還有莫名的興奮感夾雜其中。
上藥上的許清宴面紅耳赤。
從辦公室走的時候出來碰上副隊長,后者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進去張口就打趣:“你是不是潛規則人家小孩了,怎么出去時候臉通紅?”
“有事?”
“還真有事。”副隊長正了神色,“那邊要進行演習,人手不夠。臨時抽調咱們過去幫忙,馬上收拾東西,連夜出發。”
沈相宜沉默片刻:“..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