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山花漫漫青梅酒(三)
- 思邈
- 子問歸期
- 2035字
- 2022-05-22 00:03:38
聞卿近來有些發慌,和婁恒之相處最初只是為了躲避見紀平遙。后來她父親打趣她和婁恒之,旁人在笑,紀平遙悶不做聲,而她只能選個話題尷尬地回避過去。
她以為和婁恒之相處,會慢慢接受紀平遙有了意中人的“事實”,消除心中難言的酸澀。
可是她失敗了,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打破眼前的僵局,不知道怎么跟旁人說,讓當下的關系回到認識婁恒之之前。
站在紀平遙面前,聞卿鼓足了莫大的勇氣。
“聞卿是要有新嫂嫂了嘛?慧嫻縣主很漂亮。”她玩笑一般地開口,卻又暗藏著試探。
“誰說的?”紀平遙想斬釘截鐵地說沒有,突然想起和慧嫻的談話,模棱兩可地轉了話語。
沒承認也沒否認,但足以讓聞卿惶惶不可安的心奔涌出巨大的喜悅。可下一秒,還是被他的話再次打回谷底。
“卿卿的婚事,父親和婁家應該快定下了。轉眼,我們家卿卿都是大姑娘了。”
他笑得溫柔和煦,她的心卻不斷下墜。
聞卿直直地看向紀平遙的眼睛,問道,“我可以不嫁嘛?”
他只是像往常應付她撒嬌一般,“又說孩子話了。”
她拉住他的衣袖,再次逼問道,“可是,紀平遙,你不是我的兄長啊。”
“對呀,我不是你的兄長,更不該管你。”他語氣淡然,神色淡漠,剎那間聞卿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無比。
那種無能為力的悶痛,聞卿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離她而去,雖然她也說不上來。她只覺得有些話現在不說出口,她以后一定會后悔。
“紀平遙,我嫁給你,好不好?”
“不好。聞小姐,我只當你是聞家的妹妹。”
“只是妹妹嘛?”
“是。”
聞卿強忍著難過,轉身離去,而她看不到男子緊握顫抖的雙拳,也看不到他眼尾的紅暈。
幾日后,縣主府內。
“縣主,聞家和婁家的婚事定下來了。”回答完,凌宇抿著嘴,筆直地站立在一側。
慧嫻縣主走近書桌旁,寥寥幾筆,簪花小楷字體工工整整列在紙上。
凌宇將信封袋展開,雙手遞到慧嫻縣主一側。慧嫻接過,將信紙折疊好,放入內,再用膠將口合上,再交給凌宇。
他接過,卻遲疑愣在原地,反問道:“縣主無悔?”
慧嫻縣主輕笑,“你還真是怪人,自由不好嘛?”
自由很好,但只是他一個人擁有自由。
纖細白嫩的手指戳了戳男子不茍言笑的臉,慧嫻一臉調侃道,“笑一笑,干嘛這么嚴肅?日后,你再這樣可是娶不到媳婦的?”
他卻后退了一步,不明白平日端方大體的大家小姐怎么會做出這般的逾矩舉動。誠惶誠恐地回答道,“是。”
凌宇轉身向外走,即將要踏出門,慧嫻的聲音幽幽地從后面傳來。
“等我成親,你便走吧。”
放你自由。
這一次,他又沒有應答。
婁家和聞家結親,放在權勢遍地的京都,連水花都沒有掀開。
而六皇子求娶慧嫻縣主為六皇子妃,婁家嫡女為六皇子側妃。另,三皇子聘沈國公府嫡女楊滿兒為三皇子皇子妃。
皇子娶親,在京都倒是引起了一片嘩然。畢竟,這六皇子妃本是陛下欽定的三皇子妃,兄弟換妻,著實太不講究了些。
聞卿出嫁的那日,溫度適宜,沒有太刺眼的太陽,天色也不似陰天一般陰沉沉的,若只說天氣,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紀平遙作為兄長,將聞卿從閨房背到上花轎。青石小道蜿蜒漫長,其實不過片刻功夫,紀平遙卻覺得是此生最漫長的路。
聞卿順著臉頰留下的淚水打濕了紀平遙背上的衣衫,也打濕了紅蓋頭的一角。迎親的賓客取鬧了一番,笑話新嫁娘舍不得家,不過也只是善意的調侃。
聞醉習慣性地摸了摸胡茬,說著幾句圓場話向婁父和其他長輩親戚討饒,臉上也帶著不同往日的喜氣。婁恒之則一身紅袍,頭戴玉飾冠帽,襯得少年郎更加挺拔出眾。被周圍年紀相當的學子們調侃,耳朵早就爬滿了紅暈。
婁恒之擺了擺手,生澀地應付賓客,嘴角上揚的幅度遲遲沒有下來。
似乎這一刻所有人都對這場婚事很滿意,充溢著辦婚事的熱鬧和喜慶。紀平遙卻像格格不入的外人,明明他今日一身亮眼的明黃色長衫,在府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招待,但他身上的冷清之感愈甚。
紀平遙想起聞卿找他被拒那日的后續。
月色下,石桌上,兩盤菜四壺酒,聞醉靜候他。
“你保護不了她。”
還未招呼,聞醉已經蓋棺定論,阻了他要爭取的話語。
但那個膽小的姑娘都敢往前一步,他作為男子,更應該有擔當。
“叔叔自小教導我,莫欺少年窮。如今是親自打自己的嘴,還是說從未看得上我?”
聞醉復雜地看向紀平遙,“若是可以,我寧愿從來不曾救你們家。”
“若是可以,紀平遙也不希望落在聞府。”
聞醉聽后,揚聲笑了,“不管你是不是覺得我挾恩要挾。只是卿兒你不能娶,我也不會讓她嫁你。”
“為什么?”他雙眼猩紅,捏緊酒杯的手青筋畢露。
回答他的,是一壺一壺灌入嘴中的喝酒聲,和一壺一壺從滿到空的酒壺墜地聲,再有一段幽怨的喃喃自語。
“為什么?我也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我要救人?為什么我要攔住皓月?為什么我要和魔鬼做交易?”
聞醉起身踉踉蹌蹌幾步,撲倒在紀平遙懷里,拉住他的胸口衣襟,反問他道,“你又能告訴我這些為什么嘛?”
“紀平遙,世上比你受苦受罪多的人大有人在。等卿兒出嫁,你也離府吧。”
紀平遙揚聲,“叔叔!”
“你本姓紀,終究不是我聞家人。”聞醉平靜地說道。
紀平遙拿著酒壺互相倒酒,舉起酒杯,“多謝聞家這么多年的養育之恩,日后無論是叔叔,還是卿卿吩咐,平遙但憑驅使。”
“老夫所愿唯一,求你不要給卿卿希望。”
“好。”
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