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眠不是不知道顧逾川對他的心意。

彼時正是一次小測結束，老師抱著試卷離開后窗外突然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響。沈驚眠抬眼望去，不知何時烏云已經布滿天空，一場大雨蓄勢待發。細密的雨絲隨風飄落，敲打著茂密的梧桐葉，濕漉漉的空氣順著冷風灌進教室。沈驚眠望著雨幕出神，沒有注意到顧逾川在她位子旁站了好一會兒。

安靜的雨聲不過多時便被教室里喧囂的雜音所替代。最后顧逾川先開了口，聲音溫潤如玉：“出去走走嗎？”

沈驚眠點點頭，露出一個安靜的微笑。

樓道里鮮少有人經過，大概是因為下了雨所以教室外的空氣有些冷吧。偌大的樓道里只有沈驚眠慢悠悠地走著，顧逾川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雨勢沒有絲毫要緩和的意思，走到一半沈驚眠突然停了下來，半靠著欄桿目光望向籠罩在雨幕中的操場：“考試感覺怎么樣？”

“也就最后一道大題有點意思而已?！鳖櫽獯ㄔ频L輕地答道，順勢靠在欄桿的另一端。

沈驚眠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略帶打趣地開口：“那我這次估計考不過你了，最后的十分大題我一個字都沒寫?！?

“其實……”顧逾川剛想安慰她，便被沈驚眠打斷了：“我知道，其實也沒有那么難。打鈴的時候我才想出來，可惜收卷了。”

她平靜地對上顧逾川的眸子，臉上沒有任何懊喪的神情。顧逾川突然有點心疼，他總覺得一個人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藏在心里不顯現分毫，該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啊。他想告訴沈驚眠心情不好就別總是表現的若無其事了，哪怕向他抱怨幾句也行啊?？墒巧蝮@眠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就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樣，臉上泛起如花笑靨：“顧逾川，謝謝你出來陪我?！?

“我很高興。”

顧逾川只得嘴角揚起一個寵溺又無可奈何的溫暖弧度，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那我們回去吧。”

他承認他又輸了。在沈驚眠面前，他總像個一眼就能被看穿的無比笨拙的小孩子。

沈驚眠只是低垂著眉眼，默不作聲地跟在顧逾川身后。雨水依舊滴滴答答地落著，像一場說不完的花季心事。

直到放學依舊陰云密布，風甚至刮得更猛了些，雨聲明顯急促起來，顆顆豆大的雨水砸在金屬欄桿上，敲得欄桿噼里啪啦地響。沈驚眠站在窗邊不由自主地擰起眉頭，她沒帶傘。眼看著周圍同學紛紛離開了教室，拉好書包拉鏈的那一刻，她的內心突然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要么，我送你回去吧?！?

沈驚眠回頭，見顧逾川已經撐開了傘，正站在教室門口靜靜地看著她。

“我……”她剛想婉轉地拒絕，便聽到顧逾川賭氣般的聲音：“我走了就沒人管你了哦?！?

他很認真地盯著她看，眼中的固執像一塊不化的冰川。

沈驚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走到顧逾川旁邊，像大姐姐安撫正鬧脾氣的孩子一樣，語調溫柔地上揚：“那就麻煩你了。”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多說話，似乎這樣的沉默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好幾次顧逾川都想張口說些什么打破僵硬的氣氛，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那些字句在他滾燙的唇齒間來回翻轉最終又被生生咽入腹中，如同一個走迷宮的游戲。沈驚眠把書包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踩著水，像是怕沾濕了褲腳。有雨水飄落她的眉睫，將她眼前的世界鍍上一層迷蒙的顏色。

突然，他聽到沈驚眠有些雀躍的聲音：“我看到青禾了！”

顧逾川立刻抬頭，果真看到校門口的不遠處，沈青禾撐著傘站在雨中正焦急地四處張望。沈驚眠向他揮了揮手，轉身毫不猶豫地沖進雨里，只留下一句飄散在空氣中逐漸變得虛無的話語：

“你不用送我了，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顧逾川站在原地苦笑，看著沈驚眠越走越遠，直到被滂沱的雨幕阻隔了視線。

她總是這樣，用最禮貌也最疏離的方式和他保持著距離。

他知道他從來沒有真正走近過沈驚眠的世界。如果有，那也只是一點點。

他盡全力地想要擁抱她，可她就像一朵漂亮又敏感的玫瑰花，張著尖銳的刺拒絕所有人的過于靠近。

除了一個人。

沈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