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滄桑話芳林

芳林的來歷和變遷

芳林，傳說古時叫荒林。附近的原野和嶺崗皆一片葬林。隨著嶺南的開拓，縱貫湖南廣西的驛道修成，這里變成了人民創業的不荒之地，遂被人們改稱芳林。民間有稱“三塘”，而舊賀縣志稱之“芳林塘”。

由于賀縣行政區域屢有變遷，芳林的建制沿革也隨之變遷。明代時，賀縣劃分為18里，芳林屬上六里的第八都。清末，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賀縣改里設6個區，芳林團屬第二區。民國后，1931年賀縣劃八區，芳林屬鵝塘即二區；1934年劃為4個區時，芳林屬黃田即二區。解放初期，芳林與八步、西灣同屬八步工礦區：1950年7月撤銷八步工礦區，賀縣調整為11個區，芳林鄉屬七區，1953年11月劃為4個小鄉，屬七區（夏良區）。1955年，組織農業合作社初級社，1957年6月建高級社，1958年賀縣撤并為49個大鄉，芳林又合為大鄉。1958年9月公社化，芳林片4個高級社（大隊）屬鵝塘。1959年秋，三加大隊劃歸八步鎮公社，田廠、民田、芳林三個大隊劃歸沙田公社。1983年12月公社改鄉（鎮），田廠、民田、芳林都稱村。

人們述及芳林，意指芳林一帶地方，即以芳林街（約北緯24°24′，東經111°30′） 為中心的一些村莊，東至回龍村的新薛屋、柏木村的西陽，西至民田村的文洞、上坑，南至田廠村的朱家洞、山腳，北至三加村的東木園，面積約40平方市里，包括約40多個自然村。1893年時是三百余戶人家；1926年為1917人；1990年已增至2463戶，人口13177人。

這些以芳林街為中心的村子，形成了自古至今不可分割的芳林。近代新建的芳林街，下半截街全為柏木村黃玉堂所建；柏木的薛家與回龍的薛家是親兄弟……難怪芳林人說，都是“拔毛辮髻”（客家人有個風俗：母親逝世時，兄弟姐妹各取母親一絲頭發留念，以示不忘同根生。傳至近代，演變為在母親棺材頂上設置一束子孫線，子孫各取一根傳代）而來，從未因一水之隔而斷，因一村之異而疏遠。

芳林位于賀縣的西北部，與鐘山的西灣和羊頭僅一嶺之隔。由鐘山鳳凰嶺伸延而來的高山峻嶺，形成道路曲折崎嶇的犁頭山與風車紐，峰巒堆疊，山迥水環；更加臨江由西而東縱貫其中，牌水而南而北橫穿而過，使芳林街面水倚嶺，地勢險要；古時，在兩江匯合的河寬水緩處設一渡口，如今改在稍上游原車渡處架一座大橋，橫空而過，雖非關隘天塹，卻有一夫截路萬人難過之勢。正因為芳林地處臨江與牌水匯合處，也是黃田、沙田、鵝塘的交界處，近一百年來更有新興的商埠八步在其附近下游，地位重要，在向來兵家必爭的賀縣，芳林就成為運籌決策者注目的一顆棋子。瀟賀古道的一個重要驛站，就建于芳林榕樹頭，烽火臺也設在榕樹頭，使芳林的軍事地位變得倍加重要。證之有宋代潘美兵駐芳林；清代瑤族起義隊伍兵敗芳林渡；南興王陳金剛巧取芳林糧倉；民國后沈鴻英落草芳林上坑；孟希孔取道芳林；“黃羅事變”時兩軍爭奪芳林；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的馬鼻之役……無不把芳林看成一個緊要的地點。

古代驛道貫芳林

賀縣已有4000多年的歷史。秦代，開始修建新驛道，西漢既置臨賀、封陽兩縣，為了從湖南連貫富川、臨賀、封陽和蒼梧，一條規模宏大的古驛道，便由北而南延伸。

臨賀縣城（即現在的賀街）在臨江東岸，由富川南下的驛道，在此須考慮何處過江。故驛道自西灣進入賀縣選在此渡江，過四塘、三塘（芳林）、一塘至臨賀城。因在芳林要聯系北之富川、南之臨賀，設烽火臺。芳林烽火臺、鄉下人叫它煙火臺，離大榕樹頭東側十多公尺、今芳林信用社西側，五十年前尚見遺跡，今已面目全非，烽火臺側的驛站，鄉下人叫信站，更不可尋了。

驛道，老一輩都叫它官馬大路。路基路模，今仍歷歷在目，全部鋪大石板鑲嵌以大鵝卵石而成，以利快馬奔跑。從榕樹頭往西走，路過的第一個村子就叫石子崗村；往東走是回龍，流傳至今。在西灣擺渡過江，在芳林河面造石墩木橋銜接，當時的設計者確實費盡心機，堪稱賀縣古代的一個大建設。

芳林驛站雖已湮沒，但建于榕樹頭附近的社倉卻留存大石碑一塊，它是驛站的見證。該碑寬0.68米，高1.19米，共850個字，是清代兩司（相當于今省級政府）于光緒卅一年（1905）立于驛站，即“官驛”。該石碑上刻著：

“欽命廣西等處承宣布政史司布政使隨帶加十級紀第十次，二級頂戴廣西等處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兼官驛傳事務嘵喻事……

茲于光緒卅一年奉院李批復通飭各屬遵辦，仍俟督、部、圣批并檄。等因奉此。”

長期生存在驛道兩側的“荒林人”，原是被稱為“越人”“蠻民”和瑤胞。在芳林東南的大石山洞穴如貓公山等處，發現過古人加工過的石床、石門。瓦窯村附近發現過新石器時代遺跡。回龍村的琉璃瓦窯址，柏木村的金馬寨，白馬寨瑤族遺址，官田的瑤族遺址，和至今仍留存各村的古代營城，如回龍村獨樹腳營城、鷺鷥寨營城、馬子廟崗營城、柏木村的余田營城、官田的石凹營城、西木園的猴哥營城、大都在驛道旁二三百公尺處，足以說明古代林多地荒。

宋將伐南漢兵駐芳林

《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商務版1931初版、1982年重印）第533頁上有“芳林渡”一條，記為：“在廣西賀縣北，舊有芳林鎮在其上。宋潘美伐南漢，兵至芳林，即此。”又有“芳林街”一條，記為：“在賀縣西北，接富川縣界。”（古時鐘山、富川共劃為一縣，芳林北接今鐘山西灣羊頭，故舊時以芳林接富川縣界）。因此說：北宋初年，已有芳林鎮，芳林至少有史一千多年。

宋史有關記載：

1.關于南漢后主劉銥在賀州慘敗的史實。

2.關于潘美于后唐同光三年（925年）至宋淳化二年（991年）攻克賀州的經過。

3.關于北宋軍國大事。

綜上記載，事情經過是：宋太祖遣潘美率十州之兵攻南漢；先敗南漢大軍于富川，后敗南漢援軍于賀城，南漢軍死亡過千，連主將伍彥柔都被斬于賀城。

潘美攻克富川后，乘勝由驛道南下追擊南漢敗兵，直指賀州。一千年前，黃田、八步、蓮塘等皆未成圩成鎮，潘美駐兵古芳林，實為勢所必然。回顧大榕樹頭附近嶺騎古墳處，儼然一個萬人坑。為建造芳林古鎮提供磚和瓦的老瓦窯，距古驛道僅二百米；另一處在回龍村老糖寮附近，距驛道三百多米，但傍近臨江，交通便利，此二處遺址，足證一千年前即北宋初年已有古鎮芳林。

古鎮芳林的舊址究在何處？史籍無明白記載，訪今存老人，一般估在離驛道不遠的瓦窯村瓦窯頭附近。

古鎮芳林，在滄桑歷史演變中湮沒。可是今天，該處除留下一大片荒野，又留下了什么？

瑤族起義，血染臨江

芳林，一向居住著“越民”“蠻民”和瑤胞。今黃田一帶，明代時叫姜七都；沙田、鵝塘一帶，叫姜八都。姜七姜八，又叫姜城鄉姜塘鄉。

瑤族最早見于梁書：“莫瑤，依山險為居，歷政不賓服。”瑤族的“過山牒”記載了瑤族的來歷，聚居于廣西的懷集山、銅鐘山、程家八洞山、南木山……元代，賀縣一帶“無地無瑤僮”……為了生存，賀縣瑤族反抗歷代王朝的壓迫和征剿，英勇的斗爭從未停過。

元代元統二年（1334年），賀縣瑤族在唐七領導下英勇起義，攻陷賀州后挺進恭城、陽朔、江華、永明等縣，遭到元代鎮國將軍章伯顏率領的江浙、江西、湖廣各省軍隊的血腥鎮壓，被擒斬三千人；明代正德以后20年，瑤民不斷起義。正德三年（1508年）九月，賀縣、道州瑤族首領唐大仁、蔣仁五在斗爭中不幸被湖廣行省平章政事鞏卜班捕獲，后被押至京都殺害。正德十六年（1521年），賀縣瑤族在龐古子、盤古義領導下起義，遭到提督都御史蕭翀率領的萬多名官兵鎮壓，被俘斬619人；嘉靖六年（1527年），賀縣瑤族起義，明將王守仁、韓雁等在數次征剿后，無力對付賀縣瑤族，競調藤縣壯族丁勇往南鄉一帶征剿，實現其“以壯治瑤”的陰謀。嘉靖廿七年（1548年），賀縣倪仲亮、鄧良朝等率領瑤民數千人起義，活動于桂、粵、湘交界地，被明將沈希儀統兵五萬九千眾鎮壓，螺石、黃洞等地群眾被慘殺三千多人。賀縣民間流傳的金龍、金風兄弟起義，就是指這次起義。次年4月9日，金龍死于常寧縣澤泉鎮。4月末，由趙子清率領，自廣東連州八排入江華，賀縣瑤族首領盤均華率眾響應，兩支義軍會合共二千多人，聲勢浩大，清王朝急調曾國藩的團練南下鎮壓。據芳林老人傳說，瑤族起義隊伍在大桂山、芳林柏木村一帶的荒原莽野中，與清軍浴血搏斗，終因眾寡懸殊，武器落后，被追轉移。舊歷六月夏，瑤族義軍決定在芳林馬子廟附近河寬水淺處渡過牌水、臨江，繞道桂嶺撤往粵西北山地。瑤首領在芳林渡一帶身先士卒，英勇抗清，以掩護隊伍涉水撤退。后因力盡援絕，一些頭目及戰士在芳林渡口犧牲，血染芳林碼頭兩岸土地，染紅了芳林河。

一千多年前早已存在的芳林古鎮，約在明末十六世紀后，就悄悄地從地面上被抹去；時至今日，如今的芳林街，是從1840年后約至1850年左右由沈錫富、蔣道德等幾間住戶開始，到1893年芳林建社倉，黃玉堂建“芳林下半截街”才逐漸中興。

滄海桑田！芳林古鎮與芳林小街，相隔竟是八九百年。

（1992《賀縣文史》第九輯；2013年10月《沙田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