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都遠國越來越近，百里玄澈抬頭，萬家燈火通明，他笑，好像看到了他的國家，那么久了，他沒有找到傳說中的藺陽城，他沒見到穆痕，最終還是回到了家。
場面的混亂里，飛出另一個男子，他穩穩地落地，發絲之間都在透露著一股頹廢地氣息，手中捏緊了劍，尖端滑落在地，引了百里玄澈看過去，是他許久沒有見到的完顏梵，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目中無人，不把蕓菲當回事的將軍，如今成了這般模樣，他倒是出乎意料了。
看來是動了心了。
他也猜的出來，完顏梵插手他們之間的事，就是因為中間橫亙著蕓菲的尸體，他一天拿不回來，就不會放百里玄澈走，因為又來了個人，這事又變得棘手了。
完顏梵摸鬢邊的頭發散開，眼眶黑了一整圈，臉色蒼白，人也瘦了一圈，看著和從前的翩翩公子，完全成了兩個人，他開口就是帶有壓迫感的語氣：“還給我！”
沒有多余的話語，他直逼著百里玄澈的眼神，只有三個字，百里玄澈知道，他說的就是蕓菲的尸身。
“你不配。”百里玄澈想著蕓菲那張單純可愛的臉，心里泛起了酸，他在蕓菲家住過一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也發自內心當她是自己的妹妹，那么善良的女子，完顏梵怎么能這么傷。
他收回思緒，冷漠地暼了一眼完顏梵，嘴角的不屑一顧回答了他的意向，自然是不會答應，就當他多管閑事也行，就是不會告訴這個王八蛋蕓菲到底被葬在了哪里。
“完顏梵，你心中有別人，就別糾纏了，蕓菲不會想見到你。”百里玄澈與完顏梵正說著話，另一邊的兩姐妹對他們的事不感興趣，休息好了又開始打起來，一座山里，暗衛點了燈火，山頭兩個玩命的過招，山尾兩個說話，看著怪詭異的。
那伙暗衛又插不上手，一邊看蕓菲和郁央過招，一邊看百里玄澈和完顏梵吵架，畫面太迷亂。
夙玉疲憊的摸了摸額頭，這幫祖宗太能折騰了，拋卻他家公子不說，就沖著為了個男子追來的女帝，他就覺得不是個好皇帝，哪里能為了情愛拋下自己的臣民，又說那個瘋子將軍，矛盾至極，自己把蕓菲姑娘的尸體讓給公子，現在又來要。
他娘的，裝什么可憐呢。
百里玄澈與完顏梵說不通，罵了聲娘后，轉身就要走，他也著急回去，不想和這幫雜碎浪費時間，身后的男子卻不打算讓他走：“你今日若不讓我知道他在哪里，就別想走。”
“放你娘的狗屁。”百里玄澈罵了一句，“你現在又裝什么深情，完顏梵，你愛的，是蕓菲的人，還是那個名字？”
“自然……”完顏梵頓了頓，“是她，這個人。”
如果知道會愛上她，他又怎么會那么對她呢。
“可是蕓菲死心了。”
人都死了，說再多也沒用。
只是，蕓菲那么喜歡這個混蛋將軍，若是真的永遠見不到了，她泉下有知，也不會開心吧，她單純至極，心里眼里只有完顏梵一個人，自然是希望見到他的，百里玄澈猶豫了許久，還是問了一嘴：“我告訴你了，你會不會刨了她的墳墓。”
聽到他放松了語氣，完顏梵那雙空洞的眼神又明亮了起來，布滿了期待，轉而又暗了下去：“她不想見到我，但是我想見到她，我只想見見她。”
百里玄澈猶豫不決，最終還是破了防。
“她還在她的家，只是在東山往左轉，草木最茂密的那一處，不仔細看不會看到，你要慢慢找，撥開草叢，就能找到。”
地址他說了，至于能不能找到就看他的造化了，東山那塊兒地，地勢曲折，很難找到，若不是非常熟悉，找個十天半個月才找到大有可能。
知道地址后，完顏梵嘴里默念著，心里竊喜，面露喜色，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樣笑，一點沒了將軍的威嚴，這樣的他，百里玄澈看著挺難受的。有些可憐。
“謝謝。”完顏梵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地說，“我不打擾她，就偷偷看一眼就行。”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百里玄澈退了幾步，朝夙玉招招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夙玉點頭，二人正準備走，他的腳步又停住了，望向了郁央，多少還是舍不得的。
他像魔怔了一般，這個女子明明也沒什么好的，又不好玩，還不善良，如今看來，還很粗魯，以前她裝柔弱，讓他一路保護她的時候，他只能全盤接受，告訴自己，這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應該保護一下，等到知道她完全有能力保護自己，不需要他的時候，他怎么又舍不得了呢？
好奇怪啊，這種感覺。
“公子，發什么呆呢，趕緊走，待會兒女帝回過神來，你可就走不了了。”夙玉揮揮手。
“哦……哦。”百里玄澈回過神來。
這次，是真的道別了吧。
趁著光越來越暗，暗衛也等得疲憊，沒人注意他們，停下地姐妹二人又喋喋不休地說話，他們抓到了機會，從這里逃離完全可以。
二人順著山路，繞來繞去，夙玉一改常態，話多了起來，一直和他暢想著離開了這座山，到了都遠國后的日子，雖然大公子還是會使用些小手段捉弄一下百里玄澈，但是也好過被女子抓回去納入后宮。
他說話，百里玄澈只是點頭，心里卻是亂七八糟的。
等到最后，百里玄澈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猛地回頭，嚇了夙玉一跳：“公子你干嘛呢？”
“我要回去。”
“你瘋了。”夙玉張開雙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沒瘋。”百里玄澈張口，“我想把郁央帶走。”
“不行，公子，你現在回去，只會被抓起來納入后宮成為女帝翻牌的男妃子，聽著多丟人吶，老爺要是知道了，能從都遠跑到慧朝來殺了你。”
“他才沒那么神通廣大。”百里玄澈嘀咕了一句后，推開了夙玉，“小玉玉，你要是不讓我走，我就干脆把你打昏過去。”
二人僵持不下，最后還是夙玉妥了協，他大喊了一聲，發泄自己的不滿：“祖宗！你是我祖宗。”
祖宗要回去，能怎么辦？只能跟著一起走。
彼時，郁央與蕓菲還是打了個平手，說著不能勝之不武的話也被收回，蕓菲還是反悔，百里玄澈跑了，她沒心情和郁央僵持下去，招招手，剩下的事情，就留給暗衛來解決了，她坐在一邊，看著郁央被抓起來。
被抓起來后，郁央還在反抗，兩個五大三粗地暗衛左右夾擊，扯著她的手不放，她掙扎了幾下，恨意漸濃，瞪著眼斜視蕓菲，她啐了一口，就是不肯對她低頭。
暗衛往她腿上踹了一腳，她吃痛，跪在了地上，蕓菲蹲在身子，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冷冷一笑，趾高氣昂地說：“寡人的好妹妹，還殺寡人嗎？”
“我呸。”郁央又吐了一口，蕓菲不怒反笑，抹了一把臉，挑釁地說：
“你是斗不過寡人的，現在就老老實實地。”蕓菲摸摸她的臉，確實是膚如凝脂，細膩絲滑，“這么好看的臉，你說寡人是先劃上幾刀還是倒點兒毀容的藥？又或者，寡人這幫暗衛，沒見過女人，給他們嘗嘗鮮？”
“你敢！”郁央咬牙切齒地說道。
“寡人有什么不敢！”蕓菲拔高了音量，“先帝寡人都敢殺，何況是你！”
此言一出，一旁的完顏梵驚呆了，他瞪大了瞳孔，滿臉不可置信，這是他認識的蕓菲嗎？他認識的那個人，明明是個英姿颯爽，能帶兵打仗，豪爽的女子，如今，竟然是個弒父的惡魔，那他過去的那些時日，愛了個怎樣的人。
他悔不當初，害得蕓菲自殺，如今發現，曾經愛過的人，居然做出了他沒想到的事，他一時之間不能接受。
不止是他，就連暗衛也是面面相覷，他們追隨蕓菲，就是因為她曾經馳騁沙場，戰功赫赫，保了一方太平，如今親耳聽到，她心狠手辣殺了所有兄弟姐妹不說，就連猝死的先帝都是她殺了的，當真是駭人聽聞。
“來人吶。”蕓菲招呼一聲，揮揮手，差來兩個暗衛，“便宜你們了。”
兩個暗衛樂呵呵地對視一眼，把郁央接了過來往樹林里拖去，郁央罵罵咧咧，手腳被捆起來，她的罵聲和蕓菲得意地笑聲在樹林里不停地回蕩起來。
隔著樹林，百里玄澈聽到男子的慘叫聲，想來是暗衛出手了，他心中一緊，加快了步伐。
“放開我。”郁央咆哮道。
那兩個暗衛更加得意，聲音也越來越淫蕩，手往她身上摸去，她伸出腳來一腳踢了過去，正中下懷，其中一個暗衛慘叫了一聲，另一個反應過來，一把拉住郁央的腳往她身上撲了過去。
“啊！”
又是一聲慘叫，郁央睜開眼，眼里閃過不可置信。
百里玄澈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別怕，我帶你走。”他聲音輕輕的，柔柔的，讓郁央頭一次覺得委屈。
只是二人這樣的動作話語，到了蕓菲眼里，就成了打情罵俏，她咬咬牙，恨恨地扔了手里的劍，怒氣橫生，順著一眾暗衛朝著二人過來，她甩甩衣袖，從里面掉出來一把小小的匕首，準備往郁央身上刺過去，手卻懸在了空中。
她回頭，陰冷兇狠地瞪了一眼：“放開。”
“收手吧蕓菲。”完顏梵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聲說。
百里玄澈將郁央死死地抱在懷里，他的懷抱溫暖得讓人舍不得放開，有那么一瞬間，郁央失了神，如果就這樣一直一下，或許也挺好的。
一邊護著懷里的人，百里玄澈一邊扭過頭去：“蕓菲，你殺了這么多人，真的沒有一點點愧疚嗎？”
“愧疚？”她眼中不帶半點感情，好像這偌大的人世間，沒有一個人值得她產生憐憫之心一般，“寡人眼里，只要不聽話的人，就該死。”
哪怕是她的兄弟姐妹，包括生了她的父皇，只要不聽話，誰也別想活著。
完顏梵還在握著她的手腕，只是從前只對她一個人才會有的柔情消失得干干凈凈，他也變了，眼里沒有她了，蕓菲瞪了一眼他：“阿梵，你不是很喜歡寡人的嗎？不是什么都支持寡人，還想娶寡人？”
“蕓菲，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為了你，負了她。”完顏梵深吸了一口氣，“過去，你利用我，我以為最后你會嫁給我，可是你，玩心太大，用認命做賭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還喜歡養男寵，我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因為一個名字，跑到青樓招惹了蕓菲，如果我沒招惹她，至少……至少她還好好的活著。”
完顏梵終究還是眼里落下了淚，握住蕓菲手腕的手也放了下來，失去理智的蕓菲臉上不起一絲波瀾，拿起匕首就往郁央身上刺去，幸好百里玄澈速度快，躲開了她。
她望著百里玄澈懷里的人，衣裳被扯壞了一邊，半截香肩露出來，臉上還有滴滴濕了的泥土，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讓她深覺惡心。
蕓菲哀嚎了一聲，整座山林傳來她不甘地聲音：“你們一個個的都要辜負寡人，都該死。”
言罷，她揮揮手，示意暗衛把這里的人全部都殺了，一個不剩，包括百里玄澈，既然不好好聽話，那就干脆不要活著了，死了，她就帶回去，做成干尸放起來，誰也別想搶走。
暗衛對蕓菲唯命是從，場面又開始亂了，完顏梵高喊一聲，從懷里拿出了一塊玉佩，行動中的暗衛紛紛停下了腳步：“眾將聽令，不許再替蕓菲殺人，回到暗衛府去。”
暗衛，聽命與蕓菲，只是慧朝的暗衛還有一個傳統，誰有暗衛府的玉佩，他們就聽命于誰，這個蕓菲定下的規矩頓時讓百里玄澈傻眼了。
這他娘的又是弄的哪一出？
只是這幫人居然真的乖乖聽話了，紛紛放下了劍，蕓菲怒火中燒：“站住，你們在干什么，規矩是寡人定的，寡人現在也能改。”
人走完了，沒人聽她的話，那些人都清楚，此次，這天下，怕是要易主了，自從蕓菲越來越暴力后，民不聊生，百姓已經在擁戴完顏梵為帝。
“寡人與你們同歸于……”
“你沒那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