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城門,偌大的慧朝,人來人往,風中都是繁華的氣息,郁央漫無目的地奔走,一雙腳疼得要命,只覺得這地面太過于燙腳了,讓她喘不過氣,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她還是沒辦法一下子接受。
少女的白裙翩翩起舞,消瘦的背影,青絲隨意的盤起來,自從入了宮門,她那頭秀發常常盤起來,把少女的氣息都埋沒了。
看著那抹背影,百里玄澈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他的事情還沒結束,本不該管郁央,只是他還是沒有辦法忽略她失望的眼神,他跟犯病了似的,跟著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郁央的手,緩緩地開口:“我帶你走。”
少女回頭,眼眶通紅,眼淚在不停地打轉,就是不肯掉下來,看得百里玄澈心里怪不好受的。
郁央用另外一只手把他的手推開,嬌俏的臉上波瀾不起,聲音也是冷冰冰地,慧朝的日出明明那么美,城中那么和諧,卻突然之間成了壓住郁央的大石頭。
“我與你,本不是一路人,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吧。”
她并不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應該怎么走,這突如其來地變故讓郁央一時沒有辦法接受,她哪里知道,不過就是個普通人罷了,怎么就出現了說書先生口中才有的故事。
皇宮斷然是回不去了,她回去,多半也是被女帝給弄死,不過是早與晚罷了。
百里玄澈見她這副要死不活地樣子,一咬牙,不顧她是何種情緒,只輕輕彎下腰來,一把就將人扛在了肩頭,郁央掙脫不開,低頭咬住了他肩頭,男子吃痛一聲,并沒有將她放下。
見她不再掙扎,百里玄澈硬生生將人扛出城,一出城門,沒了人煙,他放下了肩頭的人,怒氣沖沖地吼了一句:“我說你們這些女子病入膏肓了是吧,要不要我給你找個郎中。”百里玄澈嘲諷地哼了一聲,繼續說,“非要裝出自己什么都行的樣子,你姐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那個姐姐,弄得所有人都以為她多狠毒多聰明似的,還不照樣是個蠢貨。”
被人這么說,郁央雖不悅,也不反駁,百里玄澈抱著手,把隨身攜帶地佩劍往懷里縮了縮,嘴里仍舊喋喋不休:“我都說了,我帶你走,反正我這人,沒別的本事,就這藏人的功夫不錯,待我把蕓菲救出來,就給你安排你的后路。”
郁央立于原地不動,滿目熱淚,眸中仍舊帶有暗恨,她薄唇輕啟:“我的事,不必勞煩。”
一句話聽得百里玄澈炸毛,他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你……”
讓人無話可說,一氣之下,百里玄澈踱步離開,連頭都不回,他又不是上趕著讓人埋汰的,好心沒好報,說再多也勸不動,他也就干脆不理,眼不見心不煩,既然這傻蛋小姐非要自己送死,他就懶得管了。
百里玄澈一邊走,一邊拔出劍,看著路上的草都不順心,利刃出鞘,把開得茂盛的草都給砍得亂七八糟,怒火遲遲不下心頭,眼看著天就快黑了,他又在心里把自己罵了一頓,嘴里喃喃:“我他娘的欠你的。”
自言自語后,百里玄澈又原路返回,遲遲不見郁央的身影,他隱隱擔心,待走到路的盡頭,也沒看到人,反倒是等到了他家那個小侍衛。
百里玄澈氣鼓鼓地坐在地上,拾起地上的小石子玩弄片刻后,眼前多了一雙腿,順著這雙長腿看上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俏的臉,甚至分不清男女,男子一身御林軍的打扮,膚色純白,不像個侍衛,反倒像是哪家的白凈公子,手里還把玩著一把匕首。
本以為被人追殺了,百里玄澈抬頭,看清楚來的人后,把眼里的殺氣收斂了起來,他站起身,喚了一句:“夙玉,你個小王八犢子,敢嚇唬我了。”
被叫“夙玉”的男子輕輕一笑:“公子,這不沒嚇著嗎?”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往地上坐下,百里玄澈還順帶盤著腿,手里拿了倆小石子在手心繞來繞去的打磨。
“公子,你不用回皇宮了,我出來時去完顏梵府中把蕓菲姑娘打暈了帶出來了,就在城郊的廟里。”夙玉云淡風輕地說。
“你倒是辦事很快啊。”百里玄澈點頭。
不愧是與他一同長大的男子,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居然直接把人給弄出來了,不愧是他肚子里的蛔蟲,百里玄澈正得意地想著,坐身旁的男子深深嘆息,無奈地開口:“公子,你又把我當蛔蟲了吧。”
。。。。。。
可不就是蛔蟲嘛。
兩人歇息過后,百里玄澈起身,拍拍夙玉:“那就再陪我救個女子。”
夙玉皺了皺眉,公子怎么老是與女子扯上關系,除了和呂家的姑娘,加上郁家兩位姑娘,還有蕓菲姑娘,如今是又來了個什么姑娘呢。
百里玄澈向來是個濫情之人,惹上的情債數不勝數,也不知道最后是個什么樣的女子能夠把他收下了,收下了也是倒了大霉才會遇到這般男子。
雖是無語,他依舊沒表現出來,身為百里玄澈的貼身侍衛,他本就失職,讓他跑了這么久的時日不見人影,如今,自然是不能再把人跟丟了,夙玉與百里玄澈邊走邊說話:“公子,皇宮恐怕有大亂。”
男子點點頭,滿不在乎:“夙玉,這里也不是咱的地盤,亂不亂的就另當別論了,先解決我這邊的事兒,再回家。”
“是。”夙玉乖巧地點頭。
二人總算是走到了與郁央分開的地方,百里玄澈四處看,也沒見到有人影,他不甘心一般在草叢里翻找,不時地翻出來活物,蛇蟲類,就是見不到郁央的人影,夙玉陪他尋了許久也不見人,夙玉阻止:“公子,先回廟里。”
也對,廟中還有一個,他不能顧著郁央不管蕓菲,眼下,先安頓好了蕓菲,再另作打算。
回了寺廟,百里玄澈目光回轉多次,總算在破舊了的菩薩像下看到了被夙玉打暈的人,腦袋上還有個紅色的印記,他沒猜錯,這家伙是一拳往人腦袋上打過去,硬生生把人打昏的,百里玄澈嘖嘖幾聲,眼里玩笑一般的鄙夷:“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夙玉解釋:“公子,還不是她不聽話,非要守著完顏梵那個王八蛋,勸不了,給我氣的。”
百里玄澈不敢相信地咳了兩聲:“所以你就把人打暈了?你不會用藥啊。”
這看著都疼,再說了,夙玉這小子下手沒輕重。
“不會。”夙玉誠實地點頭。
百里玄澈修長的手指在女子的鼻息之間探了探,想看看她還有沒有氣,他這個動作讓站在旁邊的人忍不住笑:“公子,我雖然下手挺重的,但還不至于把人給弄死吧!”夙玉幾乎是用咬牙切齒地聲音。
他的話剛說完,就被百里玄澈一巴掌拍在腦袋上,順帶往腦袋上揉了揉,濃密的頭發被揉的亂七八糟,額前那兩撮小卷毛被揉的成了一小團,夙玉摸了摸鬢邊:“公子,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就像對那些女孩子一般。”
“等你哪天突然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變成女子之后,你再跟我說這樣的話吧!”百里玄澈白了他一眼,又是一巴掌拍在腦門兒上。
兩次被拍了額頭的人頓了頓,欲語還休,呆滯的看著他,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會有人如此對自己,看來這官呀是當不得太久的,沒有人反抗,突然有人這么對自己,夙玉還真有點不太舒服,不過是他家公子,無傷大雅,若是旁人,這會兒應該都躺在亂葬崗跟鬼搶地盤了。
“也就公子你敢這么對我了。”夙玉喃喃道,抱怨后,還是乖乖幫他把躺在地上的人背了起來,剛準備從廟里離開,就聽見外邊兒有聲音響,二人面面相覷,背著人蹲到菩薩后邊兒去了。
走進廟里的是五六個土匪模樣的男子,個個賊眉鼠眼的,其中一個干巴巴地身體跟沒吃飽似的,另外四個膘肥體壯,把瘦巴巴的那個使喚來使喚去。
瘦猴那副不反抗的樣子,看得百里玄澈想多管閑事。
“哥,今日老大在前邊兒榆林里抓到個仙女,那個長相,看得我都想……嘿嘿。”其中一個胖子猥瑣的笑,口水懸掛在嘴邊,肥肉因為臉上邪惡地笑容擠在一起,看著就讓人反胃想吐。
只是這大半夜的,就那片榆樹林里,鳥都不拉屎的破地方,哪來什么人,百里玄澈冷笑一聲,突然愣住,榆樹林?那不就是郁央走丟的地方嘛,這是被土匪給弄走了?
那伙土匪嘴里喃喃些各種各樣骯臟的話語,百里玄澈忍住惡心的沖動,踢了夙玉一腳,讓他把背上的人放了下來,沉重地望著他:“小玉玉,這伙人讓我煩,你收拾他們。”
聽不得他撒嬌,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有什么事需要他去收拾爛攤子的,百里玄澈就會這樣對夙玉撒嬌,他最受不了一個如此長的這么好看的一張臉,看著樣子就特別不好惹的一個男子,對著另外一個男子撒嬌,讓他去打架。
也就只有他家公子才能頂著這么一張帥氣的臉,說著這樣騷氣的話了。
夙玉只能放下背上的人,一不小心動作太大,蕓菲掉在了地上,引來了那伙土匪的目光,一伙人紛紛看了過來,地上躺著個女子,走近一些,還有兩個男子,大抵是夙玉長得太像女子,天黑又看不清楚,領頭的土匪激動地大喊:“哥,這兒還有兩個仙女呢。”
“……”
“哈哈哈哈哈。”百里玄澈實在沒忍住,他家小玉玉,這是又被人當成女的了。
土匪圍成一圈把三個人包圍起來,百里玄澈也不急,就沖夙玉的身手,不用他出手,這幫雜碎都不夠一頓暴打的,尤其是稱呼他為仙女的那個土匪,應該可以得到特殊關照。
“趕緊的。”百里玄澈吐出幾個字,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絲毫不把這伙人放在眼里,夙玉打人期間,他無聊,還順帶在菩薩像下邊兒抓了一只老鼠玩了起來,耳邊是噼噼啪啪的打斗聲,百里玄澈淡定一笑,一抬頭,一把劍就這么懸在脖子上,范冰冰的觸感讓他嚇了一激靈。
他收回思緒往地上撇了一眼,很好,這年頭,土匪都會用毒了,夙玉這家伙武功雖是佼佼者,卻是個一根筋的,被人擺了一道也不奇怪,草率了。
于是,百里玄澈連帶著兩個“仙女”被帶上了山,他也不知走了多久,這伙人還算有點道義,把蕓菲扛在肩頭,夙玉被其中一個背在背上,那土匪嘴里喃喃:“這美人怎么比男子還重。”
縱然是被人拉著,百里玄澈也沒忍住笑了出來,夙玉要是知道人家鐵了心把他當女的,不知心中作何感想,百里玄澈抬頭打量夙玉幾眼才發現,他身上的那身御林軍的衣裳,居然是女子的。
看來為了跑出宮,他也是煞費苦心了,也難怪了人家土匪把他當成了女子,夙玉生得白凈,臉蛋漂亮得分不清雌雄,若是男子打扮還好,至少身高不會騙人,只是穿上女子的衣裳,確實可以以假亂真。
兩位“仙女”得到特殊照顧,而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自己走,真想打人,只是還得去救人,看看那個不自量力的千金大小姐成什么樣子了,不聽他的話,這下被人收拾了吧。
他正盤算著怎么在土匪窩里把人救走,就到了土匪窩,只是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這里不像土匪窩,倒像是個小型地農家院,入門掛著兩個大紅燈籠,貼了幾個“喜”字,進門則看到種了菜的院子,忙忙碌碌地人,有男有女,篝火通明。
再一看,還有個胡子拉碴的刀疤男子按著一個鳳冠霞帔的女子的頭想強行拜天地,而女子被扯著頭發,滿臉的不舒服,依舊不肯低頭,那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嘛。
“大哥,我給你抓了倆仙女。”其中一個肥膘滿身地土匪喊了一句,那刀疤臉立刻急不可耐地望了過來,果不其然,看到蕓菲和夙玉的瞬間,眼睛都直了。
郁央也望了過來,看到百里玄澈,她轉過頭,眼里掛著眼淚,總是被他看到那么不堪地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