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良久,魏清風質問道:“掌門,你可還記得宗門訓誡?”
“我當然記得,我森羅門,旨在追尋至高修為,不屑陰謀詭詐之術,不可妄動刀兵,置門下弟子,置大漢子民于戰亂之中。”
“你既然記得,就不應該有這樣的心思念頭。當年,祖師于草莽之中異軍突起,辛虧遇到不少豪杰志士相助,幾經磨難,才有了我森羅門,后來才有了大漢。歷代掌門無不遵從宗門訓誡。若要圖強,也應當是自強不息,而不是發動戰端,掠奪他人!”魏清風義正言辭,絲毫不因趙宣良的掌門身份而退讓半步。
“魏師兄,我且問你,我們若是不動手,不參與,到時候烈火谷與懸煙幻城拿下劍宗發展壯大,必然會威脅我森羅門。到那時,我們該如何自處?”趙宣良不以為然。
“掌門這是與虎謀皮,若劍宗被毀,下一個不會是懸煙幻城,必定是我森羅門。而且你也不要忘了,各宗所保留的傳音法陣,可以超遠距離聯系各宗掌天境強者。即便劍首前輩真的利用古傳送陣離開,你又如何肯定,傳音法陣無法聯系到他?”魏清風有些不耐煩,看情形,趙宣良似乎已經鐵了心要參與其中。
“古傳送陣的傳送距離向來都是數十萬里之遙,傳音法陣根本無法到達,而且劍首心淡,只追求無上修為,對于劍宗歸屬感淡薄,人盡皆知,即便最后劍首回歸,我宗有聶師伯在,亦可不懼。”趙宣良也不相讓,兩人爭鋒相對,都已經有些火氣。
魏清風不再多說,只是有些疑惑的看著趙宣良。
在他心里,這件事漏洞如此之多,而且既得利益,與風險,都是擺在眼前的,自己這不喜爭斗之人都能看得到,為何趙宣良卻視而不見。
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假裝沉睡的人,正如你無法挽救一個自甘墮落的靈魂,魏清風不懂趙宣良,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趙宣良是精明的,這點魏清風知道。可是他還是下了這樣的決定,那也就是說,趙宣良別有目的,既然如此,魏清風也沒有繼續爭論。
“望掌門好自為之,森羅門數千年聲譽,向來正派,同道中人無不稱贊,希望你不要自誤。”魏清風拂袖而去。
看著魏清風離開,趙宣良臉色愈發陰沉:“哼,簡直愚不可及!森羅門在我趙宣良手中,必會超越列位先輩,你給我好好看著!”
魏清風離開尋云山,回到自己的居所,一陣長吁短嘆,深感心力交瘁,卻又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應對。若宗門決定真的對劍宗動手,自己又該如何。
劍宗的第七任掌門,也就是劍首李寒云的師尊,曾經對聶擎天有恩,森羅門不少長老也有修劍道者,其中更有一些受過劍宗的恩惠。可如今都被他們淡忘在了時間的長河里,只要利益足夠誘人,在他們眼中,那些不過都是小恩小惠,不值一提了。
“稟大長老,馬長老與莫長老求見。”說話之人,乃是魏清風手下四位執事之一的劉慶,這四位分別跟著魏清風學習醫術,傀儡術,陣法以及丹藥。名義上是執事,實際上算是魏清風的半個弟子。
魏清風讓人將兩位長老引來,小小的別院中,檀香升起,清水煮茶,本是一派悠閑自在,幾人卻面色都不太好看。
“魏師兄,其實你也應該有所察覺,只是你不愿意去接受,在你心里還是更希望我森羅門是個光明正大的地方。可事實并非如此啊。”說話的是九長老馬鎮濤,國字臉,略顯方正,在森羅門主要負責各藥園的管理,基本是個閑差。
“呵呵,魏師兄可曾注意掌門繼位以來的各種舉動?”七長老莫虛子抿了一口茶,撫著長須問道。
“哦?莫師弟有話不妨直說。”魏清風有些疑惑。
“掌門師兄繼位不足百年,原本鎮守藏書閣的李師兄,被安排去負責新進弟子的修煉。執法堂的張師兄,被調到了后務堂,負責宗門靈石丹藥的發放。而馬師弟原本負責宗門的各處礦山靈石開采,如今,卻被派去看管了藥園。”莫虛子直言道,樁樁件件,無不昭示著一件事。
“這是在排除異己?難怪,難怪了。。。”魏清風沉默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掌門師兄并不是一個肚量寬大之人,他很清楚,當初如果不是因為陳師兄突遭變故離開宗門,而魏師兄你也無心掌門之位,他不可能順利接任。而即便過了近百年,宗內很多人心里認可的掌門人選,也只有陳師兄。這一點想必掌門師兄也心知肚明。”馬鎮濤面色凝重,上下離心,對一個強大的宗門來說,是十分危險的,更重要的,掌門趙宣良一直都在變相的懲處那些對他不服的人。
“魏師兄雖說不問世事,而且經常不在宗內,但掌門最猜忌的必然就是你與陳師兄。這些被打壓,被外放的師兄弟,都是之前與你們關系匪淺的人。恕師弟斗膽猜測,若此次當真與劍宗有什么沖突,掌門必然會找機會打壓師兄。”莫虛子也是皺眉提醒。
“或許,在他們眼里,我只需要在宗內利用自身所學,好好的煉丹布陣,傳授道法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看來是不需要我了。”魏清風有些頹然。他想起了一些往事。若不是因為當初的變故,師弟陳清玄也不會心如死灰,憤然離宗。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也不肯回來,就是師尊聶擎天找到他,多番相勸,也是無補于事。
“兩位師弟,往后還需多加小心,如今森羅門內憂外患,若真起戰端,恐怕分崩離析不遠矣,到那時只得通知師尊他老人家回來主持大局。”魏清風囑咐著二人。
莫虛子搖頭嘆息:“師兄看來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今看守傳音法陣的人,全都是掌門師兄安排的,我等別說使用傳音法陣通知聶師伯,即便是靠近,也需要掌門師兄首肯。他這么做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他怕我奪權,更不希望陳師弟回來,最好我們雙雙死在外面,死在其他宗門之手,到時候局面混亂,他也可以趁機解決他眼中有威脅的人。”魏清風苦笑著搖頭,“兩位師弟日后還是少到我這里來吧,以免再遭排擠,若有要事可以傳音告知。”
“哈哈,師兄說的哪里話,我二人當初被仇敵追殺,走投無路,有幸得師兄相救才有今天。如今師兄身處險境,我二人自不會退縮。”莫虛子擺手大笑,一旁的馬鎮濤也是目光堅定,點頭不語。
“多謝兩位師弟。”魏清風心中感慨,彎腰施禮。
次日一早,魏清風如約來到尋云山。大殿內眾人早早就到了,如今相談甚歡,看來基本上已經拿定了主意,而且雙方都比較滿意。
“哈哈,還以為魏兄一時氣惱,今日不屑再見我二人了。不過魏兄似乎來晚了些,關于劍宗的事情,我等已經商議完畢了。”白靜衣有些陰陽怪氣,但言語卻是頗為得意。
“聽聞吳國出兵,擊潰你大梁近百萬大軍,燒殺搶掠一番后揚長而去。而你懸煙幻城還能主動找上烈火谷合作,此等胸懷老夫自問的確不如,但也不至于會因為幾句言語上的交鋒就誤了宗門之事。”魏清風一陣冷嘲熱諷,故意惡心白靜衣。
“好了好了,兩位,還請安坐。”趙宣良并非不想他們交惡,只是如今還不是時候,他還要等待時機。
“師兄,我等商議,決定在五國排名戰完畢之后,試探劍宗虛實,此次排名戰恰好就是劍宗主持,到時去了劍宗,或許可以一探究竟。”趙宣良解釋著。
“可以。但憑掌門決議。”魏清風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這一下,趙宣良等人有些不適應了,昨天還死命反對的,怎么睡了一覺就這么好說話了。
“不過,我有點要補充的。”魏清風慢悠悠的說道。
這就對了,你不補充點什么,在場眾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師兄有話請講。”
“若有不愿意參與劍宗之事的門人弟子,長老執事等,宗主不得用強。”魏清風不咸不淡的說道。
“師兄,你不覺得自己越權了嗎?身為森羅門人,宗內有戰事,豈能置身事外?”趙宣良語氣森冷。
“越權之事師兄我自然不會,我也不讓掌門為難。以后一年,宗門所需的傀儡,丹藥,以及陣法,按照以往數量,只要宗門能提供足夠的材料,我會加倍供應給宗門。”魏清風開出條件。
“哦?”趙宣良有些意動,更多的,是有些疑惑,魏清風并不是一個會跟人討價還價的人。他很直接,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他們師兄弟相交多年,這點,趙宣良還是知道的。
“師兄,非是師弟我駁你的面子,若不能上下同心,一視同仁,師弟日后如何管理這偌大的宗門。”趙宣良擺擺手,面露難色。
魏清風心里一陣冷笑:“兩年,只要宗門提供上足夠的材料,藥材等,兩年內,供應給大家兩倍的宗門資源。”
“哎呀,大長老真是為了宗門殫精竭慮,大家都看在眼里,掌門師兄也會為了大長老這番無私奉獻而深感驕傲的啊。”說話之人乃是六長老林坤,此人手下執事,弟子等眾多,若真能如魏清風所言,那這兩年,手下人貢獻的孝敬,也會增多不少啊。
林坤之言無疑讓趙宣良有些不滿,若如此痛快答應,那他自己這掌門豈不成了笑柄?隨便給點好處就能討價還價,威信何在?
“六長老,似乎頗為滿意啊。”趙宣良言辭冰冷。
“滿意滿意,這。。。”林坤下意識的點點頭,一會就回過神來。連忙向趙宣良施了一禮,退到一旁不敢開口。
“師兄,你我師兄弟不必如此。那些不愿參與此次劍宗之事者,我也不以掌門之位脅迫,不過,師兄說兩年,你看這時間。。。”趙宣良試探性的看著魏清風。
“有話直說,不必惺惺作態。”魏清風心有怒火,言詞也是毫不客氣。
“三年,三年后正好劍宗舉辦此次的五國排名,到時候一切塵埃落定,也算是有個圓滿的結局了。”趙宣良絲毫不在意魏清風言詞的冒犯,將時間提高到了三年。
貪婪,論其貪婪,林坤遠不及趙宣良。
魏清風哈哈大笑,滿是嘲諷與不屑的看著趙宣良:“可以,哈哈哈哈,就如掌門所愿,三年就三年。哈哈哈。。。”
說罷拂袖而去。
魏清風最后的大笑,讓趙宣良怒火中燒,那滿是輕蔑的眼神。還有一種不出所料你這掌門果然貪婪無比,,卻又意料之外,你居然貪婪到了這種厚顏無恥的地步。
趙宣良壓下心中怒氣:“無論如何,三年后,都不能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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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城,原本還算熱鬧的北部小城,以往這個時候都是街上行人往來,沿街叫賣之聲不斷。而現在,除了一些騎著高頭大馬的士兵穿梭,還有操練的喊叫聲外,頗有些冷清。
城外不遠處,一隊巡防的士兵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其中兩人被堵住嘴巴,身上被藤蔓一樣的植物綁的嚴嚴實實。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錯了,他們就是你的下場。”來者正是段休,他手持長劍,將其他的巡防士兵解決后,將這兩人帶到稍遠些的樹下,希望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小英雄饒命!!小的一定知無不言。”兩人顯然已經有些害怕了。
“城里現在有多少士兵?有多少百姓?”段休問道。
“城里如今還有三百多士兵,百姓應該也有兩百多人。”
“不是應該有五百多士兵的嗎?”
“小英雄明鑒,小的沒有說謊啊!原本的五百翎甲軍早就離開了,他們是戰斗部隊,平時就狂傲的很,這些守城的活,他們瞧不上,所以就派我們來了。”
“那城中百姓現在如何?”
“城中百姓還有一兩百人,多是女子和孩童,至于年輕力壯的男子,都被拉去挖礦了。”
“挖礦?挖什么礦?在哪里挖礦?”
段休一下來了興趣,自己目前的實力,即便身陷重圍,也能安然脫身。雖說他還沒有到達鑄體境,但向吳軍收些利息還是可以的。
“這,這個,小的也不太清楚。。。”一人沉默不語,另一個微胖男子支支吾吾的開口。
“不太清楚?我幫你回憶回憶。”段休手中長劍直刺微胖男子手臂,狠狠滑下,頓時鮮血如注。
“你這個該死的東西,居然敢對我下死手!我吳國不會放過你的!!”微胖男子疼的滾到一旁,惡狠狠的咒罵著。
段休反手用劍柄敲向他的腦袋,那人直接昏了過去。
“你應該知道吧?”段休看著另外一個稍顯年輕的男子。
“我,,,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年輕男子略微有些哭腔。原來之前一直沉默不語,是給嚇到了。
“說吧,我不殺你。”段休收劍入鞘。
“從夏城往東大概三四十里,那邊有一座礦山,夏城和樓城活下來的百姓,都在那片礦山開采鐵礦。那里大概有五百士兵,百姓也有四百多人。”年輕男子如實交代。
段休雖說年輕稚嫩,但出手果斷,顯然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
“如今兩國戰事如何了?”段休冷冷的問道。
“在浣城兩國已經大小打了七八次了,我國勝多敗少,如今浣城應該已經守不了多久了。”年輕男子只是一個小兵,知道的應該也只是一個大概。所以其他較具體的段休也沒有問。
沉默良久,段休拿定了主意,先進城內取些東西送回山谷。隨后再去那礦山看看情況。打不過就跑,應該沒問題。
段休一個手刀將年輕男子擊暈,隨后便向城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