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震天破魔氛,隆中定鼎話玄機
>建安十二年冬,雪掩隆中。
>劉貝勒馬臥龍崗下,第三次叩響柴扉:“漢室傾頹,請先生……”
>話音未落,山道兩側密林陡然炸開!
>蝗魔振翅的嗡鳴如億萬生銹鐵片刮擦,血狼魔猩紅涎水滴落處,積雪嗤嗤作響。
>于禁的玄鐵重槍撕裂寒風:“漢中王頭顱,丞相有重賞!”
>張菲丈八蛇矛卷起雷暴:“狗賊!吃你奶奶一矛!”紫電炸裂,當先三頭血狼魔化為焦炭。
>關禹青龍偃月刀拖曳寒月清輝,刀氣所過,蝗精復眼驚恐映出龍形虛影。
>劉貝拔劍,仁德劍氣如暖陽初升,消融魔氛,護住身后那扇寂靜柴門。
>門內,一雙洞察天機的眼,正透過風雪靜靜注視這場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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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
左側山壁,那塊裹挾著萬鈞冰雪的巨巖,如同掙脫束縛的洪荒巨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轟然傾塌!陰影瞬間吞噬了大半個臥龍崗戰場,狂暴的氣浪卷起雪塵碎石,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渾濁風暴!
在這毀天滅地的自然偉力面前,所有的廝殺、咆哮、魔氣,都顯得如此渺小可笑。
“閃開!”關禹的厲喝穿透轟鳴!他青龍刀猛地插入地面,刀身嗡鳴震顫,一道凝練如實質的冰藍色刀氣屏障瞬間拔地而起,護住自身和黃驃馬!刀氣屏障之外,數頭躲閃不及的血狼魔被崩塌掀起的碎石雪浪狠狠撞飛,筋斷骨折!
張菲怒吼一聲,丈八蛇矛狠狠砸地!狂暴的紫色雷蛇以她為中心轟然炸開,形成一個短暫的電光護罩,將她和烏騅馬籠罩其中!雷光與飛濺的巨石碎冰猛烈碰撞,發出刺耳的爆鳴!
劉貝強忍臟腑劇痛,仁德劍再次爆發出青碧光芒,守護光罩竭力收縮,變得更加凝實,死死護住身后柴門茅屋!
魔軍更是亂作一團!血狼魔驚恐咆哮,本能地四散奔逃,互相踐踏!蝗精群發出凄厲的嗡鳴,試圖振翅高飛,卻被那恐怖的氣浪卷得東倒西歪,如同狂風中的枯葉!于禁臉色鐵青,玄鐵重槍猛地插入身前凍土,暗紅魔氣形成護盾,硬抗沖擊!李典則狼狽地翻滾躲避,蛇形短刃胡亂揮舞,試圖格擋飛射的碎石!
“轟隆隆——?。。 ?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大地如同巨鼓般被狠狠擂響!那龐然巨巖狠狠砸入狹窄的山道,距離劉貝的守護光罩不過十余丈!整個臥龍崗劇烈地顫抖、呻吟!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橫掃一切!
積雪、凍土、碎石、斷木……混合著被瞬間砸成肉泥的魔物殘骸,如同海嘯般向四面八方席卷!關禹的刀氣屏障劇烈波動,冰屑紛飛!張菲的雷光護罩明滅不定!劉貝的仁德光罩更是如同風中殘燭,光芒黯淡到極致,她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單膝跪地,全靠劍支撐才未倒下!于禁的魔氣護盾也被沖擊得布滿裂痕!
天地之威,瞬間清場!
煙塵雪霧彌漫,視線一片模糊。只有巨巖砸落形成的嶙峋石堆,如同猙獰的墓碑,矗立在原本廝殺的山道上。僥幸躲過一劫的魔物發出驚魂未定的嘶鳴,數量銳減,士氣更是跌落谷底。
“咳咳……”李典灰頭土臉地從一堆雪塊碎石中爬起,抹去嘴角被震出的暗黑魔血,眼中閃爍著劫后余生的驚悸,隨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他死死盯著前方煙塵中那依舊頑強閃爍的青碧光罩和其后模糊的柴門,尖聲嘶吼:“于將軍!趁現在!那女人不行了!殺了她!毀了那破屋子!”
于禁也剛從巨震中穩住身形,玄鐵重槍上的魔焰再次升騰,眼中幽綠鬼火跳動,殺機更熾!他自然也看出劉貝已是強弩之末,那守護光罩搖搖欲墜!機不可失!
“殺!”于禁一聲令下,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殘余的血狼魔在他魔威逼迫下,發出低沉的咆哮,再次聚攏,猩紅的獸瞳鎖定劉貝!空中的蝗精也重新振翅,發出更加狂躁的嗡鳴,準備發動最后的撲擊!
張菲和關禹也看到了劉貝的險境,目眥欲裂!
“大姐——!”張菲狂吼,丈八蛇矛紫電再起,就要不顧一切沖過去!
關禹青龍刀嗡鳴,刀氣冰寒刺骨,身形已動!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魔軍即將發動最后總攻的瞬間——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擁有穿透一切嘈雜魔音力量的開門聲,從那扇被劉貝拼死守護的柴門后,清晰地傳了出來。
聲音不大,卻如同在每個人(魔)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顆石子,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柴門,緩緩向內打開。
風雪卷著煙塵,吹入門內,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然拂開,未能侵入分毫。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身披一件寬大的太極八卦鶴氅,底色玄黑,邊緣以銀線繡著流轉不息的陰陽魚,袖口與衣擺處,則用金線勾勒出繁復玄奧的八卦符文。鶴氅在風雪中微微飄動,那些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著微不可察的星輝。內里是素白的深衣,更襯得他身形修長挺拔,如同雪中青松。
來人面容清癯,眉目疏朗,三縷長須垂于胸前,神色平靜無波,仿佛眼前這尸山血海、魔氣滔天的修羅場,不過是庭院中飄落的幾片雪花。唯有一雙眼睛,深邃如淵,又明亮如星,仿佛蘊藏著周天星斗運轉的軌跡,世間萬象生滅的玄機。他手中并未持任何兵器,只隨意地拿著一柄色澤溫潤、形制古雅的鵝毛羽扇。
正是諸葛亮,孔明!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戰場:掃過浴血拄劍、搖搖欲墜卻依舊挺直脊梁的劉貝;掃過目眥欲裂、紫電環繞的張菲;掃過刀氣凜冽、面沉如水的關禹;最后,落在于禁、李典以及那些殘余的猙獰魔物身上。
那目光,沒有憤怒,沒有鄙夷,只有一種洞穿一切的淡漠,如同造物主俯瞰棋盤上掙扎的棋子。
“臥龍崗清修之地,不容邪祟污穢?!笨酌鏖_口,聲音清越平和,如同山澗清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耳邊,“擾人清靜,當罰?!?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是看似隨意地抬起了持著羽扇的右手。
羽扇輕搖。
“嗡——!”
一股無形的、浩瀚磅礴的力量,以孔明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那不是真元,不是魔氣,而是引動了天地間最本源的規則之力!
他腳下,那被巨巖砸落、布滿裂痕和污血的凍土地面,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一道道玄奧無比、散發著淡金色微光的線條憑空浮現,縱橫交錯,瞬間勾勒出一個覆蓋了小半個臥龍崗的巨大圖案!
乾、坤、震、巽、坎、離、艮、兌!
八卦陣圖!
陣圖一成,整個空間仿佛瞬間被剝離出來,形成了一片獨立的領域!風雪在陣圖邊緣詭異地凝滯、消散!彌漫的魔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滋滋”的哀鳴,被陣圖散發的淡金光芒迅速凈化、驅散!
“不好!是陣法!”于禁臉色驟變,眼中幽綠鬼火瘋狂跳動!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天地法則的恐怖壓制力降臨!這股力量,仿佛要將他的魔軀、他的魔魂,都徹底碾碎、分解!他狂吼一聲,體內魔元瘋狂燃燒,玄鐵重槍爆發出刺目的暗紅血光,試圖撕裂這無形的束縛!
李典更是驚恐欲絕!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沼澤,每一個動作都變得無比沉重、艱難!那八卦陣圖的淡金光芒照射在他身上,如同滾燙的烙鐵,灼燒著他的魔軀,發出“嗤嗤”的聲響,冒出縷縷黑煙!他尖叫著,揮舞蛇形短刃,試圖斬斷那無形的束縛絲線,卻徒勞無功!
殘余的血狼魔和蝗精,在這天地法則的威壓下,更是如同被投入煉獄!它們發出凄厲絕望的哀嚎,身體在淡金光芒中劇烈抽搐、扭曲,污穢的魔氣被飛速剝離、凈化!弱小的魔物直接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化為飛灰!強壯的也寸步難行,痛苦地翻滾!
“這……這是什么妖法?!”李典駭然尖叫,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變形!他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力量,仿佛整個天地都在與他們為敵!
孔明神色依舊平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羽扇再次輕搖,指向陣圖中代表“震”卦的方位。
“震為雷,主生發,亦主刑罰。”清朗的聲音如同宣讀天憲,“驚蟄未至,邪祟妄動,當受天雷亟頂!”
“敕!”
隨著他口中真言落下,八卦陣圖中,代表“震”卦的方位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銀白色光芒!無數細密的電蛇在其中瘋狂滋生、匯聚!
“轟咔——?。?!”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璀璨、其威嚴、其毀滅性的銀白雷霆,并非來自九天之上,而是自那陣圖“震”位之中,轟然爆發!雷霆粗如水缸,凝練如實質,帶著審判一切邪魔、滌蕩世間污穢的煌煌天威,撕裂了陣圖內的空間,目標無比明確——
直指陣中氣息最為陰毒、動作最為迅捷、此刻正因恐懼而試圖遁入陰影的李典!
雷霆的速度,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
李典只看到眼前銀光一閃!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無法形容的毀滅力量瞬間降臨!那感覺,仿佛整個天地都化作了一柄巨大的雷錘,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不——!??!”李典發出最后一聲凄厲到扭曲的、充滿了無盡絕望的尖嚎!
雷霆貫體!
沒有激烈的碰撞,沒有血肉的爆裂。
李典那覆蓋著魔氣的身軀,在接觸到銀白雷霆的瞬間,如同被投入太陽核心的塵埃,連灰燼都未能留下!他手中的淬毒蛇形短刃,那堅韌的魔器,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氣化!只有一縷最精純的、帶著他臨死前無盡怨毒與恐懼的殘魂黑煙,在雷霆的余威中扭曲掙扎了一瞬,隨即也被徹底凈化,消散于無形!
一位兇名赫赫的曹營魔將,就此灰飛煙滅,形神俱滅!
整個戰場,死一般的寂靜!
殘余的魔物徹底嚇破了膽,連哀嚎都發不出,只剩下本能的、篩糠般的顫抖!于禁握著玄鐵重槍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他頭盔下的臉孔慘白如紙,眼中那幽綠的鬼火瘋狂搖曳,充滿了無邊的恐懼!那雷霆之威,絕非人力可抗!那是真正的天罰!
孔明看也未看李典消失的地方,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塵埃。羽扇再轉,指向陣圖中代表“巽”卦的方位。
“巽為風,無孔不入,散?!鼻謇实穆曇粢琅f平靜無波。
“嗡!”
陣圖“巽”位亮起青蒙蒙的光芒!一股無形無質、卻又沛然莫御的罡風憑空而生!這風并非尋常之風,它帶著八卦陣圖賦予的凈化與分解之力,如同億萬把無形的刮骨鋼刀,瞬間席卷了整個陣圖空間!
“嗤嗤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了積雪上!殘余的蝗精群首當其沖!它們那油亮的黃褐色幾丁質甲殼,在這凈化罡風面前如同紙糊!瞬間被剝離、分解、化為齏粉!薄薄的膜翅被撕得粉碎!腥臭的血肉被風刃凌遲!僅僅數息之間,那遮天蔽日的黃云,便在這青色罡風中徹底消散,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緊接著是那些被壓制得無法動彈的血狼魔!它們堅韌的皮毛、虬結的肌肉,在罡風的切割下如同朽木!污血魔氣被飛速抽離、凈化!一頭頭兇悍的魔物發出短促的哀鳴,龐大的身軀如同沙堡般迅速崩塌、分解,最終化作一蓬蓬暗紅色的塵埃,被罡風徹底吹散!
八卦陣圖之內,魔氛為之一清!只剩下于禁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淡金色的光芒中,被那恐怖的天地法則之力死死壓制!他周身的暗紅魔氣如同風中殘燭,劇烈搖曳,玄鐵重槍上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極點。他死死盯著茅屋門口那個羽扇輕搖的身影,眼中充滿了無邊的恐懼、怨毒,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感!這真的是人間該有的力量嗎?!
孔明的目光,終于落在了于禁身上。那目光依舊平靜,卻讓于禁如墜冰窟,靈魂都在顫栗!
“回去告訴曹螬,”孔明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于禁耳中,如同最后的審判,“逆天而行,終有報應。臥龍崗,不是她該染指的地方。滾。”
最后一個“滾”字出口,八卦陣圖光芒大盛!一股沛然莫御的排斥之力猛地作用在于禁身上!
“噗!”于禁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暗黑色的魔血!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然后像扔垃圾一樣甩了出去!
“啊——!”于禁發出一聲凄厲不甘的慘嚎,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飛而出,如同斷線的風箏,狠狠撞在遠處一塊崩塌的巨石上!堅硬的魔甲碎裂,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他掙扎著爬起,再也不敢看那茅屋一眼,甚至連掉落的玄鐵重槍都顧不上撿,拖著殘軀,帶著無邊的恐懼和屈辱,化作一道暗淡的魔影,倉惶無比地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隨著于禁的逃離,覆蓋戰場的巨大八卦陣圖光芒漸漸斂去,那些玄奧的線條也隱沒于虛空,仿佛從未出現過。
風雪依舊,但臥龍崗上,已再無半分魔氛。只有巨巖砸落的嶙峋石堆,遍地狼藉的戰斗痕跡,以及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焦糊和凈化后的清冽氣息,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惡戰。
仁德劍的青碧光罩悄然散去。劉貝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晃,眼看就要軟倒在地。
“大姐!”關禹和張菲幾乎同時搶到近前。關禹沉穩,一把扶住劉貝搖搖欲墜的身體。張菲則豹眼圓睜,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丈八蛇矛橫在身前,矛尖紫電雖弱,卻依舊跳躍不息,防備著可能潛藏的危險,目光最終卻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扇敞開的柴門,以及門口那個身著太極鶴氅、仿佛與這風雪戰場格格不入的身影,眼神復雜,有震撼,有敬畏,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赧然。
“無妨…咳咳……”劉貝在關禹攙扶下站穩,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掛著血痕,氣息虛弱,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直直望向門口的孔明。她推開關禹的攙扶,強撐著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袍,深吸一口氣,對著孔明,深深一揖,聲音因虛弱而沙啞,卻依舊帶著金石般的堅定與前所未有的恭敬:
“漢室宗親,漢中王劉貝,攜義妹張菲、關禹,拜謝先生救命之恩!先生神機妙算,法力通玄,彈指間滌蕩群魔,解我等倒懸之危!貝等…感激不盡!”她的話語發自肺腑,深深彎下的腰背,是對這驚天手段最誠摯的折服。
張菲雖性子火爆,此刻也收起了所有的輕視與不耐,跟著劉貝抱拳躬身,粗聲粗氣道:“張菲謝過先生救命之恩!先前言語多有沖撞,先生莫怪!”她低著頭,虬髯上的冰霜簌簌掉落。
關禹懷抱青龍刀,亦是鄭重一禮,丹鳳眼中精光內斂,沉聲道:“關禹代大姐、三妹,謝先生援手之德。先生手段,鬼神莫測,關某佩服?!彼捳Z不多,卻字字鏗鏘。
孔明羽扇輕搖,神色依舊平靜,仿佛剛才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誅魔將驅魔軍的手段只是拂去衣上微塵。他微微頷首,目光在劉貝蒼白卻堅毅的臉上停留片刻,清朗的聲音帶著一絲溫和:“風雪酷寒,三位將軍鏖戰多時,想必已是身心俱疲。茅舍雖陋,尚有熱茶暖身,可暫避風寒。請入內敘話?!?
他側身讓開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扇原本普通的柴門,此刻在劉關張三人眼中,卻仿佛通往一個超然世外的洞天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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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內,溫暖如春。
與屋外冰天雪地、肅殺狼藉截然不同,屋內陳設簡樸至極,卻處處透著清雅與玄機。泥土地面平整干凈,幾張竹編的蒲團隨意擺放??繅σ粡埌剑佒厣椴?。墻角一尊古樸的青銅小鼎,鼎內炭火微紅,煨著一只陶壺,壺嘴正裊裊升起一縷乳白色的水汽,散發出淡淡的松脂清香,彌漫一室,沁人心脾,瞬間驅散了三人身上沾染的血腥與寒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屋中靠窗的位置,置放著一張樣式古拙的七弦琴。琴身色澤沉暗,木紋如流水,琴弦根根晶瑩,在窗外透入的雪光映照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琴旁一個小幾,擺放著一套粗陶茶具,幾只茶盞倒扣著,質樸無華。
“三位將軍,請坐?!笨酌麟S意地在一張蒲團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幾張蒲團。他的動作行云流水,自然灑脫。
劉貝、關禹、張菲依言坐下。張菲體型魁梧,坐在小小的蒲團上顯得有些局促,她扭動了一下身體,將丈八蛇矛小心地靠在墻邊。關禹則將青龍刀橫置于膝上,刀未出鞘,卻依舊散發著隱隱的寒氣,與屋內的暖意形成奇異的平衡。劉貝坐下時牽扯到內腑傷勢,眉頭微蹙,輕輕吸了口氣。
孔明似乎未曾察覺,只是伸手提起陶壺。壺身滾燙,他卻渾若無事。熱水注入茶盞,幾片青翠的、形如雀舌的茶葉在沸水中舒展開來,上下沉浮,一股清新悠遠、仿佛蘊含山林靈氣的茶香瞬間彌漫開來,更勝于那松脂清香。
“此乃崗上野茶,名‘雪芽’,采于初雪之后,沾染一絲寒梅清氣。雖非名品,卻有滌煩清心之效。將軍鏖戰傷神,飲之或可稍解郁結?!笨酌鲗⑷K熱氣騰騰的清茶分別推到三人面前,聲音溫和。
茶湯清澈,色澤淡碧,熱氣氤氳,茶香鉆入鼻端,劉貝只覺一股暖流自喉間滑下,瞬間熨帖了翻騰的氣血,連識海中因激戰和目睹孔明神威而產生的陣陣眩暈也平復了許多。那茶香清冽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甘甜,仿佛蘊含著某種撫慰神魂的力量。她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頓覺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四肢百骸都舒泰了許多,忍不住贊道:“好茶!清冽甘醇,滌塵靜心,多謝先生?!?
張菲也端起茶盞,咕咚喝了一大口,燙得齜牙咧嘴,卻也覺得一股熱氣直通四肢,驅散了骨髓里的寒意,身上的疲乏酸痛似乎也輕了幾分,咂咂嘴道:“嘿,是比俺們軍營里的馬尿強多了!”
關禹則細細品味,感受著那茶湯中蘊含的細微靈氣在經脈中流轉,滋養著方才因催動刀氣而略有損耗的真元,微微頷首,沉聲道:“茶性通靈,先生雅意,關某心領?!?
孔明微微一笑,羽扇輕搖,并未多言。他目光轉向那七弦琴,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拂過琴弦。
“錚……叮咚……”
幾個散落的音符自指尖流淌而出,不成曲調,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如同清泉滴落深潭,又似微風拂過松林。琴音清越空靈,在這溫暖的斗室內悠然回蕩。
隨著琴音響起,劉貝、關禹、張菲三人都清晰地感覺到,方才那場生死搏殺在心神中留下的最后一絲緊繃、暴戾、驚悸……如同被這清泉般的琴音溫柔地洗滌、撫平。連張菲那粗重的呼吸都漸漸平穩下來,關禹膝上的青龍刀那隱隱的寒氣也收斂了幾分。屋內只剩下松脂、茶香與清越琴音交織,一片祥和寧靜,仿佛屋外那慘烈的戰場已是另一個世界。
劉貝放下茶盞,心中翻涌著萬千思緒。她看著眼前這位羽扇綸巾、氣定神閑,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臥龍先生,終于明白為何昔日隆中書院同窗之時,便覺其深不可測,今日一見,才知自己當初的認知何等淺薄。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與敬仰,雙手置于膝上,身體微微前傾,神色無比鄭重,開口問道:
“先生神通道法,經天緯地,貝嘆為觀止。然,貝此來,非為求仙問道,實為天下蒼生,為這飄搖欲墜的漢室江山!”她的聲音因虛弱而低沉,卻字字清晰,帶著千鈞之力,“漢室傾頹,奸相曹螬竊據神器,以血狼魔族之邪力,控天子,亂朝綱,屠戮忠良,荼毒百姓!九州板蕩,生靈涂炭!魔焰滔天,人族氣運岌岌可危!貝雖不才,身為漢室宗親,每念及此,五內俱焚!敢問先生,這天下大勢,人族前路,究竟在何方?貝欲伸大義于天下,復興漢室,掃除妖氛,還天下朗朗乾坤!然智術淺短,雖據漢中一隅,卻深感力不從心,前路迷茫。望先生不棄鄙賤,曲賜教誨,開貝愚魯,指明一條生路!”
劉貝的話語懇切至極,帶著沉甸甸的責任感與憂患意識,目光灼灼,充滿期待地凝視著孔明。關禹和張菲也屏息凝神,目光緊緊鎖在孔明身上。屋內的琴音不知何時已悄然停歇,只剩下陶壺中茶水微沸的輕響,以及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孔明羽扇輕搖的動作微微一頓。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劉貝因激動和虛弱而微微泛紅的臉上,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眸,如同黑暗中不滅的星辰。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透過劉貝,看向更遠的時空,看那九州大地烽煙四起,看那魔族鐵蹄踐踏山河,看那億萬黎民在血火中哀嚎。
終于,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清朗平和,卻帶著一種洞察世事的蒼茫與沉重:
“自董卓造逆以來,天下豪杰并起。然觀今日之局,已非單純人族王朝更迭之爭。曹螬以血狼魔族之身,竊居大位,其志豈止于人間權柄?她欲借人族王朝氣運為爐鼎,熔煉億萬生靈精血怨氣,滋養其魔軀,圖謀的,乃是打通九幽與人間的壁壘,引更兇戾的域外天魔降臨!彼時,非但漢室不存,人族亦將萬劫不復,淪為魔域血食!”
孔明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狠狠敲在三人心頭!曹螬的野心,竟如此可怖!打通兩界壁壘?!這已非爭霸,而是滅族之禍!
“然,”孔明羽扇輕點,一道微不可察的靈光自扇尖溢出,落在三人面前的空地上。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地上散落的微塵、水汽,以及窗外飄入的幾片雪花,在那道靈光的牽引下,無聲地匯聚、凝形!轉瞬之間,竟在三人面前的地面上,凝聚成一個微縮的、惟妙惟肖的九州山川地理沙盤!山脈起伏如龍,江河蜿蜒如帶,城池星羅棋布!更令人驚異的是,沙盤上籠罩著不同顏色的氣息:北方幽冀并青徐大片區域,籠罩著濃郁粘稠、仿佛凝固污血的暗紅色魔氣;東南江東一帶,則彌漫著氤氳水汽般的淡藍色光暈;西南益州(蜀中)則是一片相對清明的青白之氣,隱隱有龍形盤踞;而荊州之地,則是一片混沌的灰白,各種氣息交織,如同漩渦。
“此即當今人族與異族氣運糾纏之局?!笨酌髦钢潮P,“曹螬挾血狼魔族之兇威,控天子,據中原,擁百萬魔化之軍,兼有兗、豫、青、徐、幽、冀、并、雍、涼九州之地,魔氣熾盛,已成滔天之勢。此誠不可與爭鋒?!?
他的手指移向東南那片氤氳著淡藍水汽的區域:“江東孫氏,據長江天塹,已歷三世。其根基非純在人族。孫氏血脈中,流淌著上古‘應龍’的稀薄神血,更與潛伏于東海深淵的‘蛟族’結有古老盟約。蛟族控水之能通天,其主孫權,為人深沉內斂,善納賢才,江東水師冠絕天下,根基深厚,民心依附。此可為援,而不可圖也?!?
“蛟族?”劉貝微微蹙眉,這是她未曾深知的秘辛。
孔明頷首:“正是。蛟族乃上古水族遺脈,雖非純血真龍,卻亦有翻江倒海之能。孫權倚仗蛟族之力,又善用人族俊杰如周瑜、魯肅等,故能穩守江東,劃江自保。其志,亦在觀望天下,待時而動。與之結盟,共抗曹魔,方是上策。”他手指在代表荊州的那片混沌灰白區域劃過,“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然其主劉表,守成之輩,優柔寡斷,子嗣暗弱。其地氣運駁雜,人族、散修、甚至一些隱匿的妖族勢力盤踞,如同一盤散沙。其地,殆天所以資將軍也。然欲取之,非強攻可下,須待其內部生變,或借大義名分徐徐圖之。”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西南那片青白之氣盤繞、隱隱有龍形的地方——益州(蜀中)。
“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笨酌鞯穆曇魩е唤z贊許,“劉璋闇弱,雖據寶地,卻如稚子懷金行于鬧市。其地山川靈秀,地脈穩固,龍氣隱而未發。將軍已得《蜀中圖》,盡知山川地理之險要,更握有入川之秘徑陰平摩天嶺。此乃天命所歸,將軍之根基也!”
孔明的手指在沙盤上益州的位置輕輕一點,那盤旋的青白龍氣仿佛活了過來,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吟(雖無聲,卻清晰地印入三人識海),光芒更盛!
“將軍欲成霸業,復興漢室,掃除魔氛,當如是——”孔明羽扇輕搖,目光如炬,話語清晰而有力,如同為迷途的旅人點亮了明燈:
“先取益州為根本,盡得巴蜀之地利,養精蓄銳,積蓄力量。待根基穩固,民心歸附,則命一上將(他目光掃過關禹)將荊州之軍,以青龍之威鎮撫四方,肅清散修妖氛,整合人族力量;將軍(目光回到劉貝)親率益州之眾,出秦川,以仁德之劍,攜堂皇正氣,直指中原魔巢!屆時,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一路,乃堂堂正正之師,攜人族氣運大勢,以正伐邪!”
“另一路,”孔明的手指指向荊州與江東交界的長江,“遣舌辯之士,曉以大義,陳明利害,締結孫劉之盟。言明曹魔乃人族與蛟族共敵,其兇焰若熾,江東亦難獨善其身。以將軍漢室宗親之正朔,結孫權蛟族神血之強援,共抗曹魔!此一路,乃合縱連橫之策,借力打力,以水制火!”
他的手指最后在代表中原的暗紅魔域上重重一點,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待兩路并舉,時機成熟!則命一驍勇善戰之將(目光掃過張菲),引一支奇兵,出漢中,經斜谷或子午,直插雍涼,斷曹魔西顧之臂膀,攪亂其后方魔域!三路齊發,則曹魔首尾難顧,魔域必亂!將軍親率主力,攜仁德之氣,合荊州之兵,匯江東之水,以雷霆之勢,犁庭掃穴,蕩滌中原!”
孔明的話語如同洪鐘大呂,在小小的茅屋內回蕩。他羽扇所指,沙盤上氣息流轉:代表益州的青白龍氣昂首咆哮,穩固如山;代表荊州的灰白氣息在青龍虛影的震懾下漸趨凝聚,指向中原;代表江東的淡藍水汽與青白龍氣遙相呼應,形成合圍之勢;而中原那片粘稠的暗紅魔氣,在三方力量的壓迫下,劇烈地翻滾、收縮、動蕩,最終被一道煌煌如日的青碧劍光(象征劉貝的仁德之劍)從中撕裂、驅散!
“誠如是,”孔明收回羽扇,目光沉靜地看向因激動而臉色微微泛紅的劉貝,“則大業可成,漢室可興,魔氛可靖矣!此非貝將軍一人之功,實乃天命所歸,人心所向,人族氣運當興之兆!”
隨著孔明最后一個字落下,那地面上的微縮沙盤仿佛耗盡了靈力,無聲地潰散開來,重新化為微塵、水汽,飄散無蹤。屋內恢復了之前的簡樸寧靜,只有陶壺中茶水微沸的輕響,以及三人粗重的呼吸聲。
劉貝只覺得胸中激蕩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流!孔明這番“隆中對”,高屋建瓴,洞悉天下大勢與異族隱秘,將人族、魔族、蛟族乃至山川地脈氣運都納入棋局,為她指明了一條清晰無比、切實可行的崛起之路!不再是迷茫的掙扎,而是有了明確的目標和步驟!先取益州,再圖荊州,結盟江東,三路伐魔!每一步都切中要害,直指曹螬命門!
她霍然起身,不顧內腑傷勢,對著孔明,再次深深一揖到底,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力量:“先生之言,頓開茅塞,使貝如撥云霧而睹青天!先生真乃神人也!貝雖不敏,愿奉先生為軍師,朝夕聽訓!請先生出山相助,共扶漢室,拯救蒼生!貝必以師禮待之,言聽計從,絕無二心!”她的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誠懇至極,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
關禹和張菲也同時起身,抱拳躬身,齊聲道:“請先生出山!我等愿隨大姐與先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關禹神色肅穆,張菲則是一臉熱切。
屋內一片寂靜。炭火噼啪,茶香裊裊。
孔明靜靜地看著眼前深深揖拜的三人,目光在劉貝那因激動和虛弱而微微顫抖、卻依舊挺直的脊背上停留良久。他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幻滅,有世事流轉。隆中十年觀星,十年推演,十年等待,不正是為了這一刻?為了這承載著人族最后希望的火種?
他緩緩起身,扶起劉貝。指尖觸及劉貝手臂時,一股溫和醇厚的暖流悄然渡入,瞬間撫平了她翻騰的氣血和內腑的隱痛。
“亮,一介耕夫,本無意功名?!笨酌鞯穆曇魩е环N塵埃落定的平靜,卻又蘊含著千鈞之力,“然,將軍三顧之恩,拳拳之意,為天下蒼生請命之心,亮深為感佩。曹魔亂世,人族危如累卵,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彼抗鈷哌^關禹、張菲,最后落回劉貝那閃爍著希望與決絕的眼眸上。
“天命不在亮,而在將軍?!笨酌饕蛔忠痪?,清晰地說道,“愿效犬馬之勞,助將軍一臂之力,共扶漢室,掃蕩群魔!”
話音落下的瞬間,窗外呼嘯的風雪聲似乎都停滯了一瞬。茅屋內,炭火的光芒仿佛更加明亮溫暖了幾分。
劉貝眼中瞬間涌上狂喜與難以抑制的激動,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她緊緊握住孔明的手,聲音哽咽:“得遇先生,實乃天佑漢室!貝……貝……”激動之下,竟一時語塞。
關禹重棗色的面龐上也露出由衷的敬意,抱拳沉聲道:“關禹,見過軍師!”
張菲更是咧開大嘴,哈哈大笑,聲震屋瓦:“哈哈哈!好!好!有軍師在,何愁曹螬那老妖婆不滅!俺張菲,以后就聽軍師調遣!”
臥龍崗風雪依舊,但這小小的茅屋之內,人族復興的希望之火,已然點燃。一場席卷九州、蕩魔扶正的宏大史詩,在這隆冬的琴音茶韻中,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