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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張松盜圖

##腦竊山河圖

>建安十三年冬,許昌城頭血月高懸。

>張松懷抱玉匣立于魔相府前,匣內《蜀中圖》在黑暗中灼燒著他的神識。

>“益州別駕張松,拜見丞相。”他躬身行禮,袖中指尖掐算案牘推演。

>血玉座上,曹螬八條蛛腿盤踞,指尖一滴毒涎垂落:“聽聞張別駕過目不忘?”

>“雕蟲小技。”張松抬首,案牘術在腦中疾轉,“松觀丞相魔紋,似有九幽寒毒未清。”

>曹螬血瞳驟縮,蛛腿猛地插入地面。

>趁此魔氣翻涌之機,張松神識如針,刺入皇宮深處地理史庫——

>《蜀中圖》在萬千卷軸中發出微光,山脈河流烙印進他識海。

>最后一縷蜀道烙印完成時,曹螬的利爪已撕裂他的官袍。

>“你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魔音貫腦。

>張松咳血而笑:“松眼中所見,皆為丞相賜宴菜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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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的隆冬,許昌城像一頭被釘死在冰原上的巨獸,在酷寒與死寂中艱難喘息。灰敗的天空如同浸透了臟水的破棉絮,低低壓在鱗次櫛比的黑色屋脊上,透不出一絲天光。白日里也需燃起慘白的鯨油長明燈,昏黃的光暈在狹窄、積滿污雪的街巷里搖曳,非但不能驅散黑暗,反而將幢幢扭曲的人影投在兩側高聳、冰冷的黑石墻壁上,如同鬼魅起舞。

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無處不在的,是鐵銹混合著陳腐血腥的腥氣,更深層里,還隱隱浮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巨獸巢穴深處的溫熱腥臊。這氣息無孔不入,滲入骨髓,讓每一個踏入此地的生靈都本能地感到渺小與不安。街道上行人稀少,個個步履匆匆,厚重的棉袍裹緊身體,頭臉深埋在風帽的陰影里,只露出警惕而麻木的眼睛,飛快地掃視四周,如同驚弓之鳥。馬蹄踏在凍硬的雪泥上,發出沉悶的“嘚嘚”聲,偶爾有披著漆黑重甲、頭盔下眼窩處閃爍著兩點幽幽紅芒的血狼衛巡邏隊走過,沉重的腳步踏碎寂靜,冰冷的鐵甲摩擦聲如同催命的鼓點,讓所有路人瞬間僵直,屏住呼吸,直到那非人的煞氣遠去,才敢重新挪動腳步。

城池中央,那龐大的、如同巨獸骸骨般盤踞的魔相府,是這片死域的心臟,也是無盡黑暗與壓迫的源頭。黑色的玄武巖壘砌成猙獰扭曲的形態,高聳的尖塔刺破鉛云,塔尖并非尋常的飛檐,而是凝固著暗紅色、如同尚未干涸血塊的詭異晶體,散發著令人靈魂顫栗的不祥紅光。府邸周圍,地面不再是泥土或石板,而是呈現出一種深紫近黑的、仿佛凝固血漿般的膠質狀態,散發著刺鼻的硫磺與腐敗氣息,尋常草木觸之即枯,唯有一些形如鬼爪、色澤暗紅的荊棘藤蔓在“血壤”中瘋狂滋長、纏繞。

此刻,相府最深處的“血淵殿”,便是這魔域心臟的核心。

殿內空曠得令人心慌。支撐穹頂的并非梁柱,而是數十根巨大、扭曲、覆蓋著暗紅角質層的猙獰骨刺,如同巨獸體內拔出的肋骨,森然林立。地面是光滑如鏡的暗色琉璃,倒映著上方景象,行走其上,如同懸浮于深淵。殿內光源極少,只有四壁懸掛著一些幽幽燃燒的碧綠磷火,將本就巨大的空間映照得更加幽深、詭譎。

大殿盡頭,九級臺階之上,并非龍椅,而是一整塊巨大、深紅如凝固心血的玉石天然雕琢而成的寬大寶座——血玉王座。

曹螬斜倚其上。

她已非祭天臺上那半遮半掩的魔相。人形幾乎褪盡,只保留著模糊的軀干輪廓。下身,八條覆蓋著厚重暗紅鱗片、關節處生有森白骨刺的巨大利爪肢節,如同巨型蜘蛛的步足,盤踞在王座周圍,尖銳的爪尖深深嵌入血玉之中,留下道道深刻的劃痕。上半身覆蓋著細密、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暗紅鱗甲,勾勒出某種扭曲的力量感。她的頭顱,更像是一顆被強行拉伸、覆蓋著骨板與鱗片的猙獰狼首,下頜突出,交錯著匕首般鋒利的慘白獠牙,墨綠色的粘稠毒涎,從獠牙縫隙間不斷滴落,在腳下的血玉臺階上腐蝕出一個個細小卻深不見底的孔洞,騰起刺鼻的白煙。那雙眼睛,是兩團在深邃眼窩中永恒燃燒、跳躍的血色火焰,充滿了俯瞰螻蟻般的冰冷、漠然,以及一絲永不饜足的暴虐饑渴。

王座兩側,侍立著數名氣息同樣陰冷非人的存在。有的身形飄忽,如同煙霧凝聚;有的則覆蓋著骨甲,眼窩中是兩簇跳動的鬼火。它們沉默著,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塑,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魔氣威壓。

殿內并非只有魔族。臺階下方,距離王座十丈開外的琉璃地面上,匍匐著十幾名身著華貴官袍的人族大臣。他們額頭緊貼著冰冷刺骨、倒映著上方恐怖魔影的地面,身體如同風中的秋葉,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汗水浸透了他們的后背,在幽綠的磷火下反射出油膩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的酸腐氣味,混合著硫磺與毒涎的腥臭,令人作嘔。死寂,唯有毒涎滴落的“嗒…嗒…”聲,如同催命的秒針,敲擊在每一個匍匐者的神經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聲通傳,那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大殿中激起微弱的回響,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吸引了所有存在的目光。

“啟稟丞相,益州牧、漢中王劉貝使者,別駕張松,殿外候見!”

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匍匐的大臣們身體一僵,連顫抖都暫時停止了,仿佛連呼吸都已忘記。高踞血玉王座之上的曹螬,那兩團跳躍的血焰微微閃爍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兇獸被輕微驚擾。一滴墨綠的毒涎從她交錯的獠牙間拉長、墜落,“嗤”地一聲,在血玉臺階上又添了一個新的蝕孔。

“宣。”一個非人的、混合著粘液涌動與骨骼摩擦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直透骨髓的冰冷威壓,清晰地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

沉重的、仿佛由整塊黑鐵鑄造的殿門,被無形的力量緩緩向內拉開,發出沉悶刺耳的“軋軋”聲。門外是更深的幽暗,只有兩盞懸浮的碧綠磷火,如同鬼眼般飄浮著。

一個身影,逆著門外那點微弱的光,踏入了血淵殿。

益州別駕張松。

他身形不高,甚至有些瘦削,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深青色官袍,漿洗得發白,在這魔氣森森、華服權貴匍匐的殿堂中,顯得格外寒酸,格格不入。他的面容清癯,顴骨微凸,一雙眼睛不大,卻異常沉靜,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倒映著殿內幽綠的磷火和上方那令人窒息的巨大魔影,竟無半分波瀾。他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尺許長的玉匣,匣體溫潤,隱隱流轉著青白色的微光,在這污穢魔域中透出一絲格格不入的潔凈氣息。

張松的腳步很穩,踏在光滑如鏡、倒映著上方猙獰骨刺與魔影的琉璃地面上,發出輕微卻清晰的“嗒、嗒”聲。這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異常刺耳。他目不斜視,對兩側侍立的恐怖魔影和腳下匍匐顫抖的同族視若無睹,徑直走向那散發著滔天魔威的血玉王座。

距離王座十步之遙,張松停下腳步。他并未如那些大臣般匍匐跪拜,只是將懷中玉匣置于腳邊琉璃地面,動作平穩,玉匣與地面接觸,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隨即,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袍袖,雙手交疊于身前,對著那高踞王座、如同噩夢化身的魔影,深深一揖,腰彎得很低,姿態無可挑剔,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穿透了殿內粘稠的魔氛:

“益州別駕張松,奉我主漢中王之命,恭賀丞相大人威加海內,福澤綿長。謹奉蜀錦百匹、珍藥十匣、山珍異寶若干,聊表寸心,伏乞丞相笑納。”他微微側身,示意了一下腳邊的玉匣。那玉匣在幽暗磷火下,青白微光流轉,如同寒潭中的冷月。

就在他行禮的瞬間,在他低垂的眼簾之下,在那雙古井般沉靜的瞳孔深處,無人可見之處,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瘋狂席卷!那不是恐懼,而是推演!是計算!

大案牘術!

源自上古河洛秘傳,以天地為盤,萬物為子,窮究因果,推演萬象的無上心法!此刻在張松的識海中,如同最精密的機關轟然啟動!無數無形的絲線以他自身為中心,瞬間蔓延出去!

絲線刺入殿內粘稠的空氣,捕捉著每一絲魔氣的流動軌跡,分析其強弱、屬性、源頭;絲線纏繞上血玉王座上那恐怖魔軀,解析著鱗片的光澤、毒涎滴落的頻率、八條蛛腿般肢節最細微的顫動,甚至那血色魔瞳中火焰跳動的韻律;絲線探入兩側侍立魔物那沉寂如死的魔氣場,評估其威脅等級;絲線更是如同最敏銳的觸須,刺入腳下冰冷的琉璃地面,穿透厚重的宮墻,向著皇宮深處某個特定的方位——地理史庫的方向,急速延伸!無數信息碎片,如同浩渺星河中的塵埃,被這無形的網飛速捕捉、分類、提煉、推演、重組!

曹螬那雙燃燒的血瞳,如同兩盞來自地獄的探燈,牢牢鎖定了下方這個渺小、清瘦、舉止恭敬卻隱隱透著一絲異樣的人族官員。那目光帶著審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如同猛獸在撕碎獵物前,好奇地撥弄。

“漢中王劉貝……”那非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質感,在空曠大殿中回蕩,“偏安巴蜀一隅,倒還記得本相。難得。”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但那無形的魔威卻如同實質的重壓,沉甸甸地籠罩在張松身上。

她一條覆蓋著暗紅鱗片、關節處骨刺猙獰的巨大利爪肢節,緩緩抬起,尖銳如鉤鐮的爪尖,隨意地指向張松腳邊的玉匣。爪尖上繚繞著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帶著硫磺氣息的暗紅魔氣。

“聽聞張別駕……”曹螬的聲音頓了頓,血瞳中的火焰似乎跳躍得更加明亮,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銳利,“有過目不忘之能?凡經眼之物,縱使浩如煙海,亦能纖毫畢現,烙印于心?此等異稟,便是放在我血狼族中,亦屬罕見。”

魔威如潮,伴隨著這看似隨意的問詢,轟然壓下!那無形的壓力并非作用于肉體,而是直沖神魂!如同冰冷的鐵錐,狠狠刺向張松的識海,要攪亂他的心神,窺探他最深層的秘密!匍匐在地的官員中,有幾人承受不住這驟然加重的精神沖擊,悶哼一聲,身體劇烈抽搐,口鼻中溢出鮮血。

張松的身體在這恐怖的神魂沖擊下,亦是微微一晃!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但他低垂的眼簾下,那瘋狂運轉的大案牘術絲線非但沒有崩斷,反而在壓力的刺激下爆發出更璀璨的光芒!無數推演軌跡瞬間收束、重組,化為一道堅韌無比的無形屏障,護住識海核心。同時,一道關鍵的推演結論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意識:

**魔紋滯澀,左肋第三鱗片下魔氣流轉有異,隱有九幽寒煞淤積之相!此乃舊創!源于至陰至寒之力侵蝕魔源核心!**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識海中因高速推演帶來的陣陣眩暈。再抬起頭時,臉上已恢復平靜,甚至還擠出一絲謙卑中帶著惶恐的笑意,對著那巨大的魔影再次拱手:

“丞相謬贊,折煞下官了。”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蜀地特有的溫軟口音,在這森嚴魔殿中顯得格外清晰,“些許微末伎倆,不過是幼時偶得異人點撥,強記死背的笨功夫罷了,當不得‘異稟’二字。雕蟲小技,焉敢與丞相麾下血狼神裔的無上神通相提并論?貽笑大方,貽笑大方了。”

他微微搖頭,語氣誠懇得近乎謙卑。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剎那,他話鋒陡然一轉,清癯的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醫者探究般的凝重,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曹螬那覆蓋著暗紅鱗甲的左肋位置,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關切:

“倒是……下官觀丞相神威如獄,魔氣滔天,然……”他略作遲疑,仿佛在斟酌詞句,最終還是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坦誠說道,“然左肋之下,第三魔鱗隱有晦暗之氣流轉,其勢凝澀,似有九幽寒毒深植魔源,未能盡除?此寒毒陰損刁鉆,最擅蝕骨銷魂,若久淤不化,恐于丞相無上魔功……小有滯礙?”

“嗡——!”

此言一出,整個血淵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

時間凝固了!

兩側侍立的魔物,那沉寂如死的魔氣場驟然波動,數道冰冷刺骨、飽含殺機的意念瞬間鎖定了張松!匍匐在地的人族大臣們,連顫抖都已停止,如同徹底僵死的石像,只有眼珠因極致的恐懼而瘋狂轉動!

九幽寒毒!

這是曹螬魔軀深處一處極其隱秘、也極其痛苦的舊傷!源于當年與一位隱世地仙的生死之戰,一道蘊含九幽玄冥之氣的寒煞侵入魔源,如同附骨之疽,雖被其滔天魔功強行壓制,卻始終無法根除,時時發作,痛徹魔魂!此乃絕密!除了她最核心的幾名心腹魔將,絕無外人知曉!

眼前這個氣息微弱、如同螻蟻般的人族別駕,是如何一眼看穿?!

“吼——!!!”

一聲壓抑不住的、混合著驚怒、劇痛與滔天殺意的非人咆哮,猛地從曹螬布滿獠牙的口器中爆發出來!那聲音如同受傷的洪荒巨獸瀕死的哀嚎,震得整個血淵殿嗡嗡作響!殿頂垂掛的碧綠磷火瘋狂搖曳,幾欲熄滅!

她龐大的魔軀猛地向前一傾!那雙燃燒的血瞳瞬間收縮,血色火焰如同被潑入了滾油,轟然暴漲,幾乎要噴薄而出!濃烈到化不開的猩紅兇光,死死釘在張松身上,要將他燒成灰燼!

“轟隆——!!!”

伴隨著這聲暴怒的咆哮,她盤踞在王座左側的一條最為粗壯、覆蓋著厚重鱗甲和猙獰骨刺的巨大利爪肢節,如同被激怒的毒龍,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暴力量,猛地向下揮出!尖銳如鉤鐮的爪尖,并非刺向張松,而是狠狠貫入了她身下的血玉王座!

堅逾精鋼的血玉石在王座扶手處應聲碎裂!蛛網般的裂紋瞬間蔓延!碎石混合著暗紅色的晶粉四散激射!狂暴的魔氣如同失控的火山,順著那插入王座的巨爪瘋狂涌入地下!整個血淵殿劇烈地搖晃起來!光滑的琉璃地面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細密的裂紋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殿內那數十根支撐穹頂的巨大骨刺,也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魔氣翻涌!地動殿搖!毀滅性的能量亂流在殿內瘋狂肆虐!如同平靜的死海驟然掀起了吞噬一切的狂濤!

就是現在!

在曹螬因暴怒而魔氣失控、心神劇震、整個魔域核心因她的力量宣泄而短暫陷入混亂的這電光石火的一瞬!

張松低垂的眼簾下,那古井般的瞳孔深處,一抹銳利到極致的精光,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

大案牘術的推演早已完成!目標方位精確鎖定——皇宮深處,地理史庫!路徑規劃——利用此刻混亂的魔氣波動為掩護,神識沿地脈陰力流轉最薄弱、也是曹螬魔念感知因自身劇震而出現短暫“盲區”的隱蔽通道突進!

“凝!”識海之中,張松的神魂核心發出一聲無聲的斷喝!

那瘋狂運轉、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大案牘術推演網絡,在千分之一剎那收束、凝聚!磅礴浩瀚的精神力,被壓縮、淬煉成一根無形無質、卻又凝練到極致的“神念之針”!針尖一點,匯聚了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專注、所有對《蜀中圖》的渴望!針身之上,無數細微到極致的推演符文流轉,模擬著混亂魔氣的波動頻率,如同披上了一件完美的偽裝!

“去!”

神念之針,無聲無息,卻又快逾閃電!它并非向上,而是順著張松踏在琉璃地面的雙足,如同最靈巧的游魚,瞬間沒入那因曹螬巨爪貫入而劇烈震蕩、魔氣狂涌的地脈深處!

以地脈為徑,以混亂魔氛為帆!

神念之針避開了大殿內肆虐的能量亂流,巧妙地循著地脈中因沖擊而短暫紊亂的陰力流向,如同游走于風暴間隙的雨燕,向著皇宮深處某個被重重魔陣守護的方位——地理史庫,疾射而去!

沿途,無數道或明或暗的魔念感知掃過。有血狼衛巡邏時的冰冷神念,有史庫外圍警戒魔陣散發的探測漣漪,更有曹螬那雖因劇震而波動、卻依舊籠罩整座皇宮的恐怖魔念巨網!每一次擦身而過,都兇險萬分!

張松的身體依舊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態,紋絲不動,如同凝固。額角卻已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清癯的臉頰滑落。他的臉色愈發蒼白,嘴唇緊抿成一條剛硬的直線,身體內部因神念的極限催動而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仿佛靈魂都在被抽離、灼燒。懷中的玉匣,那青白色的微光似乎也黯淡了幾分。

神念之針在地下飛速穿梭,穿過冰冷的宮墻地基,穿過布置著惡毒陷阱的回廊暗影,穿過由扭曲符文構成、散發著腐朽氣息的警戒魔陣邊緣……每一次險之又險的規避,都耗費著張松海量的心神與推演之力。

近了!更近了!

識海中,大案牘術構建的路徑圖清晰無比地指向終點!前方,一片被更加濃厚、古老的魔氣包裹的區域——地理史庫!

就在神念之針即將穿透史庫外圍最后一道、也是最強大的“蝕魂魔紋”屏障時——

“嗡!”

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無邊貪婪與惡念的冰冷感知,如同潛伏在暗流中的毒蛇,猛地掃過神念之針所在的區域!是鎮守史庫的某個古老魔念!

張松身體劇震!一股陰寒刺骨、帶著腐朽靈魂惡意的氣息順著神念鏈接倒灌而入!識海如同被冰錐狠狠刺入!劇痛讓他幾乎眼前一黑,悶哼一聲,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變!”千鈞一發!識海核心再次發出無聲的咆哮!大案牘術瘋狂推演,神念之針表面的偽裝符文瞬間重組、變幻,模擬成一股因曹螬魔氣爆發而逸散過來的、無害的混亂魔氣余波!

那道貪婪的魔念感知在“混亂魔氣余波”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疑惑,但終究被史庫外更劇烈的能量震蕩(來自血淵殿方向)所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迅速移開。

就是這一瞬的空隙!

神念之針,如同穿越水幕,無聲無息地穿透了最后那層粘稠、惡毒的蝕魂魔紋屏障!

眼前驟然開闊!

不是現實的空間,而是神念感知中的景象。

一個巨大、幽深、散發著濃烈羊皮、陳墨與塵埃混合氣息的殿堂。高聳的書架如同沉默的黑色山巒,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感知的盡頭,上面堆滿了數不清的卷軸、竹簡、皮冊、石板……浩如煙海,無邊無際!空氣仿佛凝固了千年,只有塵埃在微弱的光線下緩緩飄浮。無數細小的、肉眼難辨的魔紋如同蛛網般附著在書架、卷軸甚至塵埃之上,散發著微弱的禁錮與警戒波動。

在這片由知識(或者說禁忌)構成的黑暗森林深處,一點微弱的、卻異常清晰的靈性光華,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星辰,瞬間攫住了張松的神念!

那是一卷懸浮在殿堂中央偏左、一個獨立紫檀木架上的古老圖卷。卷軸本身似乎由某種不知名的淡金色獸皮鞣制而成,邊緣已經磨損起毛。它并未展開,只是靜靜地躺在架子上,被一層薄薄的、流動著星輝般光點的透明能量罩籠罩著。

然而,僅僅是其存在本身散發出的氣息,就讓張松的神念為之悸動!那是一種包容萬象、承載山河的厚重!是大地脈絡的無聲呼吸!是億萬年造化的神奇烙印!圖卷表面,隱約可見極其細微、卻蘊含著無窮玄奧的紋路在流轉,勾勒出起伏的山巒、蜿蜒的河流、星羅的城池……雖然模糊不清,但那獨特的、屬于蜀地山川的靈韻,如同血脈相連的呼喚,穿透了時空與魔障,清晰地傳遞到張松的神念之中!

《蜀中圖》!

張松的心臟在胸腔中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找到了!歷經千難萬險,目標就在眼前!然而,守護圖卷的那層流動星輝的能量罩,散發著極其隱晦卻堅韌無比的空間隔絕之力,絕非蠻力所能破開。強行沖擊,不僅會瞬間觸發史庫內所有警報,更可能直接摧毀圖卷!

時間緊迫!曹螬的暴怒隨時可能平息!那鎮守魔念隨時可能回轉!

“拓!”識海之中,張松的神魂發出無聲的吶喊,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神念之針并未試圖去觸碰那能量罩,而是在距離圖卷三尺之外,懸停下來。針尖處,一點純粹到極致的精神力光芒驟然亮起!大案牘術的推演網絡被催動到前所未有的極限!

無形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小心翼翼地、輕柔地接觸著那層星輝能量罩的表面。不是攻擊,而是感知!是解析!是模擬!

無數細微的數據流順著神念鏈接,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涌入張松的識海!那是能量罩的波動頻率、空間折疊的節點、防護禁制的核心符文結構……海量的信息,足以瞬間撐爆普通修士的大腦!

“呃啊……”張松身體猛地一晃,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太陽穴處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凸,劇烈地跳動著!豆大的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官袍后背!深入骨髓的劇痛從識海深處炸開,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里面瘋狂攪動!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都滲出血絲,才勉強將那聲痛苦的嘶吼壓回喉嚨里。

大案牘術在燃燒!他的神魂在燃燒!如同最精密的熔爐,瘋狂地熔煉、解析著那海嘯般涌來的防護禁制信息!

一息!兩息!

識海中,那層流動星輝的能量罩,其復雜的結構正在被急速拆解、重構!一個由純粹精神力模擬出的、近乎完美的“鏡像”防護罩,正在張松的識海核心處飛速成型!它的波動、頻率、空間屬性,與真實護罩的差異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縮小!

當模擬度達到某個臨界點的瞬間!

“融!”

張松的神魂發出最后一聲咆哮!那根懸停的神念之針,連同其上凝聚的最后一點、也是最核心的精神本源,猛地向前一探!

沒有阻礙!沒有碰撞!

神念之針連同其上包裹的精神力,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無聲無息地穿過了那層流動星輝的能量罩!模擬的波動與真實的波動完美契合,騙過了這古老的守護禁制!

神念,終于毫無阻隔地,觸碰到了那卷淡金色的古老圖卷——《蜀中圖》!

“開!”

觸碰的剎那,無需任何動作,圖卷仿佛感受到了同源血脈的呼喚,又或者守護禁制被“欺騙”后產生的短暫權限認可,那淡金色的獸皮卷軸,在張松的神念感知中,自行緩緩展開!

“轟——!!!”

剎那間,張松的識海如同被一顆太陽砸入!無窮無盡的信息洪流,帶著洪荒初開般的磅礴偉力,毫無保留地、狂暴地沖撞進來!

山!連綿無盡、高聳入云、姿態萬千的巍峨群山!劍門關的險峻奇絕,如同天神劈開的巨斧;峨眉的金頂佛光,穿透云海;青城山的幽深翠微,靈氣氤氳……每一座山峰的紋理、走勢、地脈靈氣的匯聚節點,都清晰無比!

水!奔騰咆哮、蜿蜒如龍的大江大河!岷江的浩蕩,嘉陵江的九曲,金沙江的湍急……每一條水道的深淺、暗礁、漩渦、枯水豐水期的變化,纖毫畢現!

路!穿行于絕壁深澗、密林幽谷的險峻棧道、隱秘鳥道!金牛道的滄桑石階,米倉道上的懸空索橋,陰平小徑的苔痕濕滑……每一處關隘、橋梁、可供大軍通行的豁口、易于設伏的險地,都如同親臨!

城!星羅棋布、扼守要沖的城池關隘!成都平原的富庶沃野,梓潼古城的雄關漫道,白帝城扼守夔門的險要……城郭的規模、守備的強弱、糧道的走向、水源的分布,巨細無遺!

這不僅僅是一幅地圖!這是整個蜀地的山川地理、水脈靈樞、人文關隘、歷史變遷……所有信息的終極具現!是億萬年造化與無數先民智慧的結晶!是活著的、呼吸的蜀地山河之魂!

信息洪流如同宇宙初開的星塵風暴,瞬間淹沒了張松的識海!那恐怖的沖擊力,遠超他的想象極限!他感覺自己的頭顱仿佛要炸開!每一根神經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眼前金燈亂舞,耳中轟鳴如雷!先天賦予的超強記憶力,此刻成了雙刃劍。它如同一個貪婪無底的黑洞,瘋狂地吞噬著這海量的信息,將其強行烙印進記憶的最深處,但這過程帶來的痛苦,如同將他的靈魂放在鐵砧上反復鍛打、撕裂!

“呃——!”張松再也無法抑制,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猛地彎下腰,一手死死按住仿佛要裂開的額頭,另一只手撐在冰冷的琉璃地面上,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抑不住,從緊咬的牙關縫隙中狂噴而出!

“噗——!”

殷紅的血花,如同凄艷的梅花,在光滑如鏡、倒映著上方混亂魔影的琉璃地面上,怵目驚心地濺開!

這口鮮血噴出的瞬間,血淵殿內,那因曹螬暴怒而掀起的魔氣狂潮和地動山搖,似乎也恰好達到了一個短暫的峰值,正開始有平息的跡象。

血玉王座之上,曹螬插入扶手的巨大利爪肢節緩緩拔出,帶出大塊碎裂的血玉石。她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剛才的暴怒和力量的宣泄消耗巨大,墨綠的毒涎從獠牙間不斷滴落。那雙燃燒的血瞳,依舊死死地盯著下方那個突然吐血、狀態明顯異常的人族別駕,眼中的暴怒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因為張松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而升起一絲冰冷的、如同毒蛇鎖定獵物般的狐疑。

“張別駕?”那非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質感,比之前更加冰冷,如同寒冰刮過骨髓,“本相不過問了一句舊傷,你何以……激動至此?莫非,本相這寒毒,竟與你益州……有何關聯不成?”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毒針,蘊含著直透神魂的魔念威壓和赤裸裸的殺機!大殿內剛剛有所平息的魔氣,因她的殺意而再次變得粘稠、沉重起來。兩側侍立的魔物,眼中跳動的鬼火或閃爍的紅芒,也齊齊聚焦在張松身上。

就在這時!

張松識海中,那《蜀中圖》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部分信息——關于陰平小道一處隱秘至極、幾乎垂直的七百尺絕壁“摩天嶺”的詳細地貌與可供攀援的微小裂隙——終于如同烙印般,徹底鐫刻進他記憶的最深處!

完成了!整個《蜀中圖》,山川地理,溝壑橋梁,險隘要塞,盡數烙印于心!

就在這烙印完成的千分之一剎那,張松強忍著識海幾乎崩潰的劇痛和神魂被撕裂般的虛弱感,猛地抬起頭!

他的臉上毫無血色,嘴角還掛著刺目的血痕,官袍前襟更是被鮮血染紅了一片。然而,他那雙不大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極致的疲憊、痛苦與一種近乎荒誕的、強撐出來的亢奮混雜在一起的光芒。

面對曹螬那充滿殺機的冰冷質問和足以凍結靈魂的魔威,張松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用沾著血的手背,極其粗魯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對著那高高在上的恐怖魔影,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染血的、帶著幾分神經質的笑容:

“咳…咳咳……丞相恕罪!丞相恕罪!”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劇烈的喘息,卻故意拔高了幾分,透著一股虛張聲勢的激動,“下官失態!實在是……實在是丞相魔威浩瀚,方才那一聲神吼,震得下官這凡胎俗骨五內俱焚,神魂顛倒!加之……加之……”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壓下翻騰的氣血,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諂媚又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蒼白染血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

“加之丞相賜宴,瓊漿玉液,珍饈美味,皆是下官平生僅見!尤其那道‘血髓燴玉筍’,魔氣……啊不,是靈氣充沛,滋味……滋味實在是……”他用力地咂了咂嘴,仿佛還在回味,眼神卻有些飄忽,像是在極力回憶,“太過霸道!太過滋補!下官一時貪嘴,多飲了幾杯,多食了幾箸,這……這虛不受補,補大發了!方才被丞相神威一震,這……這腹中翻江倒海,一時沒忍住……污穢了丞相寶殿,死罪!死罪啊!”

他一邊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說著,一邊連連作揖,身體因虛弱和強行壓抑的痛苦而微微搖晃,配合著嘴角和胸前的血跡,活脫脫一個沒見過世面、被魔域珍饈和丞相威壓嚇破了膽、又貪嘴出丑的鄉巴佬形象。

“噗嗤……”一個極度壓抑不住、帶著哭腔的笑聲,從某個匍匐在地的大臣處傳來,隨即又被更大的恐懼硬生生掐斷。

血玉王座之上,曹螬那燃燒的血焰魔瞳死死地盯著張松,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一遍遍刮過他那張蒼白染血、表情夸張的臉,試圖從那看似荒誕的言辭和狼狽的姿態下,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殿內一片死寂。只有張松那粗重的、帶著痛苦余韻的喘息聲,以及毒涎滴落的“嗒…嗒…”聲。

片刻,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

“哼。”

一聲冰冷的、蘊含著無盡殺機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狐疑的哼聲,從曹螬布滿獠牙的口器中發出。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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